端午节

爱的供养

　　端午节是中国的传统节日。

在西彩石村，人们把端午节称为“五月端午”，也有的直称为“端午”，很少有人把“端午”和节字联在一起说这一天是“端午节”的。端午的“端”，西彩石人的土语读为“单”，所以“五月端午”的发音是“五月单五”。其实这样更好理解，就是五月再单出五天来，可不就是农历五月五日“五月端午”嘛！

《章丘县志·礼俗志》载：“五月五日簪艾虎，饭黍角，饮雄黄酒，浸艾水洗目。又以五色丝系小儿手足，曰长命缕”。

史志上虽然这样记载，但旧时的西彩石村端午节并没有这么复杂，不要说上述赛龙舟、饮雄黄酒等习俗，即使粽子也很少有人吃。在众多农历节日中，端午节是最不像节日的节日。莫论春节，就是与元宵节、清明节、中秋节、十月一（农历的祭祖日）相比也逊色的多，往往这一天在夏收夏种农忙中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因此，在更多的西彩石人特别是普通农家的日常生活中，端午节并不是一个节，这一天与平时的日子没有什么两样，留给人们的只是端午节这样一个叫做节日的符号。

　　我对端午节的印象，是从吃、童谣和民谚开始的。

吃，端午节这一天西彩石的习俗中应该吃两样东西，所谓应该吃，也就是不一定普通农家家家都能吃得上。

一是鸡蛋。好像旧时我的老家和鸡蛋最有缘，过节吃鸡蛋，客人来了吃鸡蛋，老人、孩子生病吃鸡蛋，闺女出嫁吃鸡蛋，妇女生孩子也是吃鸡蛋，家里缺了油盐酱醋，也拿鸡蛋去供销社换购。细细想来，原因就是一个穷字。农家过节、生病、来客人没什么稀罕东西，但家家或多或少都会养几只鸡，只能把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积攒起来到应急时使用。端午节一大早，家家大人就会下厨房在水中加艾蒿把鸡蛋煮好，无论大人孩子每人一个。用艾蒿新煮的鸡蛋烫烫的，蛋壳上泛着艾叶染成的微绿并散发着香气，吃起来淡淡的艾香沁人肺腑。在旧时的西彩石村，通常情况下孩子们一年中能吃上煮鸡蛋只有两次机会，一次是清明节吃荠菜煮鸡蛋，一次就是端午节吃艾蒿煮鸡蛋。多数人家孩子们吃完了鸡蛋，端午节也就过完了，接下来就的事情与端午节就没有什么联系了。

二是粽子。旧时的西彩石，粽子可是难以见到的稀罕东西，几乎家家端午节都不吃粽子。其实不是不吃，而是没得吃。偶尔吃一次粽子，也是家中有在城里工作的亲属回家过节时带来的。端午应该吃粽子又没的吃，就只有用替代品。那时每到端午节，乡间就会来走街串巷卖“江米糕”的。江米糕用糯米放枣和白糖做成，白白的糕中夹着红红的枣子，又好吃又好看，非常诱人。这一天，大人们往往会给孩子们买一点吃。另一种办法就是蒸黍子糕，也就是史志中讲的黍角。黍子是一种不常见的农作物，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高中毕业在农村劳动，生产队就种植黍子和稷子。黍子和稷子产量不高，属于小杂粮系列，那时公社、生产队为了粮食产量过黄河、过长江，低产农作物都不允许大面积种植。黍、稷两种农作物长相非常相近，外行人很难分辨的出来。记得分辨两种庄稼最主要的办法是看它们的叶子，黍子的叶面毛绒绒的，就像尚未成熟毛桃表面的绒毛，而稷子的叶面是光滑的。黍子米和稷子米外观也很难分辨，但黍子米煮熟是粘的，可以磨粉蒸年糕或直接把米做成类似江米糕一样的黍子糕。稷子米没有粘性，一般农家都将其磨粉后发酵蒸成稷子糕。稷子糕也叫稷面，酸酸的、甜甜的，松软可口。当时农家也有时把小米磨粉后发酵蒸米面糕，米面糕又叫米面，但远远不如稷面好吃。过去，稷面和米面在西彩石是普通人难以吃得上的食品。吃得少，见得自然也少，因而旧时西彩石嘲讽某人见识短浅、经世不深时常说一句话，“米面稷面，没见过世面！”

　　童谣，就是端午节前后孩子们经常挂在嘴边的关于端午节风俗的几句话，一句是“五月端午不戴艾，来生变成猪八戒”；一句是“五月端午不戴桃，来生变成大狸猫”。充满童真的语言，讲出了西彩石的两种端午节习俗。端午节插艾蒿，应该是流行最广的端午习俗了。

在西彩石村，端午节一早也是家家都在房楣上挂艾叶或插艾蒿，还有的农家把艾叶压在床铺下，通常是放在褥子和炕席之间，寓意都是僻邪驱瘴，祈求无病少灾。端午节插挂在各处的艾蒿干燥后，家家都专门收集起来放在空闲干燥处以备治病防病之用。除此之外，西彩石还有给孩子戴艾的习俗。端午一早，大人会把一小撮艾叶尖戴在孩子身上，一般女孩头发多或有小辫就直接插在头上，男孩头发少则夹在耳廓上面。记得那时奶奶把艾叶放到我耳廓上时，感觉清爽宜人，香气扑鼻，令人心旷神怡。如果小朋友们出门见到谁没有戴艾，就会讥讽他，并说出上面的第一句童谣。

童谣中五月端午戴的桃，实际是一种香囊，用红丝绸或红布缝制成桃的形状，配上绿布做的叶子，内装艾叶或香料缝合，一般如真的桃子大小，然后用五色线编绳连接起来挂在脖子上。如果是桃，要一对，垂在胸前一边一个；如果是蟹状或虎状的香囊，就只有一个，用五色线编成圈状绳连起来套在脖子上挂在胸前。那时农村没有香料，香囊内部的填充物往往用五色粮食代替。五色粮食就是高粱、谷子、黄豆、麦子等农家常有的五种粮食，反正只要心诚，什么都可以的。戴香囊，寓意是驱魔祛鬼，让孩子平平安安成长。孩子戴香囊的习俗在西彩石村并不普遍。缝制香囊要心灵手巧，笨拙的手会把桃子缝制成西红柿。

民谚，就是西彩石周边地区一句与端午节有关的关于气候特征的谚语，即“吃了五月粽，才把棉袄送”。意思是端午节前气候还是变幻无常，忽冷忽热，只有过了端午节天气才真的变暖稳定下来，才能把冬装收集起来束之高阁。这句民谚现在看来有些落伍了，但即使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却是真理。那时农家都很贫穷，一般人家都缺少换季的衣服，特别是老人和孩子，往往只有冬装和春秋衣服，很少有人四季衣服一应俱全。老人和孩子只要天气变冷就穿起了棉衣，天气转暖就穿春秋衣服，夏天就披着褂子或光膀子。记得我在农村劳动时，麦收时节有时还要来冷空气，那时队长就往往派人回家给大家取棉衣。如果赶上夜间在打麦场护场，更是必须穿上棉衣。有趣的是旧时农村老大爷们有一种叫做“叉裤”衣服，只有两条互不连接的棉裤腿，没有裤腰，在裤腿的上部有一连接腰带的扣状物叫“扣鼻”。春秋天气冷暖变化时老人们往往会穿着这种叉裤，内衬单裤子，天热就解开“扣鼻”把叉裤脱掉只穿单裤子，天冷就把叉裤套上，即防寒，干农活又利落，煞是方便。

　　我的记忆中，西彩石的端午节习俗就是这样的。或许，随着时代的变迁，有些老的习俗渐渐离我们远去，有些新的习俗汇入到现实生活中来，就这样生生不息，推陈出新。节日习俗是这样，人生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