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

爱的供养

　　六月六，是西彩石村农历六月唯一的民俗节日。

清道光《章丘县志·礼俗志》载，“寒食日荐鲔韭，芒种后荐新麦，十月一日供百物，皆于墓”。其中记载了清代章丘地区有“芒种后荐新麦”习俗。在西彩石村，虽然没有芒种后“荐新麦”祭墓民风，却有“六月六烧麦纸”的习俗。忙种节气在公历六月上旬，农历的六月六一定在忙种之后，“六月六烧麦纸”应该就是旧《县志》中所说的“芒种后荐新麦”。烧麦纸是为庆祝麦季丰收，民间烧纸祭祀感恩上苍的民间习俗。这一祭祀活动大致包涵三层意思：一是向老天爷汇报丰收喜讯，二来感谢上苍的眷顾和恩赐，三来祈求秋季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烧麦纸”是在农家庭院中祭天的供桌（俗称“香台子”）前，这一天由家中老人主祭，先在供桌摆上祭品，然后焚香，再烧纸叩拜，仪式非常简单。“烧麦纸”的贡品也很简单，一般是用新麦磨面擀成的面片，农家称之为“面叶”，用祭祀专用的盅碗盛三碗摆在供桌上即成。除此之外，六月六没有其他祭祀形式。

　　在西彩石村，六月六比“烧麦纸”更重要的另一民俗活动是晒衣服。清代《章丘县志》载：“六月六日，晒书籍衣服尤多，沿途设供，曰路斋”。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西彩石村，六月六晒衣服的古风犹存。农历六月六往往处于夏收之后的一段干旱少雨季节，人称这一时期为“伏旱”。伏旱期间天气酷暑干燥，艳阳高照，正是晾晒衣物、书籍的好时机。农家都把六月六作为晾晒衣物、书籍和陈粮食的日子。一般农家读书人少，没得书籍晒，所以人们这一天多是晒衣服。记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六月六一早家家都会翻箱倒柜，把冬季衣物或压在箱底不常穿着的衣服翻腾出来，挂在庭院的“晒条”上晾晒。按民间习俗，六月六晒过的衣物“不招虫”。其实六月六晒衣服很有科学道理，一是冬季衣物经过几个月的存放也应该拿出来凉晒了，接下来雨季来临，晒过的衣物更不易在雨季发霉。二是六月的天气烈日当空，日光强烈，容易杀死藏在衣物上的蠹虫和虫卵。

　　虽然旧时农家家境很贫寒，但每家或多或少都有需要晾晒的衣物。除冬季的衣物外，记得那时多数人家都有少量的绸缎衣服，多是老年或中年妇女年轻出嫁时的嫁妆，清末民国时期的那种样式，肥身宽袖，丝绸质地，袖口和衣襟边缘嵌着俗称“阑干”缎布沿条，色彩艳丽中透着稳重。那些衣服随着时代发展无论款式还是花色都已经过时，她们及女儿们后来都没有再穿过，可家家都舍不得处理掉，一直深深地压在箱子底里，只有六月六这一天才凉出来见一次天日。其次是少数富裕家庭存有长袍马褂或棉袍之类的旧衣物，个别人家存有少量的皮货，这一天也都会挂出来曝晒。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西彩石，民间尚保留些许民国遗风，富裕家庭的老年男人多有长袍马褂或棉袍，个别在城里工作或读书人有蓝布大褂，偶尔也会穿着起来在街上抖一抖。记得村西有一位名叫康廷俊的老人，是民国初年山东省立法政专门学校的毕业生，民国早期曾任章丘县第十区区长，六十年代时冬季仍然身着蓝色洋布棉长袍，上身套着丝绸万字花马褂，头上戴一顶样式非常复杂的手缝布质棉帽，古里古气的，孩子们都觉得好奇。还有一位名叫王尚晋的老人，解放前曾做过瑞蚨祥绸缎庄的账房先生，家境自然不错，六十年代时冬季经常是一身绸缎质地的长袍马褂，见人打躬作揖儒雅稳重，很有绅士风度。西彩石最后的长袍马褂也许就是随着这两位老先生的辞世而消亡。最稀奇的要数刘家大槐树下一位叫刘洪藻的老人，此老上世纪六十年代还经常穿着蓝布大褂，脑后还拖着一条清朝遗留下的小辫。虽然已是耄耋老人，头发干枯稀疏，但小辫依然梳得井井有条，敝帚自珍地视为珍宝。这条辫子一直拖到七十年代初老人去世。这样算来，他应该是西彩石村最后的清朝遗老。

　　至于六月六在路途中设路斋的习俗，不知出于何代，也不知其具体内涵。在西彩石村，只有老人故去出殡时，亲友或邻居才在灵柩经过的沿途摆设路斋祭奠死者。路斋或称路祭，西彩石村习惯称作“路奠”，一般用方凳作为拜桌，桌上摆三样点心或水果，也有的摆三盅碗面叶，另摆一壶酒、一盏酒杯和一双筷子，桌前地上放一蒲团。灵柩经过路奠时落地等候受拜，设祭主人跪在蒲团上面向灵柩焚纸酹酒三叩头祭拜，算是对死者的悼念和送行，孝家则跪在一旁哭着叩首答礼。祭奠完毕后撤走路奠，灵柩继续前行，凡是着众，一直送到村头为止。

从县志中六月六沿途设路斋这种形式看，没有特定的祭祀对象，可能是一种广祭亡灵形式。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村中六月六已经没有了县志中所说的“沿途设路斋”习俗。也许是“隔里不同俗”，自古以来就没有六月六设路斋这一古风。

　　在西彩石村，还有一句与“六月六”有关的农谚语“六月六，看谷秀”。旧时西彩石一带的山岭薄地以种谷子为主，谷子品种又分两大类，一类是春播的早熟谷子，称为“芝谷”。另一类是夏播的晚熟谷子，称为“晚谷”。早熟谷子农历六月上旬开始抽穗，故有“六月六，看谷秀”之说，到七月上旬开始成熟，即有了所谓“七月七，掐谷吃”。

更新于 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