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的肩膀——参观康有为故居有感

雨石

　　近日到佛山南海参观了康有为故居。与北京米市胡同和山东青岛小鱼山的康有为故居不同，丹灶镇敦仁里是康有为的出生地，在一处不起眼的山坡上，名为“延香老屋”的康家老屋，实为康有为的祖屋，为其祖父康赞修居所。始建于清朝的中叶，1858年康有为出生时，康氏家族已有五代人在此居住过，算起来已有三百年历史了。据解说员介绍康家老屋含厅屋总共才80多平方米，如今能仅游人参观的仅一厅两室，算不上高大上，反而让人感到有些意外。平常之处，如何能走出影响国家走向的不平常之人，引发了我的好奇。

　　因幼年失父，在“延香老屋”康有为深受其祖父康赞修的影响。康赞修是道光举人，先后在钦州、广州、连州等地任教谕、学正等主管教学的官职，对长孙康有为十分钟爱，并带着康有为到各地任职，随时随地进行儒家传统知识传授。康有为七岁能文，有“神童”之称。康有为对“延香老屋”有着深厚的感情，流亡海外、上海办学等居所，屡见“延香堂”的名号。

　　康有为出生在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成长在山河破碎、民族屈辱的岁月里。其祖父送他到广府学宫学习，他接触到了《海国图志》，接受了魏源的“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让康有为插上了成长的翅膀。广府学宫，又称广州府学宫，位于广东省广州市文德路与文明路交界处，现广州市第一工人文化宫一带。广府学宫，学宫教育场所，岭南尊孔崇儒基地。广府学宫，从宋代到清代，都开设课程、有人执教。广府学宫（广州府官办的最高学府，是岭南尊孔崇儒基地）始建于宋代，清代为鼎盛时期。广州是中国近代革命的热土。第一鸦片战争中，林则徐虎门销烟，广州市民群情激愤。三元里抗英，牛栏山歼敌，两次包围四方炮台，发表《申谕英夷告示》警告英军，打得英军灰头土脸。以佛山黄飞鸿为代表的以“社学”形式组织的民间反侵略武装兴起。第二次鸦片战争，同样是在广州的大沽炮台，英法联军惨败、震惊欧洲，英法联军想从广州撕开入侵口的企图破灭。广州最高学府广府学宫同样是爱国的有识之士的聚集地。在这里康有为开始认识西方世界、感知民族屈辱、开始探寻民族救亡之路。

　　年青时，康有为一心想“学而优则仕”，把《海国图志》都列为禁书的清王朝，当然不会接受满口“师夷长技”的家伙，康有为屡屡落榜，也成了必然。于是康有为走上了讲台，除了传统儒学，他鼓吹的还是“师夷长技以制夷”和“君主立宪”为核心的维新变法思想。广州的万木草堂和学生一起编辑《新学伪经考》、《孔子改制考》形成了较完善的改良思想，北京的强学会，其创办的《中外纪闻》介绍西方的政治体制和经济社会生活，不仅影响了广大青年，也影响了朝庭的一些爱国官员。当北洋水师全军覆沒、洋务运动失败、民族存亡之际，康有为四处讲学，他宣讲的改良思想，似乎给人们指出了一条新的救国救民的道路。从广州到桂林再到北京到上海，数以千万计的有志青年，纷纷拜康有为这个落榜举人为师，唯马首是瞻。这其中包括梁启超、谭嗣同等有志青年，还包括湖南巡抚陈宝箴等朝庭命官。

这里还有一事值得一提，当时在京城南海籍的官员成立了南海会。一是为佛山南海的官员和绅士进京办事提供帮助，二是联络乡情、相互提携，三是推荐贤能、培养新人。有点如今各地驻京办事处的味道。康有为在北京的发展也曾受益南海会。

　　第二次鸦片战争中的惨败，清王朝的主子才从天朝上国的美梦中被打醒，试图一展拳脚、急于用人的光绪皇帝在朝庭内外改良救国的呼吁声中找到了曾经“公车上书”的康有为，不仅全盘接受康的思想，还倚重康来维新图强。小到禁止缠足、提充学费，大到废除八股文、弹核官员、举荐朝庭要员，甚至密谏重用袁世凯掌管军权，光绪皇帝对康有为的各种建议一一接纳。多年大考不仕，一朝官服加身，行走宫庭内外，信步指点江山。可以说至此康有为的人生达到了高潮。当初如果刺杀慈禧成功，如果袁世凯那夜听了谭嗣同的意见围了故宫、杀了荣禄，中国近代历史将改写，康有为也将是一代伟人。百日维新虽短暂却刻骨，说是愚忠也罢，说是报知遇之恩也好，康有为流亡海外还成立保皇会，游历40多个国家，绕地球3圈，在华人中募捐，怂恿袁世凯称帝，末了还支持张勋复辟。先前密谋刺杀慈禧太后，民国时还欲刺杀孙中山先生。清王朝己去20载，康有为临死都穿着一身朝服。从黑暗中国最早醒来的人到腐朽王朝最固执的维护者，按照现在的历史发展观来看康有为后期的举动只留笑柄，而从他个人的角度我们又不难理解他的那份固执。

　　网上关于康有为的内容，博人眼球的是关于他六个老婆、海外募捐、离奇死亡等信息。“言行不一、骗捐、奢糜”等内容的标签贴到了康老的额头。很多历史事实未必如网上有些文章所言，拿现在的道德标准去评论古人也未必公道。康老60岁娶19岁的黄花闺女时也未强人所难，其后代也多是栋梁之才。当然也有更多人认同康有为是中国黑暗时代最早醒过来的人。

在纪念馆前，有一尊康有为的半身铜像取名“巨人的肩膀”，这让我进一步读懂了康有为。康有为算不上时代的伟人，但却算得上是一代巨人。他的成长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他的成长又给后人提供了厚实的肩膀！康有为成长为爱国救亡的热血青年，是因为他生长在广佛这片革命热土，站在他祖父康赞修的肩膀上；而康有为维新改良思想的行成却是站在了林则徐和魏源两位时代巨人的肩膀上。这要从《海国图志》这本书说起………

　　《海国图志》，作者魏源，全书详细叙述了世界各地和各国历史政治、风土人情，其主张学习西方国家的科学技术，最著名的思想是“师夷长技以制夷”，后人评为其是一部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东方巨著。而魏源写这部巨著却是受了林则徐之托。据记载，林则徐在福州当幕僚时常与西方商人打交道，至少懂得英语和葡语两种外语并且着力翻译西报及西方书籍。魏源的父亲魏邦鲁曾是林则徐的属僚，1830年林则徐与魏源在北京相遇时，林对这位反对腐败、主张改革而名满京师的年轻人，就倍加赏识。林则徐出任钦差大臣到广东禁烟时，魏不但对此拥护和支持，而且对禁烟充满希望。1841年3月，魏源在林则徐的推荐下，愤然弃笔从戎，到浙江参谋战事。后来他看到朝廷和战不定，“知与愿违”，忧愤辞归扬州。林则徐被贬戍边新疆的途中，在镇江的京口巧遇魏源。他们抚今追昔，百感交集。面对国事茫茫的大局，忧心忡忡；然而他们并未因屡遭挫折而心灰意冷；却披肝沥胆地交换意见。林则徐倾吐了“患无已时，且他国效尤”的远虑并把在广州时搜集、翻译、出版的一部分外国资料及《四洲志》的手稿交给了魏源，嘱托他进一步搜集研究外国的情况和资料，编撰《海国图志》。然而耗费魏源十年心血的《海国图志》因有背于清王朝自嗨的天朝上国的地位，而鲜为人知，甚至被列入禁书。不久，林则徐、魏源也先后在忧郁中离世（1850、1857）。辛酉政变后，主张“师夷制夷，中体西用”的奕訢、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等官员得到了慈禧的支持开展了洋务运动。在科技、军事领域对“师夷长技以制夷”进行了实践，但为维护其政治体制继续“愚民百姓”，却雪藏了《海国图志》这本巨著。而在一海之隔的日本确把意外得到的《海国图志》当作“天降至宝”，掀起了全民族的西学热潮，最终酝酿了明治维新，改变了落后的政治体制，实现了民族的强大，并在甲午海战中把当年的老大、老师按在地上狠狠的打。

魏源的“师夷”已不仅仅局限于科技、军事领域，同时还关注到西方资本主义的经济、政治体制，启发和鼓舞了维新思想的产生。康有为称《海国图志》“为讲西学之基”。梁启超赞誉说：“治域外地理者，（魏）源实为先驱”。康、梁的维新变法理论，从某种程度上讲，就是第二次鸦片战争失败后的民族存亡时刻，对魏源《海国图志》思想在普通民众中的一次全面推广和实践，只是比日本晚了整整30年。

　　康有为的百日维新虽然失败，但却唤醒了一批又一批救国存亡的爱国之士，还给普通知识分子依靠一己之力参与救国存亡提供了方法和途径的示范。例如：出书立卷沉淀思想、开班授课建立组织，办报宣传唤醒民众，四处讲学扩大影响，海外募捐资助革命。鞋匠出身的出生在距“延香老屋”不足50公里的孙中山早期出书立著、组建兴中会、一边海外募捐一边四处讲学宣传“三民主义”，其寻求救国存亡之路的方式方法，有意无意中都对康有为百日维新之路进行了模仿和借鉴。毛泽东的表哥文运昌把自己早已读过的《盛世危言》《新民丛报》等推荐给表弟毛泽东。正是这两本书刊，拓宽了少年毛泽东的视野，毛泽东后来说：“这些书刊我读了又读，直到可以背出来。那时我崇拜康有为和梁启超，我当时认为他是进步的。”

康有为与“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谭嗣同比少了份侠义，与退出政治舞台后进行学术研究的梁启超比少了一份睿智；但康有为不失为一位时代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