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水月在手

如简

春山夜月 [作者]于良史 (唐) 春山多胜事，赏玩夜忘归。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兴来无远近，欲去惜芳菲。南望鸣钟处，楼台深翠微。 看完电影《掬水月在手》，叶嘉莹先生抑扬声未高、顿挫情自浓的吟诵，依然萦绕在我的耳边沉浸在我的心底。影片的片名出自唐人于良史的诗作《春山夜月》，情不自禁地，不揣浅陋把这首诗"吟诵"了一遍，冒昧称此为"吟诵"，自知对叶先生失敬，但也可以理解为是一个对中国传统文化有着浓厚的热爱之情的普通人对叶先生的一份致敬！在此，也谢谢阅览此篇的各位师友的雅赏及包容。 影片：《掬水月在手》。类型：文学纪录片。导演：陈传兴。主人公：叶嘉莹。时长：两个小时。剧情：以访谈为主线，记录了中国古典诗词大师叶嘉莹传奇的人生：她一生历经战乱、政治迫害、海外飘零，晚年回归改革开放的中国，持续创作、传承教学，发扬光大中国古典诗词传统文化。 影片的一帧帧画面，拍出了诗词的意境美。 《杜甫〈秋兴〉八首集说》为叶嘉莹最重要的研究代表作。因此，影片邀请了音乐家佐藤聰明以杜甫《秋兴》八首为本，结合雅乐及现代乐，创作电影音乐。我认为，贯穿《掬水月在手》这部电影的音乐是影片的灵魂所在。音乐像是咏叹调，但非歌剧的咏叹调，并不华丽。音乐依《秋兴八首》的声韵，感其情思，吟其诗作，恰与叶嘉莹先生的吟诵相得益彰，是静水流深的感觉。听着，人深入其中的感动里，很多的时候直要落泪。 整部影片就是一首叙事长诗，以诗情画意的方式诠释了叶嘉莹个人生命和千年中国古典诗词生命的交织。 叶嘉莹先生已是九十六岁高龄。影片中看到的先生，古典优雅，平易近人。镜头推近，近百岁的先生肤色白皙，没有一星的斑点；十指纤纤，还留着修剪得很好长度适宜的长指甲。工作人员从先生的额上拈走一根掉落的细细的发丝，先生浅浅一笑，说：刚才是谁还说我的头发是假发，不是假发，是真的头发，若不是前不久仰面跌了一跤，后脑勺肿了个包掉了好多头发，我的头发还要多。这个镜头很生活，让我们知道：先生爱美，也很可爱。 且听先生娓娓笑谈她多舛的一生。 叶嘉莹出生于1924年的北平，那一年正值军阀混战的直奉大战。她的父亲叶廷元熟读古籍，工于书法，业于北京大学英文系，母亲李玉洁也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并曾任教于一所女子职业学校。在这样的一个家庭环境下，作为长女的叶嘉莹从小饱读诗书，成长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 但是，在叶嘉莹十七岁的时候，年仅四十四岁的母亲便因病去世了。其时，父亲不在身边，叶嘉莹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弟，听钉子钉在棺椁上的声音，于生离死别的万分悲痛中写就了字字泣血的《哭母诗八首》。 1942年之秋季，叶嘉莹十八岁，甫升入辅仁大学中文系二年级，从师顾随先生研习古诗词。叶嘉莹回忆：先生对于诗词具有极敏锐之感受与极深刻之理解，更加之先生又兼有中国古典与西方文学两方面之学识及修养，所以先生之讲课往往旁征博引，兴会淋漓，触绪发挥，皆具妙义，可以予听者极深之感受与启迪。因此，叶嘉莹毕业以后，已经在中学任教之时，仍经常赶往辅大及中国大学旁听顾随先生之课程。如此，直至1948年叶嘉莹离开北平南下结婚时为止。其后，叶嘉莹在半生流离辗转的生活中，一直把她当年听顾随先生讲课时的笔记始终随身携带，因为她深知先生所传述的精华妙义，是其他书本中所绝然无法获得的一种无价之宝。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不遇天人不目成。“目成”的意思是：只有那个人能在与之四目相对之时感受到爱情的美好。在叶嘉莹的心里，这辈子没有遇到过她愿意"目成"的人。她的婚姻里没有爱情，没有爱情的婚姻还让她饱受流离之苦。24岁时，她背井离乡，随丈夫移居台湾，又遭政治迫害，丈夫入狱，无以为家。几年后丈夫出狱失了业，性情大变，谩骂与暴力充斥着她的生活。 前半生，叶嘉莹辗转漂泊，后终于在海外安家、教书，以为苦尽甘来。然而，命运无常。1976年，陪伴着叶嘉莹在苦难中长大的大女儿不幸因车祸去世，中年丧女的叶嘉莹悲痛欲绝，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挥泪写就十首《哭女诗》。 在经历了灰暗的境遇之后，叶嘉莹觉悟到：“把一切建在小家、小我之上，不是一个终极的追求和理想。”她决心把“余热都交给国家，交付给诗词”，更要把“古代诗人的心魂、理想传达给下一代”。1978年，当时已是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终身教授的叶嘉莹，写信给中国政府，申请回国教书。这一教，就是几十年。 叶嘉莹先生的生日是六月初一日，也正是荷花初放时，所以先生的小名叫"荷子"。而纵观叶先生这一生，惟以诗情寄平生，品性高洁正如莲。叶嘉莹提起自己所经历的苦难，向来泰然处之：“我只是默默地承受，但是我不跌倒，我还在承受之中，走我自己要走的路。”叶先生说：“我的莲花总会凋落，可是我要把莲子留下来。”莲花落了有莲蓬，莲蓬里边有莲子，莲子里边有莲心，而莲心是不死的。由此，叶嘉莹写了一首《浣溪沙》：“莲实有心应不死，人生易老梦偏痴。千春犹待发华滋。” 回国之后，叶先生深情地说：“荷花开了，我来晚了。50多岁才回南开教书，迟了点，但心中有一个梦，千年以后，只要有一颗莲子留下来，说不定有人把它培养，开花结子了。也许，现在自己没有完成什么，只要中国诗歌的种子不死，那么将来也许有别人，会有更好的完成。” 叶先生将自己的生命融入了至爱的诗词，她是一朵将莲子留于时间的至洁的莲花！ 一世多艰，诗心仍如水月。这正是叶嘉莹先生生平的写照。 影片中九十多岁的叶先生，一头银发，面容慈和，声音舒缓，娓娓动听。我喜欢听叶先生的吟诵。她的吟诵，正如她所说：“诗人的生命在你的声音中复活，这才叫吟诵。”这样的吟诵，似月色如水般流漾，在这样宁静诗意的轻抚中，那些苦乐，那些得失，那些徘徊，那些不安，那些跌宕，那些起伏，在时间里一一都安妥了下来。诗词，是我们精神的原乡。 叶先生有两个最大的心愿：“一个是把自己对于诗歌中之生命的体会，告诉下一代的年轻人；一个是把真正的诗歌吟诵传给后世。” 先生如月，一汪青莲。先生用她命途多舛的一生书写岁月传奇，用她高情远致的品德谱就华章诗韵，更致力于让中华古典诗词重放异彩，是当之无愧的中华古典诗词的传灯人。 诗词是中国人的原乡，中国也是诗词的原乡。所以，先生留下的莲子，必定会在中国人的心中，发芽、开花！ 🍁🍁🍁🍁🍁🍁图片：转载自网络。文字：有摘引自网络、书籍的资料，并加以编辑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