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访燕石（原创）

闻樱

荔湖，一个宁静美丽的湖泊，因荔枝而名，不论过去叫“挂绿湖”（挂绿，为增邑独有的荔枝佳品），还是现今直白地称为“荔湖”，名字均与荔枝人文有关。而我对荔湖街的印像，最先源于太平村西瓜岭那一块古老而壮观的巨石，曾三访“燕石翔云”。 1 初访燕石，是在1986年的秋天。 那一年，我在县城二小读五年级，班上突然来了一位姓马的插班生，班主任让他自我介绍，他操着一口客家口音说“我姓马，来自西瓜岭”。当时，我们对县城周边稍微偏一点的村子并不太了解，倒是一下子记住了“西瓜岭”这地名。小学生喜欢望文生义，以为西瓜岭就是一个种西瓜的村庄。这马同学长了两颗略长的门牙，加上他姓马，又来自西瓜岭，于是被同学起个外号“河马西瓜”，还把平日吃西瓜的一段顺口溜来个“发扬光大”，嬉笑一番——“河马生龅牙，龅牙有唛好？可以刨西瓜，落雨又可挡下巴，帮人开片劈友，仲可以顶几下！”马同学对这顺口溜并不恼火，反而解释说他们村没人种西瓜，他的父母均到外省做汽配生意了，留下他在增城读书。后他特提及村里有一个很出名的大石头，倒像新品种的大西瓜，他比试着说“石肚子”下面足有容纳60人的课室一般大，这奇特的巨石给了我们无数的想象，我们非常向往去西瓜岭村一探究竟。 当年，班主任组织我们到西瓜岭秋游。我们绕着燕石，在“石肚子”下面左转右转，巨石仅仅依靠两个小石头作支撑，真的像一只巨大的燕子在我们头上飞越，人立石下，颇有震撼之感。燕石左边还留有古人的摩崖石刻——“燕石祥云”四个字，字大如一米方桌，遒劲有力，周边的青山叠翠，万物聚首于燕石之下，彰显出巨石的尊威， “燕石翔云”景致早在明朝永乐年间便被列为增城古“八景”之一。燕石之下，马同学的外公向我们说起石头的传说。他说这是“一块富有灵性的石头”，从古至今，为村人遮风挡雨，化灾解劫。过去，曾有人起歪心想把巨石打下来作石料卖钱，结果还没布线放炮，一时间便狂风大作，那人就从石上滚下来摔死了；走日本仔的年月，日本鬼子曾搭竹梯上去要竖旗杆，结果下来几天便肚子痛死了…….从此没人敢动它。最为神奇的传说就是七月初七的“燕石相会”，相传燕石公飞去与云母都（朱村街的古称）山田村的“燕石乸”相会，待黎明前才飞回山上，曾有人想验证“燕石相会”的传说，偷偷呆在石头下面过夜，结果守到半夜便听见风声大作，正欲细看究竟，那人却无端端地昏睡了，待到天亮，他沾满一身的露水醒来，自是无缘见到燕石腾空飞跃的传说，后人们说“灵石相会”之事哪是凡人之眼可窥见得了的…… 记忆中，1986年的西瓜岭，像八十年代所有客家山村一样普通静默，村里遍布客家风格的一排排砖瓦房，进村有一条泥路土陇，尘土飞扬，身边所见的村民守在田间地头埋头劳作，日子过得波澜不惊……而作为小学生的我们在村子里更是找不到任何种着西瓜的田地，当我们再次对“西瓜岭”这地名聊起兴趣之时，班主任则笑话我们实在太幼稚了，他说怎么老是揪着“西瓜”两个字不放呢？只是我们听了老人娓娓道来的燕石传说，让我感觉这是一个很奇妙的村庄。 2 又访燕石，已是二十年后的深秋。 2006年秋，作家陆笙老师亲自开车载我们几个文友来到西瓜岭，我再次探访“燕石翔云”。汽车途径荔新路中段后右拐便直入村道，一路畅通无比，只是我再也找不到当年进村的泥泞小路，村场平坦开阔，生机嫣然，绿荫笼罩着随处可见的楼房庭院，各种品牌的车子穿梭其间，那些客家风格的泥砖瓦房已不见踪影，太平村早已脱胎换骨，成为土豪村之一。这样鲜艳夺目的村容村貌，让我感觉仿佛不曾来过西瓜岭一样。这时的我已步入中年，一进村口便远远望见那后山上巨大无比的燕石蔚然耸立，依然让我感到兴奋。再见燕石，像遇见风雨中的故人一般亲切，都说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沧桑，无论如何变迁，燕石已惯看岁月更迭，默守着西瓜岭的日月星辰。 一路上，陆老师与我们侃侃而谈，聊着西瓜岭的人文历史。太平村东接荔新公路，南临增塘水库，西邻石滩镇，北毗朱村街，距荔城中心城区八公里，西瓜岭村有丰富的自然生态和悠久的历史文化。陆老师提及西瓜岭村的鬼仔坪，这里曾出土大量的先秦时期文物，见证村庄的古老。1958年发现两座战国时期的窑穴，出土有瓮、罐、缶、釜、瓿、盂、盒、鼎、碗、杯、壶、纺轮、动物塑像等陶器，还有制陶工具压槌、印模、垫环等一大批文物，给探寻神秘的“缚娄古国”先秦文明之源留下珍贵的鉴证。这是除了燕石之外，我触摸到西瓜岭的神秘与古老。 进村后，陆老师带我们走进老马的家里，这是一位参加抗美援朝的老干部，也是好酒之人。因村子的人都姓马，不用介绍我们就直接称他为马叔。马叔已八十有三，但精神忒好，他在别墅前面的花园藤袈下招呼我们喝茶，他则和陆老师频频举杯畅饮自制的“土炮金樱子酒”。不一会儿，马叔如同背书一样给我们讲起燕石的种种神奇—— 据说，几千年前那叫千岁翁的安期生从山东蓬莱来到广东南香山，他吩咐师弟从蓬莱仙境赶一批石头来南樵山（即南香山）坐镇，一时间天空飞沙走石，但那批石头并未如期飞到南樵山，其中最大的两块石头居然在增邑中部着陆了，仙人怎么驱赶都不为所动。仙人觉得奇怪，于是来到附近山头问一砍柴的老人，问他有没有看见一群羊从这里经过，那长者摇头说没看见羊群，倒是看见两块大石头一前一后带着一群小石头隆隆作响，从山头朝北一路滚了过去，天机被识破，话语刚落，那一前一后的两块巨石就地耸立于太平村西瓜岭和云母都的麒麟山上，高昂耸立，纹丝不动，其余的小石头转眼间就散落在方圆十里的小山头上。这两块巨石彼此相隔十里，遥遥相望。其中，西瓜岭的燕石最为巨硕，这长达十八米、宽十五米，高十一米的巨石形似燕嘴，欲越未飞，将降未落，虽巨大无比，却颇有随时腾空而飞的灵巧之态，人称“燕石公”；而坐落在云母都麒麟山上的那块巨石则被称为“燕石乸”。 听完马叔讲的神话，陆老师则给我们补上一堂“地理科学”。他对巨石作了更为丰富详实的补充——他说撇开神话色彩，从地理形成角度，西瓜岭与相邻的云母都白水带山脉，南北纵向突兀而起的山岭之所以岩石遍布，皆因这曾是增城的古海岸线，如与西瓜岭相邻的朱村街白水山瀑布悬崖，县志上称之为“安期岩”，也是与千岁翁安期生的传说有关，意思是因山势岩石陡峭，只有仙人才能攀援飞跃而上。古海岸经历上万年的海潮冲击，海岸巨石已被磨刷圆滑，加上地壳变动，地面升高，海平面减退，时至今日，西瓜岭一带从南朝北的纵向山岭上，遍布着密麻麻的黑礁石，这些留在山头上的巨石确是人间沧海桑田的见证者。这一南一北的两块巨石耸立，像守候山门的卫士，被人们视作“海门”，守护着这方水土，因而增邑中部一带的地域向来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风水宝地。 接着，马叔就着燕石牵引的乡愁情怀，谈及诸多往事印记——他说，解放前，他的母亲那一辈人做童养媳，饱受委屈，无人可诉，她便与同村的小姐妹常跑到燕石这里焚香哭诉，寻求庇护，甚至有的童养媳被家婆打骂后不敢回家，夜里就呆在燕石下面夜宿，巨石为她们遮风避雨，平安地度过很多的黑夜。又如，村里的人把石头看作山神敬重，常焚香敬拜，村里再顽皮的孩子也不敢爬到石头上玩耍，很多人家让孩子认石为契，待长大成年婚配之时才到石头下面脱契，感恩燕石的守护。再如，村子里一旦发生水火之患，族长便跑到燕石上敲锣，大家便从四面八方赶来告急响应，燕石是浑然天成的一级指挥台。又如，燕石对于那些外出远行的人而言更被视作乡情的标签，他说只要远远地瞭望到这块耸立后山的燕石，就知道自己回到故乡，望见燕石仿佛像见到爷娘至亲一般亲切，心间总升腾起归家的之温情。如今的人们，过了正月十五后外出离乡，依然保留到燕石烧香祈福后才出门的传统……过去，燕石上留有很多摩崖石刻，历经朝代的更迭繁复，如今有的石刻已模糊难辨，燕石景观又曾被称作“西岭悬石”，“悬石”的寓意是“高悬于心间的一块灵石”，代表着对家乡情怀的敬仰。燕石上面，确实安放着西瓜岭人无尽的乡愁。听着马叔讲述的“燕石印记”，这些看似寻常不过的事物片段，就像打开被时光窖藏后的珍品，总沁溢出一缕别样的温馨。 记得，我们走在山下的那一片乌榄林里，陆老师回望高耸的燕石，他说了颇具禅意的话——“你说，这世间有什么是永恒的？唯有山之恒，水之远，才是永恒的。” 我想，这是对燕石情怀最好的诠释。 3 再访燕石，感受“燕翔西岭荔湖秀”之魅影。 转眼，到了2019年9月，我因在民政局分管区划调整工作，亲自见证和参与了荔湖街设立诞生的过程，这一年，我再次见到燕石。在燕石下面的橄榄林，遇见一青年人在写生画画，他以油画的方式将燕石定格在心里。 再访燕石，如今的我不再重复它的种种神话与传说，我将目光更多地聚焦于燕石身边的村庄。征迁后的太平村，燕石还在，它的传奇故事还在，人文印记也还在，我的心魂与笔触穿梭于古老的人文与新生的风貌，处处感受“燕翔西岭荔湖秀”之魅影—— 荔湖之上，古村风貌得以保存与发展。荔湖边上的村庄保存有古荔枝林、格木名树、石柱屋、进士功名碑、抗日碉堡群等人文资源，如三联村更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早在明、清年间，隔水龙自然村就有皇帝钦点的进士、解元、武状元，至今留有古人攻读诗书的古村落、古祠堂，祠堂门前竖立有大量的石旗杆——这像一支力透纸背久远的笔，又像一杆改变命运挺起腰杆的枪，更是旧时寒门学子考取功名的“学霸证书”，无不诠释着客家人崇文重教的家风，可谓人文厚积。走进荔湖街的古村，可触摸到时光里最后的金枝玉叶，人文氛围和自然美景浑然天成，均得到很好的保存与发展。穿行期间，总有透着岁月苍凉与欢悦，余下弥漫着生命的叩问和追忆。 荔湖之上，有一座荔枝博览园。荔湖的西南边有一处丰茂的荔枝林，荔枝，这一枚小小的红果是荔乡最靓丽的一张名片，上面凝结太阳的色彩，每年六月浓缩成炙热的故乡情。关于荔枝的印记，最先有唐朝一寄红尘妃子笑的故事，再是仙姑遗履的传说，甘美牵引了古今文人纷纷南下，为之挥洒笔墨，客家人说“一颗荔枝三把火” ，苏东坡则曰“日啖荔枝三百颗 ”，后有尚书湛若水胸怀荔枝而归种下的“怀枝”品种……“不辞长作岭南人”的美誉与荔枝一道登上了历史的盘盂，让人久久回味。荔湖边上保存了品种齐全的荔枝林，在这可建成荔枝科普基地，浑然天成是一座荔枝博物馆，西边荔枝林与东边的何仙姑雕像遥遥相望。 荔湖之上，有一座让心魂安宁的禅寺。万寿寺是增城一座古寺，原位于广州市增城市荔城镇凤凰山南麓，南宋嘉熙元年（1237年）由僧人鉴圆创建，至今已有八百多年的历史，2012年在修建万达广场时，在荔湖边上辟地150亩重建增城千年古刹万寿禅寺。禅寺坐落在两座山岚之间，远远瞭望，禅寺如同耸立于展开的双翅之间，静观山水流转吞吐。都说太平盛世多建庙，建禅寺目的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去觉悟、去修行。荔湖如明镜，映出四季花海，碧水蓝天，更有临水的长亭更短亭探向湖心，行走于湖边，无需太多的笔墨，便可澄澈心魂。我想每一位寻求幸福的人，均可在荔湖的拐弯处，聆听梵音禅语，寻到“繁华阅尽，暮鼓晨钟，安之若素”之仁者的境界。 荔湖之上，最是宜业宜居之地。荔湖街依靠增江河畔，风景宜人，有大片湖畔、草坪、绿道，是人们散步、郊游、野餐的优选之地。这里书香溢满，开设有清燕小学、增城第一中学、广东财经大学华商学院、增城区党校和极具现代感的增城少年宫，这是供学子们选读和提升素养的殿堂。这里，有发达的交通网络，多条高速路环绕期间，地铁21号线始发站增城广场站就在家门口。这里，有集医疗、预防、康复、科研、教学为一体的广州前海人寿三级甲等综合医院，为人们的健康提供精准的服务；这里，更建有低碳总部园，有大型成熟的品牌楼盘社区，有创建的“绿色创新小镇”……荔湖，像一位年轻朝气又不失优雅沉稳的使者，串起一圈的幸福感。 日暮乡关，增江西岸，荔湖之上，处处洋溢着我们对幸福的向往，有一股涌动的豪情与怀想包裹着我。。 ——写于2020年10月21日 巨石如屋…里面可容几十人。 增邑古八景之一，古人留下的字大如方桌。 三访燕石，转眼横跨三十多年…… 繁华之处…… 增江画廊…… 宜居宜业…… 少年宫，后现代感风格…… 在建设中的万寿禅寺。 荔湖边上，绿道畅通。 行走湖边，很有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