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母爱本就是一个非常浓情的词，而外婆，是母亲的母亲，是母爱的叠加……外婆，除了母亲、父亲，她是我最爱的第三个亲人。</p> <p> 外婆生于民国1919年，个子中等，稍瘦，圆脸，留着一头不长不短的头发，母亲与她极为相似。头发虽过早花白，但走起路来精神抖擞、大步流星，声音还特别响亮。村里老人和母亲说，外婆的爷爷是商人，在当地经营着不大不小的南货店，卖各种生活必需日用品，包括大米、油、器血……。家底殷实，有大院、良田百顷、仆人无数。当时外婆是头戴凤冠、身穿霞帔，坐着八人抬的“仙轿”（义乌土话意指花轿）义无返顾地下嫁给家境一般、机灵聪明、读过小学私塾的外公。外婆娘家子女好几个，那个年代的中国传统封建社会，普遍有着男尊女卑的旧思想。她没有读过书，但烧的一手好饭菜、也会女红等针线活、比如绣花、纳鞋底---都不在话下，把家里照顾得井井有条。在娘家所有子女当中她是最倔强、最有主见、唯一没有裹过小脚的女人。从我记事起未见她生过一场病，哪怕感冒很少有。所以，外婆身为女人但绝不柔弱，有着一副强健的体魄。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外公被国民党军队抓去当兵，当时军官头目见外公机灵又识点字，破例让他当文书。在国民党军队当文书，平时奉禄打赏是有的，所以外公时不时会托人捎银元给外婆贴补家用。体贴、善良、忠贞、坚强、隐忍、本分这些中国女性的传统美德都在她身上体现出来。就凭她股干劲能够平平安安带大四个舅舅、姨娘和我妈。</p> <p> 外公一空闲下来就喜欢看书，特别爱看金庸的武打小说，《七剑下天山》、《萍踪侠影录》……特别崇拜书中那些侠刚义胆，惩恶扬善的江湖英雄人物，看到精彩之处，拍着大腿乐得哈哈大笑。外公还酷爱书法，写得一手好字，洋洋洒洒、磅礴大气。每年新年临近，村里人都请外公帮忙写春联，连续写好几天，胳膊自然写得酸疼，村里人过意不去掏钱给他，却被外公婉言谢绝，他笑呵呵道：你们让我写春联说明看得起我，这大过年的，图个吉利热闹呀！大伙儿于是就象征性地送些自家做的年糕、馒头以示感谢。说到过年唱大戏，宽大的戏台两侧柱子上的字都是外公写的，龙飞凤舞、潇洒自如，把舞台点缀的淋漓尽致、喜气洋洋。总是引的台下密密麻麻看戏的人群评头论足，赞赏。</p> <p> 于是在我6岁那年，父亲开始忙碌于学校工作，母亲则带着我和幼小的弟弟，一个人做手工活还要忙于务农。实在照顾不过来，一到暑期就把我送到外婆家。外婆家在村子的中央，村道路旁有一条长长的小河。仲夏时节，河岸边草长莺飞、花红柳绿。淘气的我整日与一帮表兄姐妹们在清澈的河水里嬉戏，打水仗、摸螺蛳、河蚌、抓小螃蟹…。远处还有大人拉着牛儿在河边慢慢地吃草，我们玩累了，就索性躺在河滩上，闭上眼睛，静静地听河水哗哗地流淌。好一派悠闲的时光剪影！外婆家与乡里只有1公里，非常近，所以每隔三五日外婆会带着我去乡里赶集。一路上怕累，撒娇不肯走，嘴上嚷嚷一定要外婆背着。外婆哄着我说如果自己走，马上给你买好吃的。最终敌不过乡集上那香喷喷的油条、甜丝丝的糖果的诱惑，乖乖地跟在外婆的后面一路走到集市。小时候我是个淘气爱哭的孩子，什么事情不依着我，就哭得满地打滚，外婆舍不得打骂，任凭我撒泼。某日，外婆不在家，不知怎地我又开始哭闹起来，外公实在是忍无可忍，折了根小柳枝装吓，作出要打我的样子，我更加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起来。大老远看见外婆洗完东西拎着水桶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喝斥外公：这么小不懂事，打什么呀？！外婆放下水桶赶紧把我抱住，此时只有小脸贴着外婆的脸，颤惊惊地依偎在外婆的怀里，在外婆瘦弱身躯的宠爱庇护下，让童年的我感受到了外婆对我深深的怜爱。</p> <p> 不光外公、外婆对我无限宠溺，当时还是小伙子的三舅、小舅对我视同己出、疼爱有加。三舅从杭州带回来了一块那个年代很少看得见，比较稀罕的粉红底色、带小花点缀的乔其纱布，拉着我的手到裁缝店给我量身定做连衣裙。于是开学后，几乎每天都要穿着这条漂亮粉红色的连衣裙，伸着脖子那个趾高气扬的样子，招来很多女同学羡慕的目光，别提有多得瑟了！而小舅则骑着凤凰牌载重自行车带我去乡里的棒冰厂买1毛钱的牛奶棒冰、冰汽水。虽然幼时的记忆大部分都是模糊的，但对此事的印象却记忆犹新。</p> <p> 暑假的每日清晨，跟随外婆去池塘边洗衣。如诗所言“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外婆村中央有一口很大的池塘，此池塘的水源头来自于山上的清泉，自是清冽异常。早晨的阳光，泛着金光的粼粼水波，如流光溢彩的浮动画卷。随着外婆手中棒槌的上下翻飞，点点水珠四处飘落。伴着她手中衣物的飘洗，水面上划过朵朵涟漪，此情此景为幼时的我心中最美的风景。当然，随外婆去池塘边洗衣，最美妙之处却在于，归家的路上，外婆的衣盆中总是会多出（购买）了一些桃子、梨。让幼时的我感受到了外婆对我的疼爱。</p> <p> 一直坚信外婆身体健康硬朗，像一棵大树庇佑着我们这些子孙们工作顺顺利利，家庭生活和和美美。可事与违愿，多年前时不小心摔断了腿股头，半瘫痪在床上。虽生活自理有点艰难，但她非常好强，硬是不要护理员协助，自己一个人坚持拄拐杖上卫生间，总盼望着腿快点恢复，能早点回家。每次过去探望，她躺在床上永远是穿戴整齐，干干净净。穿着老妈给她买的新衣服很开心，甚是满意，聊天时问长问短，脑子思路清晰。每次言语中总时不时隐隐约约透露出想回家住的想法。舅舅们都安慰她：等您的身体康复了，再接你回家，这里的护理员都很专业的，会把你照顾好的。可好景不长，从今年春节开始就不怎么爱吃饭，语言功能也逐渐地丧失，到最后唯一的靠喂流质食物延长生命，油尽灯枯，一息尚存间，还巴巴的念叨着想老死在家里。身为嫁出去的女儿，我那70多岁、身体虚弱的老母亲总是长吁短叹，禁不住泪水泛流、母亲只恨自己做不了主，如今想想甚是心中永远的痛。昨日接到父亲来电说外婆快不行了，匆忙请假驱车前往康复院。舅舅们都守在床前，母亲在一旁不住地抹泪。我凑上前，紧紧地握住她那双干枯、发凉的双手。她双目紧闭，容态平静，但是胸口在不停地急促喘气出气。我在她耳旁呼唤：“婆婆…婆婆… 我是**，我来了。”她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努力表现出微弱、无力地回答：“哎……”然后颤颤巍巍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仿佛再寻找什么，好像有什么心愿未了。此时，我转过身，早已泪流满面。护理员说：时日不多了，也就这几天。2020年10月13日下午4:00，收到父亲发来的微信：外婆已经仙逝了。今晚我站在阳台上遥视星空，默念：看，我看见外婆了。最亮最亮的那颗星星就是我亲爱的外婆！禁不住，眼泪淅淅沥沥地从我的脸上悄然划过。我知道，我永远永远地找不到外婆了，通往天国的路上，外婆的脚步已然渐行渐远。</p> <p> 秋末到了 。凉了，我好想好想揽一缕秋风，让它捎去我对永远离去亲人的思念。 </p><p> 秋雨落了。我好想好想采一点雨滴，让它带去我对永远离去亲人的缠绵。</p><p> 父亲的微信，让我的痛心不已。</p><p> 外婆，今日送你远行，所有点点滴滴触目之处，皆是你留给我的美好回忆与难以排解的伤痛。只是凭栏相望处，再无你消瘦的身影。睹物思人，摸着您的旧物老件，犹如小时候在您的怀抱中一样，心中有说不出来的踏实、幸福和温暖。依稀恍惚中您大步流星的脚步里搀进了爱的力量，我，怎会品不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