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炊烟漫过老屋【恩施日报发表】

巴山异人

<p style="text-align: center;">炊烟漫过老屋</p><p style="text-align: center;">◎ 吴联平</p><p><br></p><p> 故乡因为有了炊烟,便有了人间烟火;老屋因为有了炊烟,便有了乡情亲情。炊烟见证着故乡的贫穷与繁华,也见证着乡亲们的繁忙与悠闲。炊烟不经意地一舒一展、一飘一舞,诠释着村庄薪火相传的古老序曲,也书写着村庄宁静平和的生活常态。</p><p> 故乡的炊烟千姿百态,时而如男人英姿挺拔直冲云霄,有“大漠孤烟直”的气概与豪迈,时而如女人婀娜多姿袅绕山间,有“依依墟里烟”的朦胧和缥缈。故乡的炊烟,有时率真率直,从烟囱里、从瓦片间喷涌而出,洋洋洒洒,逍遥万里;故乡的炊烟,有时羞涩羞怯,在树梢中、在草丛里时隐时现,腼腆害臊得一时半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p> <p>  炊烟如老井里的清泉,如门前流淌的小溪,从不干涸从不堵塞,一如既往地滋养着世世代代的乡亲们;炊烟如血管里的血脉,如骨子里传承的基因,从未断过从未弱过,善始善终地福泽着一脉相承的子孙们;炊烟又如外婆的慈眉善目,也如祖母额上堆砌的皱纹,将宽广博大的胸怀和疼爱毫不保留地奉献给了儿孙们。</p><p> 故乡的老屋,是土木结构的土坯房、大瓦房,是父亲一手一脚请父老乡亲们一撮土、一担泥、一挑石慢慢垒造起来的。就连房梁上的瓦片,也是父亲一片一片亲手制作烧制的。老屋后几十年前的瓦窑,早已不复存在,变成了一块荒地或是一畦菜园,但瓦窑周围残留的瓦渣瓦片和窑土窑泥却零星地散落在杂草丛里,悄无声息地打发着淡淡的时光。</p> <p>  故乡的老屋,倾注了父亲的心血,融进了父亲的情感,写满了父亲的辛劳。品读老屋,就是在品读父亲的经历,在品读父亲的岁月,在品读父亲的艰辛。如果要书写一部老屋的传记,就是在写父亲的奋斗史,在写父亲的艰难史,在写父亲的生活史。</p><p> 如今,老屋不在了,早已被二哥建造的小平房所取代,但二哥小平房里存放的那些锄头、薅锄、钢钎、大锤、撮箕、扁担等建造房屋的农具,虽已是“陈年旧账”,成了“老嘎斯”“老古董”,不是锈迹斑斑,就是“缺胳膊少腿”,但依然安然详和地躺在墙角,默默地守候着新老交替的时光岁月。父亲在世时没有舍得扔掉,二哥也一如既往地当作宝贝将它们保留着、珍藏着。</p> <p>  一看见这些农具,就仿佛看见父亲弓腰驼背一钢钎一大锤打造屋场时的情形,也仿佛看见父亲佝偻着身影一担一撮运输土石建造房屋时的情景。父亲那时,虽只有四十来岁,但生活的磨难早已将他淬炼得如古稀老人、如秋风中的老树。那种一步一颤、两步一摇的蹒跚脚步,那种勾腰驼背如虾米般的背影,深深扎在了我的脑海,印刻在了我的心底,每每回想起来,就如芒刺在背,钻心般疼痛。</p><p> 父亲建造的老屋,给了我们遮风避雨的地方,给了我们感受家庭温暖的地方;而那一抹抹炊烟,却给了我们感知饥寒和温饱的通道,也给了我们享受生活甜蜜和苦涩的渠道。离开故乡虽时隔近三十余年,但对故乡老屋和炊烟的样子仍记忆犹新,就像儿时的小伙伴时时在梦里再现,在梦里闹腾。</p> <p>  故乡老屋的样子,就是父亲的样子;而故乡炊烟的样子,就是母亲的样子。母亲比父亲虽只小两岁,但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总是一头银发,一身补丁,一脸倦容。母亲每天清晨在窗台圆镜前,用那带缺齿的木梳梳理头发时,我都会仔细端详好一阵子。即使母亲每天一遍一遍梳篦,但母亲的白发总是在梳齿间缠绕着,撕扯着,掉落着,犹如生活乱麻缠绕在母亲心头一样,让母亲忧愁,让母亲担忧,让母亲窘迫。</p><p> 父亲和母亲相亲相爱一辈子,如山间的老藤缠绕着老树,一刻不曾分离,俨然老屋和炊烟一样,守望相助、和谐与共。但岁月的艰辛最终将父亲打垮了,父亲在五十六岁时就早早地离开了母亲。父亲离世时,瘦弱得如秋后的一株枯草,早已经不起了任何风浪。母亲失去大树,没有悲悲戚戚,没有嚎啕大哭,却在思念的煎熬里度过了十五个年头,最终也跟着父亲而去。就如父亲和母亲一样,炊烟失去了老屋,炊烟便也不复存在。</p> <p>  小时候,母亲每天鸡叫头遍,就麻利地起床在灶膛间点燃柴禾,点燃一天全家人的希冀和希望,炊烟也如初醒的禾苗,默不作声地穿过烟囱,透过瓦片,升腾在屋脊上。微风未来之时,烟囱里的炊烟成直线上升,直达云霄。微风一来,炊烟即刻就被吹得扭起舞来,挥洒着长袖。</p><p> 太阳一出,温度稍微升高,炊烟在旭日里泛着光,渐渐地,炊烟零乱了,分散了,躲进了树林,飘进了山岚,钻进了泥土。炊烟散发的同时,携带着农家饭菜的香味也扑鼻而来,这种香味飘进了父亲劳作的田野,飘进了孩子们甜蜜的梦想,飘进了叽叽喳喳鸟鸣的鸟窝。父亲回来了,孩子们起床了,鸟儿们也在房前飞来飞去,共同享受着母亲的炊烟味道和美食味道。</p> <p>  雨里雾里的炊烟,更是迷蒙,更是迷人,更是迷恋,与雾混合在一起,交织在一起,缠绵在一起,让你分不清那股是炊烟,那块是雾气,顿生“不识庐山真面目”的感觉。你在这种幻梦幻境中多待一会儿,有种如临仙境的错觉。此时才想起宋代孙觌的诗句,“一点炊烟竹里村,人家深闭雨中门。数声好鸟不知处,千丈藤罗古木昏。”,是断然为此情此景所作。</p><p> 母亲每日不仅点燃三次柴禾,制造三次炊烟,其实灶间时时刻刻保留着火星,还覆盖一层锯末,让房顶整天都有炊烟飘着。母亲说,一是节约火柴,二是告知小偷家里有人,不必惦记。现在想起母亲的话,才明白母亲在点燃炊烟简单的日子里,也点燃了她的智慧,激活了她的不同寻常的生存之道。</p> <p>  “村村茅屋晚炊烟,更寻村酒穿茅屋。”夕阳下的炊烟,也别有一番滋味。一天辛苦劳作的父老乡亲们,就会停下手中的活计,拿起酒杯在夕照里、在霞光中、在炊烟下、在皓月中,呷上一口,对饮一杯,或是饮茶扯散白、道家常,这是父辈们一生中最浪漫、最惬意的事情。</p><p> 如今,老屋不在了,炊烟也没有了,但儿时炊烟漫过老屋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一想起来就浮想联翩,格外亲切,格外温暖。</p> <p><b style="color: rgb(237, 35, 8);">作者简介:</b>男,1970年12月出生,湖北巴东人,国家公务员,笔名巴山异人、喳西泰、虫声,湖北省恩施州作家协会会员。2013年开始发表小说、散文、文艺评论、随笔60余篇,通讯、时评、随笔和理论文章500余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