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战友 第五章 笕桥机场

n林凯

一、  笕桥机场   

1971年9月，在中国，发生了一件振惊世界的大事“9.13事件”。为了查清林彪集团在杭州至上海地区准备轰炸毛泽东专列的情况。受中央指示，南京军区向南京军区空军相关部队派出工作组。父亲作为工作组组长带队进入航空兵二十八师，不久被任命为二十八师政委，一年后，我家也随之搬到杭州笕桥机场。

现在的杭州笕桥机场大门

笕桥机场距杭州西湖8公里，是民国空军的摇篮。1931年国民政府在此建立中央航空学校。当时中国的主要空中威胁，是从东海方向来的日本飞机。把航校设在笕桥这个地势平坦，处于交通要道的杭嘉湖平原中部、立足于以笕桥为大型空军基地，保护以南京、上海为中心的民国政府心脏地带。

蒋介石对笕桥航校极为重视，聘请美国人担任教官，亲自兼任校长，声称“本校教育之成败，为中国革命最后之成败”！

当年的杭州剑桥机场大门

　　1937年淞沪会战开始。8月14日，下午2时50分，日军精锐木更津航空队、鹿屋航空队从台北出发，18架“三菱96”式轰炸机分两批往杭州上空飞来，目标直指笕桥机场。几乎与此同时，中国空军由高志航领衔的第四驱逐机大队，也从河南周家口机场飞来，下午4时刚降落在笕桥机场，地面上的人们，已经听得见云上隆隆的敌机轰鸣。此时，笕桥航校一期学员、大队长高志航当机立断，骑着自行车从刚刚安顿下来的住处狂奔向机场，然后率队在风雨交加中紧急起飞迎战。                

     高志航的霍克-Ⅲ型驱逐机，先爬高至云上，未见敌机，又下降至云下，发现日军轰炸机1架，迅速冲向目标，连续两次射击，首开记录，日机中弹坠毁。乘胜追出又击落1架正要躲逃的日机。与此同时，第21中队中队长李桂丹等人也发现2架日机，经连续攻击，击落、击伤各1架。日机爬高拉低躲避，甚至钻入云层，近30分钟的追逐、激战后，共有3架日机被击落、受伤的那架，也在返航中迫降，于台湾基隆以北海面沉没，而中国空军则无一伤亡，高志航成为中国击落入侵敌机的第一人。　　

   仅仅两个小时后，国内报纸就出了号外，杭州沸腾，中国沸腾。

次日凌晨，无法相信自己失败的日军，从航母上起飞，再次袭向杭州和上海。此后三天里，日机共被击落12架96式轰炸机，被击伤不能再战的，仅15日一天就超过10架。日军两个航空队因此被迫停止攻击，鹿屋航空队司令石井艺江大佐剖腹谢罪。到8月底，笕桥空军在空战中共击落敌机29架。  这是抗战初期，中国空军最可歌可泣的一页。  此战后，蒋介石亲自点名嘉奖。8月14日则被定为每年的中国空军节，笕桥也随之名扬天下。

　　“你死是为了谁？”1944年，林徽因写下长诗《哭三弟恒》，痛悼自己在成都空战中阵亡的弟弟——笕桥航校第十期毕业生林恒——“你死，是相信今后多少中国人的幸福比自己要紧，是为了那不朽中国的历史，还需要在世上长久。

”三十年代笕桥航校毕业的500多名学员绝大部分都牺牲在抗日的战场上。

二、 笕桥醒村

笕桥航校当年的建筑物历经风雨，依然保存得十分完好。2006年，经国务院批准，航校旧址被列为“全国文物保护单位”  很少有人想到，在战机轰鸣的笕桥机场，还隐匿着一片幽静的别墅群——醒村。

 "醒村"始建于1931年，原为国民党中央航校美国顾问与空军高级官佐住所。由美国顾问设计的西式社区，名为笕桥新村，也称“醒村"。建筑多为独立西式别墅、砖木结构，所有房屋四周，均栽种花草树木，别墅与别墅之间树木郁郁葱葱，环境优雅；社区内俱乐部、小礼堂、服务社、中西餐厅等设施一应俱全。当时是蒋介石、宋美龄在杭州下榻的首选之地。

目前“醒村”仍完整地保留着“美龄楼”等一批老建筑。  美龄楼位于“醒村”的中央，为典型的新型欧式建筑。整栋楼房共两层-，建筑面积约376平方米，占地面积188平方米。经过几十年，整体风格仍在。当年宋美龄任航空委员会秘书长时曾居于此。  

“校长楼”即醒村39号楼，是蒋介石办公休息的地方。由于蒋介石曾多次下榻于此，后来，这栋小洋楼便被称为“总统楼”。1949年4月22日，已经下野的蒋介石在醒村39号楼与代总统李宗仁举行了杭州会谈，布置了“最后一战”，随后离开笕桥，离开大陆，再也没有回来。

(全国文物保护单位“醒村校长楼”是蒋介石办公和休息的地方，后来一直是空28师招待所)

　　 今天，一栋栋淡黄色小洋楼，依旧点缀在郁郁葱葱的樟树林之中。2006年，以醒村为重点的航校旧址被列为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8年，醒村按照原有风格和布局进行了整修，保护良好。

三、醒村2号楼

 1972年 我们家从南京搬到杭州笕桥机场，就住在醒村2号楼。    

我们进入醒村时，仅剩约十座楼。“总统楼”和“美龄楼”都成为师部招待所。我们住的2号楼，进门楼下有二间各约十二平米的朝南房间，还有一间约八平米的厨房。二楼和一楼面积一样，只是北面厨房隔出二平米按了一个抽水马桶。三楼二间各约八平米，是阁楼，顶是斜面的，夏天很热。北面的厨房、卫生间都是水泥墙地面，没用瓷砖，除了一个煤气包和卫生间有个抽水马桶没有其它配置。楼层较高，每间房间的门窗、地板材质都很好，每间房间都有一个高宽厚实的门坎。记得父亲说过：“小言1岁来到机场时已会走路，但出不了房间，因为迈不过这个坎。”  

我家住2号楼东面，西半面是李济民师长一家。李济民师长1942年14岁时参加八路军。解放战争时，选拔到“东北老航校”学习飞行，是人民解放军空军笫一代飞行员。“9．13”事件父亲带领军区工作组进驻空二十八师后，由于其一贯作风正派群众基础好，是最先确定没问题的师领导，不久即由副师长提职师长。

李师长是一位身材魁梧、壮实、圆脸庞的东北汉子，为人真诚、温和、宽厚，飞行三十年，精通飞行业务，是一名优秀的飞行员，为创建人民空军貢献卓著。

七十年代，在我上海上学期间，有二次有机会回家过春节。大年初一上午，看到李师长带着一家人从隔壁到我家楼上来，一起共祝新年、互致问候，说说笑笑，其乐融融。李师长和父亲搭档六年，是好搭档，好同事，我们家的好邻居。

 

（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醒村2号楼”，从1972年至1980年父亲就住在二楼中间带阳台的那间房里，当时楼下门窗没有铁栅栏也没有空调，李济民师长住西半边，我们家住东半边。）

　　李济民师长来自“东北老航校"， 空军“东北老航校”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在1946年3月在吉林通化建立的第一所航空学校。国民党军非常恐惧解放军组建空军部队，派飞机对航校连续轰炸，迫使航校不断在牡丹江、密山、长春等地搬迁。

在解放战争的艰苦岁月里“东北老航校”培养了一百多名飞行员。在抗美援朝战爭中，击落多架美军战机战果辉煌、叱咤风云的王海、张积慧、刘玉堤等战斗英雄都是从这里走出来的。我们常说，井冈山是中国革命的摇篮，毛泽东、朱德、林彪、彭德怀、陈毅、粟裕等众多叱咤风云、享誉中外的许多开国将帅都是从井冈山上走出来的。“东北老航校”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的摇篮。据王海（后任空军司令员）回忆：第一代飞行员是白手起家，条件难苦，三餐素食。每星期六晚畅开吃一顿肉，吃完饭后，会看到炊事班长守在门口，防止有人把肉带回宿舍吃。今天的飞行员是天之骄子，国家宝贝，黄金垒出来的。可当年，就是星期六晚上一顿肉。

  空军规定不飞不能当飞行师师长，李济民师长飞到50多岁方结束飞行生涯，后调任上海空四军副参谋长，离休后住在上海空军干休所。

空28师师部大楼和大礼堂也是1931年笕桥航校建造的，都是高大、端庄、气派的西式建筑。现在和醒村一样同属全国文物保护单位。师部大楼有四层，第二层东面第一间是李师长办公室，第二间是父亲办公室。我那时去父亲办公室时，就惊奇这里部队的房子盖的如此大气、精致、宏伟，父亲的办公室简直就像南京总统府里蒋介石的办公间，大礼堂就像南京中央军校的大礼堂。八十年代，因工作，我走过南京军区许许多多部队机关。那些千篇一律陈旧、简陋、粗糙、拥挤的师部、团部机关办公楼，和一座座制作简单阵旧的大礼堂都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一九三一年建造的由蒋介石任校长的国民党中央航空学校办公大楼。据传:当年是杭州最高最宏伟的建筑，现在一直是空28师师部办公楼，1972到1980年二楼东面朝南第二间是父亲办公室，父亲在这间办公室里工作了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