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 忆 深 处 的 第 二 故 乡 ———郑应流

陶文軒

<p> 增城三江沙头村是我的第二故乡。1964年秋,我于广州二中高中毕业后,满怀理想到那里务农,度过了七年难忘的知青岁月。时光飞逝,岁月如梭。离开沙头村一晃半个世纪。但不少往事至今仍深深印在脑海里。</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最热恋的是一望无际的稻田</b></p> <p>  沙头村地处珠江三角洲平原,河涌交错,土地肥沃。近6千亩水田一望无边。常年平均亩产800斤,总产约480万斤。每年上调给国家的公余粮,超购娘(又叫公购粮)约320万斤,年年超额完成任务,社员人均每月口粮60斤。既为国家作出重要贡献,又能丰衣足食。早稻主要种植3号谷珍珠矮,晚造溪南矮,边远高田种植少量丝苗、齐眉、玻璃占等优质谷。最高兴的日子莫过于分口粮了。各家男女老少齐出动,带上大、小谷箩挤满了生产队部,按顺序一担担过磅并在口粮分配表上按下鲜红的手指模。当大家挑着用辛勤汗水换来的劳动果实回家时,被太阳晒黑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p> <p>  我热恋沙头村一望无际的稻田,还因为它有许多优雅动听的名字。我所在的中心队255亩水田分布在白鹤咀、龙珠、水翁氹、会头塘、长塘、沙路等地方。这些土名形象生动、绚丽多彩,易记难忘,令人啧啧赞叹,不能不佩服故乡人的聪慧!</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最陶醉的是县江河和茂密的荔枝林</b></p> <p>  县江河蜿蜒10多公里,是增江河支流,又是沙头村的母亲河。晴天,平静的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和两岸的树木,就像一幅大自然的风景画。夏天到了,河水猛涨,在靠近子洋村(辖内自然村)河段有个急转变,急流时而卷起巨大的漩涡,壮观极了!</p> <p>  1965年夏,我生产队花了1千元购回一条崭新的木船往返三江圩运货。好几次我跟船购买化肥。沿途只见河边长满青草,一朵朵清雅俏丽的野花悄悄绽放。岸边种有荔枝、龙眼、香蕉、甘蔗、石榴等果树,还有几棵粗壮的大树斜卧在水边,浓荫蔽日,静静地生长着。同船几个社员指着说,这是水翁树,农家之宝。每年夏天,村民把一簇簇绿豆般的小花摘下晒干并珍藏于瓦罐之内,待头昏身热或温湿感冒,煲一碗水翁花喝就能药到病除。呵!水翁树原来有那么大的作用。</p> <p>  县江河东岸是一大片荔枝林,苍翠挺拔,树影婆娑,连绵数百亩,全是老树。光是我生产队就有140多棵。初进荔枝林,时而迷失方向,那时,生产队分了一棵自留荔枝给我,离埗头不远。几乎每次到河里戏水,我都会顺便钻进树林徜徉,仔细观察荔枝生长情况。荔枝四季不落叶,叶子呈深绿色。春天二、三月是荔枝花期,乳白色的花渐渐变成淡黄色,一簇一簇的和绿叶相衬托。远处望去,整个荔枝林就像一个黄色的花海,十分美丽。生产队长告诉我,六十年代初曾遭受自然灾害,粮食失收,村民全靠荔枝充饥。下乡第二年刚好遇上荔枝大丰收,全生产队荔枝总产达1万6千斤,增加了一笔可观的收入。我的自留荔枝也结果百多斤,装了一麻袋出广州,除送亲戚街坊,剩下的一家子几天吃不完。</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最难忘的是昔日可爱的乡亲</b></p> <p> 沙头村庄较大,分南、北两大片,聚居着2000多人(现3000多人),操广府话。巷道麻石板铺设,纵横交错,布局合理。村里的鱼塘、古榕、古炮楼、古祠、社学与一排排鳞次栉比的民居构成具有浓郁珠江三角洲特色的农业聚落文化景观。我生产队队部就设在古祠崇德堂,翘角飞檐,雕梁画栋,坐北向南,前面是口大鱼塘,风水极好。入夏南风徐徐吹来,社员时常到那里纳凉。位于村西北角的社学是明清古建筑,古色古香,它与旁边根深叶茂的古榕交相辉映,见证了沙头村数百年勤耕重教的历史。</p> <p>  沙头村民勤劳、善良、淳朴。对待下乡知青更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刚下乡时,我身子单薄,五谷不分。生产队长钟董添对我关怀备至。时常带我出田,手把手教我插秧、犁田、耙田、施肥、杀虫、除草、车水……。使我较快熟悉各种农活和适应农村生活。他为人憨厚老实,一心扑在工作上,时年30岁尚未成家。直到若干年后才从梅县娶回漂亮的媳妇。之后调三江酒厂当师傅。他酿出来的米酒香气扑鼻,远近闻名。党员钟礼金、姚成洁多次找我促膝谈心,鼓励我安心工作,努力上进。生产队社员选我当会计和保管员,大家常称赞我工作负责任,账目清楚,定期公布,算盘又快又准,又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使我很受鼓舞。社员钟姚湛得知我到三江投圩,主动把新买的自行车借给我,途中不慎把车损坏了。他却连声说,不要紧,身体无事就好。社员姚才带家中孑然一身,与我同龄,却像大哥一样照顾我。一段时间住在他家,每晚我教他打算盘和练字,他教我讲沙头话。队里分了一分自留地给我,他不怕麻烦多次带我步行10多公里到东莞石龙购买蔬菜种子并教我种菜。每年春天,他到河涌捉春水鱼,总把一部分鱼获送给我。社员们说,我俩比亲兄弟还要亲。下乡第三年,队里给每个知青盖新屋。每到晚上,不少男女青年找我聊天,有的送蔬菜,有的教我烹调。七年来,村民们对我的关爱如春风化雨暖透了我的心窝,又怎能忘记呢!即使离别第二故乡几十年,我仍时常掂念着他们。</p> <p>  2019年三月十七日,春和景明 。我怀着十分兴奋的心情,在社员钟炳南陪同下,应邀参加村里举办的出嫁女回娘家聚会。那天一大早赶回沙头村,只见人流如潮,锣鼓喧天,数百名出嫁女身系红围巾陆陆续续回村参加活动,热闹极了!我把一幅名家创作的沙头村写生水彩画赠送给村委。村书记姚镜恒热情地向我介绍,沙头村改革开放以来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全村土地统一由村委经营,被广州市政府列为优质高产水稻示范区,粮食生产取得更大的丰收。近年又与广州世界幸福田园有限公司签约,在原有基础上大力发展蔬菜种植、水果批发、收购农副产品以及农业观光等项目,未来沙头村将变得更加富饶美丽。</p> <p>  随后,在社主任亚发和炳南陪同下回原生产队探望昔日的乡亲,受到热烈欢迎。从交谈中了解到,原生产队人数已从我下乡时80多人增加到130多人,家家住上新屋。退休后每人每月从社保领到约一千元养老金,村又有分红,再不用耕田了。他们的二、三代有的念大学,有的参军,有的在镇政府工作,有的外出打工,有的当了企业老板。社员生活越过越美满,我倍感高兴。之后,我们又赶到新公园寻找当年生产队的出嫁女,刚好在大榕树下遇见她们。几十年未见,个个已青丝染霜,但我仍能一一叫出名字。她们见我重返沙头十分惊喜,一下子围过来,问长问短,脸上露出了可爱的笑容。我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预先准备好的红包派给她们,聊表心意,彼此沉浸在欢乐之中,久久不愿分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