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2008年5月的一天，我从城南路走上商城遗址，来到“警报山”所在的位置。</p> <p>这里住了四户人家，帖家,毛家,成家还有王家。 帖老先生喂养了一群小鸡， 我们坐在他家院里的石榴树下，紧挨着鸡舍聊天，他们在这里居住了好多年了，脑子里有许多关于郑州历史的琐碎的残片， 这种口口相传的历史都没有头绪，没有时间排序，显得凌乱不堪， 不过他们依然喜欢以一种主人的姿态对每一个到访的人讲故事。</p> <p>据城南路上打麻将的一个老人回忆，抗日战争期间在商城遗址上建了一座碉堡，安置了一个防空警报，在那个年代这个如同土堆一样的残破的商城遗址是郑州的最高点，日本人的轰炸机飞来的时候防空警报鸣响，响彻郑州，所有人都开始避难，人们通俗地把这个土堆叫做警报山，站在那个残破的碉堡边，你可以感觉到它身上的沧桑痕迹。</p> <p>关于警报山，它残存在老郑州人的记忆里难以磨灭，这里留下了许多小孩子的快乐时光, 他们跟着奶奶在警报山上挖野菜,猪毛菜,野苋菜,帖老先生记得解放初期城市绿化队在警报山上种了相当多的树木,种类繁杂,柿子树,核桃树,石榴树,银杏树,每年果实成熟的时候, 孩子们都爬到树上摘果子吃,成老先生对警报山的感情颇为深厚, 他兄弟姐妹个个都是在警报山上出生的, 他家的房子在解放初期曾经是电信局的电讯台，拆除后一家人搬迁到警报山上居住，如今的警报山上除了几户居民的房子还屹立着国民党时期建造的那座安放警报的碉堡,一户王姓人家住在里面, 曾经进去过的人说碉堡内部分三层墙砖有一米多厚冬暖夏凉。</p> <p>据说警报山里有地道等人防工事,可以直通碉堡里面,我们也确实在碉堡的一侧找到一个洞口, 却是大门紧锁。据当地人说防空警报是几年前拆除的。这几年经济开始发达,警报山对面周围林立起来的高楼大厦, 已经不再是郑州的制高点。</p> <p>对于警报山郑州人依然情有独钟，几位老人向我描述了一番当年的盛景,很早很早以前警报山上还有一座亭子, 亭里悬着一口铜钟, 每天清晨雾气霭霭中晨钟响起,声音在郑州城上空环绕不绝，原来的警报山外围是护城河,流水潺潺, ,站在警报山上就可以俯瞰整个郑州城, 甚至能看到火车站上旅客提着行李匆忙上下车,古时候警报山上有烽火台,狼烟四起,守护城墙的武士们血溅铠甲，这些讲述片段,没有年代,没有主人公,充满传奇,不在正史里记载,更多的是一种臆想。</p> <p>进了成老先生家里小坐,我很羡慕这个地方清幽的所在,院子里有块地种着青菜,门口养着一条看家的狼犬, 几棵苍葱的石榴花正在盛开, 院子里的石阶上落满红色的石榴花， 据说这些石榴树有10年以上的年龄，每年石榴成熟的时候会吸引很多小孩子来偷摘石榴吃，把成家房子的瓦片都踩碎了。他养着很多鸟，笼子挂满石榴树，一只八哥竟然会说，你好，成老先生说，这只八哥, 三岁多了会说很多话。</p> <p>我们踩着满是石榴花的台阶走上房子的天台,可以看到很远的高楼在夕阳的余晖中泛着金黄色的光, 天台边上是巨大的银杏树已经开始挂上果实, 商城遗址上合欢树开着花, 一点点毛绒绒的粉色,成老先生以一种待客的口吻讲述那些陈旧的往事, 也许这些事情是他自己也不曾亲眼见到的,却充满温情,他说这里就是古代郑州城墙的一角,城外就是一片大漠孤烟,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通向遥远的地方, 来往的商贾肩挑着商品,还有马队,在路上逶迤前行,赶往郑州,或者离开郑州, 夕阳西下的时候,这里是欣赏日落的绝佳地方,我在他的讲述里努力想象当年此地的情景, 我相信关于警报山的故事也会一代接一代口口相传下去。</p> <p>后记</p><p>今天翻阅2008年拍摄的专题片, 发现一部分摄于郑州警报山的老照片,老郑州人都知道，警报山曾经是郑州的一个标志性建筑，也是人们休闲时候一个很好的游玩去处。|</p> <p>2010年11月一个狂风大作的日子，顺着商城路附近的古城墙根一直往西走到小西门警报山这个地方, 发现原来的几户人家和警报山都已经被拆除了, 一片狼迹, 心里有种说不出来味道, 我站在那里很久很久, 有点酸酸的。最关键的，如果我当时没有拍下那些照片，如果不是太喜欢这个地方了,那我现在肯定不会再来到这里, 肯定不会引起这么多回忆，而是仍旧生活在那车水马龙的城市中，慢慢的腐朽。</p> <p>突然间城墙边上传来了豫剧“刘为王坐江山风调雨顺”------声音，我一看，是一个老者在唱, 没有弦乐拌奏, 他摇头晃脑动作夸张, 沙哑的声音随着大风向四处飘散。我看了一眼警报山遗址, 此时老人的声音像旧时警报发出的嘹亮刺耳的声音，我站在狂风中有心无心地听着这响声，令人不知不觉一阵阵心惊肉跳,这响声就在我的附近，声音之响简直震耳欲聋, 我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深度完全无法想象，像水流倾泻下去，都听不到落地的声 。</p> <p>这地方本来就不大，走了一圈，大部分建筑都拆除了，因为风大吹起的灰尘实在厉害，到后来我都无法呼吸, 满天飞舞的风沙中倾听着飘荡的旋律,看着天空中飘下的迷茫小雨,滴滴答答的声音像乐符又像畅想曲,飘飘飘,飘得迷人。飞舞的风沙, 像是迷茫的灵魂在空中跳舞,无形的乐章引导着我的思绪,走进了历史长河中的某一个片段, 不知不觉中两行浊泪稍然滾落, 狠狠地掉在地上, 摔成了无数个记忆的碎片。</p> <p>2019年5月的－天我又来到了这里，发现原来“警报山”所在的位置已经修饰一新，多出了很多新的景点，连原来弯曲的小道也加上了栏杆，美观是美观了，可我还是喜欢原来的那种味道。我想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我把原来的和现在的景物叠加在一起，封存在我的记忆里永久保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