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河

瘦风堂

<p class="ql-block"> 长江壮哉!自青藏高原居高临下日夜不舍一泻千里奔流东去,浩浩荡荡直归沧海。</p><p class="ql-block"> 在这亘古不变的节律中长江与黄河一同孕育了伟大的中华文明,也催生了辽阔广袤的长江中下游平原。</p><p class="ql-block"> 看似逶迤婀娜的长江好似不象黄河那样喜怒无常,其实穿山越嶺的豪迈同样可以媲美黄河奔腾咆啸的气概。长江渐进下游,犹如尽兴嘻戏疲惫的玩童,忽然间乖巧温顺安静下来,有些随性,有些散漫,甚至有些优雅,全然不見汹涌湍急,河水缓缓,细流涓涓,连接长江的数以百计的干流支流大小河流形似树叶的茎脉,滋养了长江中下流这片广柔肥沃的土地。</p><p class="ql-block"> 唐代的扬州称江陵,下游六十多公里处的泰州称海陵。而今扬州距长江主河道北移十几公里,泰州距大海已有百多公里之遥。长江中下游平原其实也就是滩涂,是大陆架向大海的沿伸,是长江以爱和锲而不舍创作的一幅人间美景。</p><p class="ql-block"> 水是任性的,因水冲击的平原一望无际的态势下,自然不会有山的峥嵘,但偶尔也会有些稍高叫墩叫垛的地貌,少见几处叫着山的地方其实也就是三五十米高的高台。自西而东数十公里远近,落差不过一两米的样子,以至扬州泰州距海虽有些距离,但仍可感受到海潮的起起落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的家乡地处长江中下游的泰州,若说故乡有何可作谈资,想来不能不说那里的河,那里的水。儿时的记憶里那里曾经河塘池沟星罗棋布,有河有水总有春花怒放,秋实累累,郁郁葱葱,生机盎然。村前舍后地边墩旁更是绿树成荫万物竞发,竹木花草择地而生。有的可作栋梁,有的只能当作柴火,有的花开可观,有的掛果可食,有的可以美颜,有的臭味袭人,还有不可名状的各种芦荻杂草。</p><p class="ql-block"> 水流随性造就的地貌少有雷同,是河是塘是墩是嶺,或大或小或圆或瘦,大自然的艺朮好在率性没有娇柔造作,与之相比,我们今天人造的景区景致刻意雕凿的痕迹过重,少了些天然的趣味。</p><p class="ql-block"> 今天的扬州泰州一带的河流和陆路是最典型的网格网络化了。不同等级的公路和铁路大多是这三二十年修建的,而河流水系应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付诸规划实施,在七十年代基本实现了目前的格局。我家老屋原处的位置今天已无从辨识,而今面河而居的集体庄台大约是四十多年前乡村的统一规划。在机械化水平较低的那个时期,这些南北东西纵横交错大者称河小者谓沟构成的水系大多是由冬天农闲时千千万万民工全凭一锨一筐手挖肩担出来的,我曾身为回乡知识青年为家乡附近的小河也曾贡献过宝贵的青春时光。四十年后走在印有自已脚迹和洒落汗水土地上,自然倍感亲切感慨万千。</p> <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中国社会的农村尽管经历了土改、大跃进,但本质上还相当封闭落后,当年的展望是农业机械化。塑料用品农药化肥广播电灯等都还是此后的事。村落民居如天上星星般散落在平原的河岸墩旁,而称得上公共建筑的应算是连接河流两岸的一座座桥梁,尽管大多数桥梁並无美感,但对隔河千里远耕耘劳作于两岸的人们,桥的意义等于时间,等于效率,桥建得美与不美那是闲人们的事情,农人关心关注的是过日子方便实用。</p><p class="ql-block"> 南方多雨多水,民居自然选择在地势稍高且靠近河塘的地方。乡村因家族而聚,天长地久原来零星的散户历经几代人有些竟也枝散叶漫,原先的散户便形成了庄子,有了庄子便需要有个名字以便寻觅,简单的办法姓氏加上地标,于是张庄李桥徐垛黄井应时而生,虽沒有什么文化,但蛮贴切也有特色。</p><p class="ql-block"> 长江中下游 平原上没有生活在高山大川边人们跋山涉水的那份艰难,其实交通也不是那么方便,能修路建桥的当属实在必要,更多的时候是河河汊汊阻隔带来的麻烦,更何况那时靠的是脚力和肩膀。记得小时候上学,一遇上连绵阴雨河水上涨,原先所谓的路早不见了踪影,孩子们只好挽上裤腿或干脆脱了衣服淌水上学,好在水乡的孩子早懂水性,倒少听过谁家淹死孩子的事。</p> <p>  河塘多了自然水多,水多了自然鱼虾就多。农村人长期劳作自是辛苦,但辛苦中的人们总会苦中寻乐,捕魚摸虾捉螃蟹套黄鼠狼等都是有趣的事。尤其是冬天捕鱼,大河大水奈何不得,可小池塘就一个个逐个清干,青鱼鲢鱼各色杂鱼全都原形毕现,运气好还能碰上甲魚乌龟,大鱼小鱼来个一锅端。来年大水一发自然又是鱼虾满塘,倒不必顾忌鱼虾断子绝孙。</p><p> 大河大塘使用大网捕鱼场面最是喜庆热闹。第二天捕鱼,上一天就在做足了准备,预先在下网地段打下食饵设下鸿门宴。乡下的生活平静平淡,闻讯打鱼的日子,整村子的男女老少都会赶个热闹,等到几十个男壮劳力收网之际,水中银波湧动,受到惊吓的鱼儿腾空数尺,溅起阵阵浪花,水中岸上的人们情绪也随着越来越密的浪花和越聚越多大小不一惊惶腾跃的鱼而高涨,这幕好戏便进入高潮,群情激奋,欢声笑语如潮。捕鱼的方法场景多种多样,撒网、叉鱼、排钩、垂钓等也都有趣,但终不如那场景宏大热烈,因为那是苦闷中的乡村一群人全然释怀少见的快乐,至今记忆犹新。</p> <p class="ql-block">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p><p class="ql-block"> 长江中下游平原水土肥沃,气侯宜人。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歇世代生存繁衍,在改造自然的同时也为自然所滋养,形成了独特的生活习性方式和文化传统,勤奋不失睿智,积极且也从容。</p><p class="ql-block"> 因命运使然,四十年前我远别故乡,此一去竞是万水千山,此一去便近半个世纪。春花秋实寒来暑往,乡愁未能淡泊消解,思乡的情绪反倒被时光酿造得愈发浓郁。最美的梦里是故乡,故乡的风,故乡的云,故乡大大小小有名无名的河流总是碧波荡漾。我从那片满是忧伤满是希望的土地上走来,今回故乡已是两鬓冰霜。“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方吟罢这诗句,犹不得老泪夺眶沾裳。</p><p class="ql-block"> 登高望远,是人心底缘于天性对外界和远方及未来的企望。生活在乡村的孩子的心又何曾囿于日出日落的作息,谁的童年沒有美梦心里没有期许呢?总记得儿时採桑攀上丈把高的桑树一一天蓝蓝的,风软软的,极目远眺,一望无垠,河流交错,炊烟袅袅。位于东南方向的上海该是怎样的繁华?那北京呢自然就在北方,怎么想着想着不知是困了还是被美景陶醉,竞然在树上睡着了,似乎还做了个美梦,去了很远很美的地方,直至哥哥呼唤方才醒来。只可惜这样的梦今生只此一次,偶然忆及,心底顿生甜蜜,又不胜怅惘。</p><p class="ql-block"> 谨以此文遥祭诀别一周年的金凱兄长。</p><p class="ql-block"> 2020.10.12于泰州</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