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行天际管网

昆仑来客

<p>真诚地感谢柯岩斌大师为本文提供的视频和照片</p> <p><b>  黄河向东,我们向西。黄河去投奔她生命的归宿,而我们在追寻我们生命的源头。</b></p><p><b> ——肖复华《柴达木笔记》</b></p><p> </p><p><br></p><p> 打开柴达木盆地地质地理图,一幅酷似关云长青龙偃月刀头的画卷便呈现在你的眼前。相传,天下第一铁匠只选月圆之夜打造它。完工时,突然风起云涌,从空中滴下1780滴鲜血。当地术士分析,那是青龙的血。所以,有青龙偃月之名。后来这把刀驱杀1300人,斩首480人……传说的神奇陆离光怪,英雄的故事百世流芳,成就了后世对武圣关羽侠肝义胆的顶礼膜拜。</p><p> 阿尔金山以西,刀头上那斑斑驳驳的红色标记在图例中被标明“探明石油储量”。似红柳吐蕊,似杜鹃啼血,红的那样鲜艳、那样庄重、那样自信。红柳泉、七个泉、咸水泉,泉泉相望,尖顶山、小梁山、南翼山,山山相连……每一处都有她的故事,她的经历,她的传奇。同样也是红色标记的“油管线”,橘红色的“气管线”,条条脉络,纵横交错,在这与天相连的高原热土上绸缪纵横,有一种金戈饮血、铁铧犁疆的震撼。花土沟-格尔木原油长输管道似蛟龙延昆仑而卧,热腾的工业“血液”汩汩而流,这种不经意的巧合发现,使我暗暗觉得又一个个扬刀缚龙、流芳后世的传奇和辉煌将在这里出现。</p> <p> </p><p><b> 再行花格线</b></p><p> </p><p> 金色菊月,丹桂飘香。在这个真实的丰收季节里,我们沿着被誉为青海油田“生命线”的原花格输油管道伴行公路一路向西,也就是从“青龙偃月刀”的“刀刃”向“刀头”行进,去寻找32年来用激情和生命铺就的沉淀,去探访高原管道人刚刚接触到的未知和绚烂。</p><p> 路很平坦,是柏油铺成的。于2015年6月通车之前堪称“天堑”之路相比快捷了十几个小时,那舒适的感觉像轻微摇曳席梦思上的优游自得让人昏昏欲睡。路旁还没有来得及绿透的草原已开始泛起残缺的昏黄,斑斑驳驳,含蓄羞涩地点缀着空旷寂寥的大地。偶尔闪过的几丛红柳,已颇具规模,壮大了许多,丰润了许多。红刺刺的枝穗热烈地伸向天空,把我几近麻木窒息的视觉和想象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挤出几丝干瘪的激情和感动来。</p><p> 城市造就了矫情,也温水煮蛙般地造就了平心静气中没有一点自我的寻求和渴望。在工作的几十年里,我有三分之二的时间生活在柴达木盆地那片充满荒芜的戈壁深处,也成百近千次穿行在这条坎坷颠簸而今平坦拾遗的公路上。在城市生活的时间很少,但也感染了那种区别于城市病的矫情和逃避,陪伴着无垠的开阔变得沉默寡思,躲躲闪闪,在漠日烘烤和银沙干蒸下抽茧去那一丝丝对月嘶吼、跃马挥刀的理想豪情。我身边的人一个个老去,有的甚至过早地奔入了生命的终点。回头看去,我始终觉得他们是无悔的,正如乔达摩·悉达多的出走,他们用火热的青春拥抱火热的这片土地,用火热的生命创造着火热的事业,如今他们又用红工服的火热在世界屋脊书写下必将承载历史的火热,正如红柳奉穗,脚下的土地无论多么艰险贫瘠,既然扎根在这,就决绝地把生命的热烈展示出来,因为他们都叫“柴达木石油人”。</p><p> 路上的车辆很多,碾碎了柴达木几千年的沉寂。漠风在热闹中送来几分和煦,野草在喧嚣中“人来疯”地生长。几十年来,荒漠深处的输油泵站也离草原越来越近。这是草在生长,草原也在生长。各种野生动物悄然而至,野鸡野鸭时不时会在公路中间悠闲溜达,野熊出没、野驴迁徙的报道也时不时登上热搜。横亘舒展的铁道线无限延伸,或成群或单行的“驴友”疲惫而兴奋地前行,这条曾经寂寥荒僻的伴行公路成了我们此行所有路上车流量最大、风景最为多彩的所在,现代文明如期而至。</p><p> 因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便对小时候学过的《柴达木小唱》生出许多的崇拜和自豪来。冷湖、茫崖、南八仙、狮子沟……一个个迷人的地名镶嵌着一个个迷人的故事,为我贫瘠到缺乏想象的儿童少年时代涂抹了许多的绚丽幻彩。那种炽热的神往让我暗下决心,长大后我一定要走遍这些地方。</p><p> 也许是天佑人愿,这一走我就走过了不惑之年,既没走出这广裘的土地,也永远失去了年少时那份纯真的幻梦。惊悚于上苍的无情和捉弄,悲悯于老天的安排和落寂,空叹岁月的流逝,最终收藏起来的是那一段段割不去的情愫、挥不去的回忆,并一直伴随着我蓝缕踽行,形成了我一生中性格和生存的轨迹。这轨迹很浅,浅到不需要起风不需要踩踏就能被抹去的程度。但我仍然相信生命也好宇宙也罢,都需要轨迹来堆砌。没有了轨迹就没有了梦想,就没有了激情,也就没有了灵性的颤动生命的真谛。</p><p> 格茫公路二期改建项目已全面开工,其走向基本延续了花格伴行公路的路基,这条横亘东西的“一带一路”南线走廊重要组成部分雏形毕现。夹缠在河西走廊文化和藏传佛教文化之间25万平方千米的广阔柴达木盆地也必将回归一种属于自己的文明。皇天后土,穹苍浩渺,那铿锵涉足千古荒野的脚步便唤醒出新的希望新的感悟,曾经发生过的和正在发生的生命轨迹必将堆积起这个文明的厚重。</p><p><br></p> <p><b> 登高的祝福</b></p><p><br></p><p> 高配置的音响听起来很是惬意,几十首抖音网红歌曲还没有听完,车就开进了中灶火热泵站。武凯笑吟吟地站在出来迎接我们的人群里,还是带着那副貌似斯文的眼睛。嘻哈玩笑中一同走进站内。热泵站很干净,像油田油气管网的大多数场站一样,经过几十年的建设、交融、征服,可以说每一座输油气场站都变成了一个家园,因为只有家园才能这样整齐明快、生机盎然。</p><p> 武凯是1988年底参加工作的,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就没有离开过中灶火站。三十多年来,像他这样“从一而终”的管道人有很多,但像他一样一起工作至今还坚守在原地的,伸开手指都不用数个来回。妻子比他小三岁,也比他到这晚了三年。中途为了照顾孩子调回了基地,孩子刚一考上大学,她又折了回来。细算起来,他俩成了目前全线唯一一对在泵站相识、相爱、相濡以沫几十年,还在泵站上一起生活工作甚至退休的夫妻。</p><p> 《说文解字》里认为,一生为一甲子,三十年即为一世。花格输油管道在坎坷中走过了三十余年的历程,真实的犹如刚从梦里醒来那深刻在记忆中的梦。一世走来,走过一世,过分淡漠的戈壁,过分荒芜的草原,过分肃穆的沙丘,构成了这里没有岁月、没有激情、没有生机的亘古荒凉。看过了太多这片土地上的景物,就腻味了。像无论多么恩爱的恋人,时间长了,就没有了过多的浪漫和激情,甚至感觉不到活着是为了什么?没有了兴奋,没有了忧伤,就连欲望也在一点一点地消失,变得麻木起来。</p><p> 看到他俩美满、知足、快乐的表情,我深深地为他们高兴,为他们祝福。因为作为一起参加工作的同龄人、一起经历过大戈壁漠风洗刷过的经历,我深深知道那份生活中更多的不易,更多的磨难,更多的珍惜。悄然抹去本以为干涸再不会感动的眼角雾气,我突然有个很悲情的发现,沿线各站离婚的人很多,“二婚”的人也很多。但绝不因为娱乐八卦乐此不疲所说的喜新厌旧、绯闻“劈腿”,他们没有那份资本、那种精力,更没有那份雅致。年迈多病的老人指望不上他们照顾,任性桀骜的孩子指望不上他们教育,头疼脑热连个端水的人都没有,那种哀莫心死的无助感滋生出太多最后不得不分手的理由,绕不开的柴米酱醋茶、生患病老忧的生活真实撕碎了他们当初的山盟海誓。</p><p> 漠风把青丝吹成了白发,也刀刻出脸上褶皱的岁月。听不到太多的抱怨与愤恨,更多的是失落与愧疚。于是,他们拿出所有的积蓄、财产并通过贷款在内地购置下贵的离谱的房屋,让自己的老人、妻子和孩子尽可能早的住进去,用自己的辛劳勤苦来弥补那说不出口的羞愧和抱歉,在自己默默的坚守和奉献中感恩家人,祈求他们幸福健康,长命百岁。</p><p> 2020年10月6日,农历庚子年八月廿十日,老皇历上说“今日阴阳贵神值位”,这是一个非常吉利特别好的日子。一个北京,一个西宁,他们两个互不认识的朋友先后给我发来儿子娶亲的喜帖。堕入爱河是一份幸运,步入婚姻是一份幸福,这份幸运的幸福更是一份责任!“金宵同温鸳鸯梦,来年双飞了重重”,站在离天最近的高原,因为只有这个高度的祝福才最真诚、最衷心、最灵验,未能赴庆的我祝福两对孩子佳偶天成,美满幸福,也祝福天下所有的伉俪相爱一生,携福白首。</p> <p><br></p><p><b> 读戈壁新月</b></p><p><br></p><p> 戈壁滩上月高远而清冷。对于出生成长在这高寒地区的我来说,过度地缺乏炽热使我对月亮天生有种说不上喜欢的感觉。然而有许多事情你躲避不了,像电视上似乎比正档节目还要耗时的广告,像不下载你就无法继续“下一步”甚至不能正常工作、生活的APP,爱你得受着,不爱你也躲避不了,一种明知被凌暴而又必须接受的屈辱和无奈。你就是躲过几回,不定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罩着你的头顶,蚕食着周围本已十分稀薄的空气。</p><p> 这样想着,月亮就可爱了起来,固定的轨迹,固定的轮回,我行我素,绝不在乎富饶与贫瘠、繁华与萧条、热烈与冷淡的区别。看惯了满眼的昏黄蛮荒,那种在城市中感受不到她的存在的月亮,在大漠戈壁深处便是一道靓丽迷人的风景。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接受了月亮,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月亮接受并包容了我。可以尽情向她倾诉你的苦恼、你的忧愁、你的不幸,可以站在戈壁滩上大声吼出你的愤懑、你的张狂、你的不甘,而不必去在乎打扰到别人,也不会给别人带来沉重、压抑和负担。时间久了,月亮也会被感动,也会用阴晴圆缺来抚慰你的内心和伤口。</p><p> 晚上夜宿甘森站,不经意间一抬头又看见了那轮明媚的月亮。以前那种拖泵机、柴发机近乎嘶吼的轰鸣早已不复存在,留下的是如今输油泵明快的吟唱。高耸的加热炉烟囱在月光的照耀下没有一丝烟气飘出,像尘封已久的摆设,火嘴前电机的传感声才能让你知道,这里的运转一刻也没有停歇过。时过境迁,生活环境、工作条件的改善和对环保的认知弥补了这太多的艰苦。而月亮依然故我,无欲无求。</p><p> 月亮还是那副素裹典雅的娇容,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再有三天就到八月十五了,上弦明廓在深邃无垠的苍穹中勾画出最美的倩姿。许多感喟“你们在这里哪怕是躺着都是奉献”的人走了就再没有来过,他来时你“手抓”、你去时他“抓手”的尴尬友情也在这无遮拦的坦诚中随着月起月落飘散开去,留下的还是那份坚守、那份无悔的缄默。</p><p> 同行的十几个人当中,80后、90后就占据了三分之二。他们已经成长为副站长、站长、科长、主任,年轻自信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愁苦和无奈。他们畅谈着自己的工作,畅谈着新知识新技术新工艺在天际管网上的应用还有管理,调侃着自己和对方的爱情,纵横捭阖,随心所欲。是瀚海的广阔给了他们施展才华的舞台,是阳光炙烤的热烈给了他们实现抱负的天地。旌旗漫卷,漠风猎猎,声嘶力竭地拼杀,痛快淋漓地流血,不拘形迹地凯旋,成为新一代大戈壁的主宰,新一代将文明无限延续传播继承创新者。山河无恙,幸得有你。</p><p> “三十年为一世而道更”。次日在南翼山职工食堂午饭时遇见了几个看上去特别年轻的新员工。看着一位年龄和自己孩子差不多的女孩儿,我忍不住问道“你多大了?”女孩儿略有害羞地回答“二十三了”。看着她那纤弱瘦小、还撑不起那身红工衣的体格,我忍不住问道“到这来哭过吗?”“没有!我重来不哭!”女孩儿猛地将镜片后面的秀目睁大了几分,要强的神色代替了刚刚的羞涩,一副“别看不起人”的表情,那份坚决和自豪令我肃然起敬。“大西部让女性走开”的厥词这一刻变的空洞苍白,娇美温柔的幽雅给这片火刺刺的高原大漠注入了更真实、更灵动、更充沛的欣欣生命。宛如那轮高洁而又雅致的月亮,如梦似纱的光,就像倾诉着一首完真自我、可人安慰的曲,坦然执着,直面人生。</p><p><br></p> <p><br></p><p><b> 寂静与高亢</b></p><p><br></p><p> 沿途的输油站距离几近相等,似峰台壁垒,似庭园客家,因为她的诞生成就了几十年后城镇的雏形。更似浩海灯塔、苍宇坐标,原来百十公里的路都要跑一天的感受,激发出对她无限的眷顾和热泪来。而我更愿意把她看成卷帙浩繁的收藏,每一座都有她讲不完的故事。故事太多,太司空见惯,就随手扔在这苍茫的大戈壁上,忘记了去收纳去规整。拖拉海、乌图美仁、茫崖几个泵站孤零零地耸立在那,像完成了那个阶段所担负的使命却依旧岿然不动的士兵,惆怅而又顽强的身影掩饰不住过去的勇敢、刚强和执着。明显斑驳的围墙在风蚀日剥中顽强地承担着自己的责任,把过去的载懽载笑、愁悲苦乐、闹热辉煌紧紧地包裹起来,只要翻动那就是一份厚重的历史。</p><p> 虔诚而敬畏地从这几座几近废弃的泵站旁掠过,心中便油然生出一种神圣感,砌累的每一块红砖都侵染过柴达木第一代管道人的热血和青春。我把音响的声音关到最小,既是害怕惊扰了这庄严的宁静,更是想把飘忽朦胧的梦境体会的再绵长一些。眼前的景色有种被固化般的真实,延绵的沙丘一定是种可以记载历史的文字,也只有在天际之上才能看的懂。陆离的草原一定是鬼斧神工的插图,在沙丘堆砌的笔画中注释下最直观的诠释。这幅立体的记载构建了柴达木精神与岁月的永恒,凝结着柴达木文明的写实和追求。我陶醉于我的发现,我坚信,只要看懂了那片沙丘、那片草原,就一定看懂了这方热土。</p><p> 大乌斯仍然孤傲地占据着花格管道的最高点上。三十年前我们用红砖砌成的道牙已被漂亮坚实的花砖所替代,依山坡而建的场站被整齐的勾勒出几个错落的层级,跌宕出建筑学上的美感。斜靠在山头的造型,怎么看都有点“葛优躺”的惬意和舒适。但这里在全线海拔最高,直到去年才刚刚用上了自来水,在此之前水一直从几十公里以外的地方拉来的。我曾经写过一篇“青杏子与大乌斯”的故事,也一直想写一篇“水与大乌斯”的故典,但我却迟迟不敢动笔。因为水是生命之源,以我的浅薄写不出那份对生命的敬重。</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span></p><p><i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 1, 1);"> 你看天上的大雁排成一排排</i></p><p><i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 1, 1);"> 它留恋草原的宽广天空的自在</i></p><p><i style="font-size: 15px;"> 快把欢乐的歌谣尽情唱起来 </i></p><p><i style="font-size: 15px;"> 来这舞的故乡歌的海请到草原来</i></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span></p><p> 汽车行至油砂山,呼斯楞的歌曲突然应景般地从音响中流淌出来。欢快的旋律,明快的节奏一下子打破了车里的沉闷。没顾得上征询同车几个年轻人的同意,我就把音量旋大了几十个分贝,刻意般地随着音乐大声嘶吼起来。并故意把车窗摇下来,让歌声去荡涤这座慷慨无私之山,英雄凛然之山。耸天的井架、近眼的“磕头机”也似乎在这豪迈的音乐中更加虔诚地灵动起来,一种精神,一种灵魂漫天盖地铺散开来。河山带砺,千秋彪炳,何其壮观!</p> <p><br></p><p><b> 邂逅荒蛮</b></p><p><br></p><p> 到西部是一定要喝酒的,要不然你就会和这里的天地、这里的人群产生天然的距离感和生疏感。从第一队驼铃沉郁哀婉、历险跋涉地摇醒这片荒芜的土地,从烈马驰疆、战旗飘扬开创战天斗地的奇迹,从新生命呱呱坠地的喜悦,从告慰亲人的悲怆,高兴时要喝,悲伤时也要喝,压抑久了要喝,尽情释放也要喝……辛辣挑起神经的兴奋,醇香激发内心的表达。有了酒才有了这里的豁达和坦诚,有了酒才有了这里的粗旷和豪放,有了酒才有了这里的悲情和喜悦。酒,成了这里的魂,这里的寄托。酒的文化和这里的发展史一样绵长。</p><p> 我天生不能喝酒,沾酒就脸红,医学上称之为过敏。但因为出生在这成长在这,我还是老早就学习了喝酒,却始终没有学会。喝完就痛苦,喝完就会像刀郎一样接受“冲动的惩罚”。自己喝我没有那种嗜好,也绝对没有任何兴致,和别人喝又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成本极高,再加上体检的各项指标已发出严重的告警,更找到了许多不喝酒的理由。然而今晚的酒是一定要喝的,虽然不多,但足以兴奋一路奔来的感怀。张永刚和在座的其他人也一样的感怀、一样的兴奋。他站起身来撸起袖子用纯正的富平口音手舞足蹈地喝道:“假如有个鬼子端着枪,用明晃晃的刺刀对着额的胸口,额要大声的说,不,额要将革命干到底!”简朴的幽默同样表现出不一样的豪情——西部,我们来了!</p><p> 将这份豪情注入血液,第二天一早我们继续乘车前往南翼山。公路沟洼遍地,颠簸难行,两旁的土褐色摆出一副生冷的面孔,冷峻的让人生畏。杂乱无章的断岩秃山被风化成人形的样子,似班超、梁慬奋西域之略,卒能成功立名;似廉颇、李牧烟冥露重霜风号,声悲色惨侵征袍;似李靖、苏烈花甲出征,疆域建奇功……无法去分清哪一座山丘才是他们丰功伟绩的雕塑,但让人能感受到土褐色的浑然天成中透出的那种蔑视和清冷。</p><p> 车行了两个多小时,我们来到了南翼山输配气站,在整洁干净明显人为打扫的小站院内见到了刚刚巡检完输气管线回来的潘丛国、卢永辉。潘丛国因为个子高,我一直叫他“大个子”,是前不久从花土沟首站调到这专门负责管道完整性管理的。许久未见了,他还是那副乐呵呵笑看一切的样子。他俩在这又坚守了一个多月了,“大个子”遗憾愧疚地说,这个国庆长假又不能陪家人一起度过了。走进他们目前居住的板房,艰苦的生活条件穿越般一下子又把人拽回到二十多年前那个创业的年代。这里没有网络没有电视,就连过不了几天必需的取暖问题就几乎无法解决。一行中唯一的一名女性他们叫“张姐”的燕子忍不住问道“那你们洗澡怎么办?”“干搓!”一句调侃的玩笑轻松了压抑沉闷的气氛,也迸发出对坚守的崇敬。</p><p> 没过两天我们又去了南八仙输配气站,也是在寂静荒芜的戈壁深处,经过改造和完善的院落就有了家的温馨感觉。鸟笼里我觉得是画眉的鸟唧唧咋咋,过道上的绿植葱翠盎然,只有十个月大却壮如牛犊的藏狗伸出四只白色的爪子撒欢地扑腾,但绝没有恶意,只是见人多就兴奋的表达方式有些唬人。所有场站上的狗无论公母、无论大小,都有灵性,只要是穿着红工服的它都一般不会下口。朝夕相处,它们也融进了这份生活。</p><p> 走进了柴达木就必须走进蛮荒和冷漠,就必须去经历去体会艰苦和凄凉,要不你就不是纯粹的柴达木人,要不你就感受不到那份单纯和朴实,也就感动不到那份热情和真诚。我始终固执地用自己的思维和经历认为,有了人气的荒蛮终究会臣服在人类铧犁勤耕的脚下,有了真实的柴达木人,荒蛮也就没那么可怕。</p> <p><br></p><p><b> 合影雅丹</b></p><p><br></p><p> 是斯文赫灵感的猝现,还是宿命安排的使然?取名为“雅丹”,显得那么天经地义,那么顺其自然,给人一种倍儿有生机的误解。过老茫崖,行一里坪,进英东,入牛东,眺望俄博梁,俯瞰苏干湖,辗转2300公里管网沿途,却始终无法将这里渲染的绚丽多彩、魅力无边。黄、白、黑三原色可以毫不遗漏地将这里的地质地貌勾画出来,平坦辽阔的大戈壁坦坦荡荡,无遮无掩,在刺白稀薄的空气中赤裸裸地展示着一股“我就是高原”、“我就是生命禁区”的霸戾和自负。</p><p> 郭师傅是个轻易不说话,但一旦说话也是个十分健谈的人。一路上他谈的最多的就是曾经奉献管道的经历、对管网的认知和每段路每个地标亲眼见的或听来的故事。他告诉我们再往前走那里的雅丹更为传奇,一个个滚圆的造型像一笼笼馒头。车行其间,我们在车内也激烈地想象起来。有说像鲸鲨戏海,有说像群象奔腾,有说像武林高手旷古对决,有说像哺乳婴儿的粮仓……每一种说法都蕴含有生命,都有一种恰如其分的生动,那板结的盐泽、痴呆的沉积也就逐渐的活泛起来。</p><p> 见多了太多的风沙、太多的苍凉、太多的昏黄、太多的宁静,就变得说不出的麻木和凝重。但对雅丹的好奇和迷恋,就像接踵沓来的旅游者一样,一直充斥着我枯竭的想象。先水蚀后风蚀而形成的形态各异的地貌似乎是这里独特的语言,袒胸露乳,放浪形骸,展示着本身的热烈疯狂。翡翠湖、土星环、水上雅丹、火星基地、魔鬼之眼,西海舰队、网红打卡公路……成群的、结队的、组团的、自驾的、兴奋的、失落的……一时间似乎所有的人们都找到了远古的存在,或朝拜,或探奇,或虔诚,或猥亵,林林总总全跑到了这里,一番尽兴式的矫情摆弄之后,把那些用美颜拍摄后的记忆骚情地发到朋友圈里,像是完成了一项多么伟大的创举,完后仍然折身返回到本属于他们自己的浑浊世界。但瀚海包容了他们,也宽恕了他们,用博大和广阔让出一片让他们肆意发泄的空间。毕竟他们只是过客,只是大戈壁上一粒粒无法落定的黄沙,他们带不走这里的悲壮和忧虑。</p><p> 郭师傅把车停在了折上省道305的路口,远处是一片驼群状的断岩。资深摄影大师柯岩斌急忙拿出相机从专业的角度开始取景,他的作品绝大多数是反映高原、大漠、戈壁风景的,也多次在国家、省部级比赛中获奖。这一刻大家真的发现这里的景色很美——空旷的世界,起伏的沙丘,壮丽的蓝天,飘逸的白云……又是一幅应该能获奖的作品。大家自觉地围拢开来,用扇状聚拢式的排列与这亘古荒原合照了这次漫行西部的唯一一张合影,因为我们才是这里的主人!</p><p> 打开照相机上的看相框,所有的人都快乐着。那种脚踩荒原的身影意气风发,无意间几丝惬意的白云镶嵌在头顶,映衬着满身红色的工衣,活脱脱一幅顶天立地的写真。那一刻最真实的体验,撷取出一股澎湃的激情,伴随着我们这样一路地走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