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农耕

颖洁

教室里讲课叫舌耕，纸张上码字叫笔耕，田地间种植叫农耕。比起舌耕和笔耕，农耕是最辛苦的，但也是最愉悦身心的。这是我亲历“三耕”的体会。

60岁后，实现了“农村有间房，房前有个院，院里能养花，园子能种菜”的愿望，与农耕有了亲密接触。但是我的农耕不是维生的需要，不是有这么一句谚语吗：千买卖，万买卖，都赶不上庄稼人翻土块。有块地侍弄侍弄，真好！

三个春夏的耕耘，收获了三个秋天的喜悦。播下的每粒种子，培育的每株秧苗，都在我的期待中适时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从谷雨到霜降，每一天都能从田地间获得“小确幸”。

“地头远胜课堂”，从农耕中获得的感悟是深刻的。小学常识课本上的“农业八字宪法一一土肥水种密保管工”，我背的滚瓜烂熟，田间的实践，才算是领悟了它的真谛。

《悯农》，儿时就会背的一首古诗，至今才明白为什么要“锄禾日当午”，而不是找个凉爽的时候。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几许汗水几许成果”，这些熟记于心的俗语在农耕中才懂得其深刻道理。

最为称道的是，吃到了不施化肥不打农药的应季蔬菜和水果。找到了不用跑步，不进健身房，就能出一身大汗的运动方法。

身居乡间的感觉是舒爽的。清早，走进田间地头，扑鼻而来的清新空气掺之蔬菜花草的淡香味道，渗人肺腑；不管气温有多高，只要太阳一下山，立刻凉快了，坐在小院的葡萄架下或瓜架下，任由习习微风轻拂，那通身透爽的畅快是在城市里任何一地界都找不到的，是一种高级的舒服。

还有，那鸟语，那花香，那虫趣……都是城里听不到，闻不到，看不到的。

特别是对热衷于手机拍的我，每天都能发现新亮点。一草一花一枝叶，一芽一瓜一蔬果，一虫一鸟一露珠，邻家的鸡鸭鹅猪猫狗，还有城里看不见的瓦蓝天空和袅袅炊烟，都成了追拍对象。我乐在其中，忘乎所以。每每发布朋友圈，遭围观获秒赞，点评称道连篇，比成功做了一节公开课的感觉还爽！

农耕让我留意起了节气，“二十四节气歌”随口就来，但我感悟节气的能力却是在田间劳作中得到提升的。

孙女给房前屋后的地块都起了名字：大块地、三角地、条地、方块地、梯地、沟边地、坡地和山地。入伏后起了土豆就该种萝卜白菜了，见我平整土地，她问我这是在给种子铺床吗？好有诗意呀！

谷雨过后，就要规划每块地种什么，除韭菜不移根固定原地外，其余地块要以“不重茬”为原则，勿失时机掌握播种环节。

如果说土地也是课堂，那么，侍弄蔬菜和果树就是在做不同科目的作业，马虎不得。那是耕种的头一年，不懂墒情，在土壤湿度较大的一块地栽种了地瓜，遵循“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的谚语，给每株苗的根部都施了鸡粪肥。秋天，刨出的地瓜跟红萝卜似的，又圆又大并个个裂了口子。请教老农才知道是“水足肥大”了。

那年的早芸豆和晚芸豆是同一天播的种子，结果，早芸豆摆上餐桌时，晚芸豆还没开花，已经幠架，产量大打折扣，“瞎”了两根垄。

农耕不比舌耕和笔耕，弄错了既不能更正涂改，也不能替换删除。那真是“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啊！

立夏过后，随着农作物的生长，来自节气深处的声音也一天天多起来。清晨，睡了一夜好觉的鸟雀们早早就开始了鸣唱和嬉闹。黑压压一团拥挤着飞起又落下，在院外坡地的山楂树上吱吱喳喳，忽而引吭高歌，忽而窃窃私语。竖耳间，后山的大梨树上又群鸣声起，此起彼伏。慢慢地我听出点味道，这里有领唱，那美妙的歌喉鲜亮得如同草叶上的露珠。有对唱，这边啼叫一声，那边应答一声，似呼朋引伴，如谈情说爱。有合唱，十几种鸟儿的声音啾唧成一片，高一声，低一声，紧一声，慢一声，节奏是那么的欢快。

都说鸟声是上苍给人类的音乐，伴着这悦耳的交响曲，田间的劳作也有了欢快的节奏。听着是嘈杂，却感到了喧闹中“静谧”之所在，颇有心旷神怡之感呢，从而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世间最美的音乐是鸟鸣”。

在这里要加描一笔，去年小暑节气里，小院柴垛旁的墙头上，在空心砖不足20平方厘米的空间里，不知何时，鸟儿筑了一个窝，我发现时里面已经有了5个蛋。有一天，我朝窝里一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盯着我，我心一惊，立刻离开了。从此，这个鸟窝便栓在了我心上，我想做点啥又不知道做点啥，每天在欣喜、担扰、忐忑、期待中度过，从破壳、孵出、睁眼睛到羽鞘长成出飞，我密切关注着孵化的整个过程，趁鸟妈妈出去觅食的间隙，我小心翼翼地将手机伸进窝里，拍下了一些照片作留念。

大暑节气，萤火虫出来了。夜幕落下后，房前屋后飞舞着成千上万只萤火虫，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是星星哪个是虫虫，恍若童话世界。说来惭愧，我才知道“腐草为萤”。为探究它“化腐朽为神奇”的奥妙，我又翻阅了法国名著《昆虫记》，从法布尔不惜笔墨对萤火虫万余字的描述中看到了萤火虫世界的繁荣，并知道这种“屁股上挂灯笼”的小飞虫唯一的食物是蜗牛。（可惜！没关注到萤火虫食蜗牛的过程）

由于没打除草剂等任何农药，地里的草啊！永远拔不完。特别是立秋前后那几场雨淋得野草疯了一样地长，要阻止草与即将成熟的农作物争抢养分，就得猛劲拔草，蹲在垄沟里，脸朝地背朝天，烈日当头时，腰背烤得像理疗机调到了最高档。

“汗水湿透衣背”、“汗珠子掉地摔八瓣”、“挥汗如雨”，都是真实的写照，一点不夸张。

我愿意以美好示人，那些荒在地里的庄稼，烂在树下的樱桃、苹果、梨和挂在树上的大枣，就不出镜了吧，留给鸟儿等野生动物们了。

丰收的果实都是汗水浇出来的呀！

做农活的确辛苦，但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心意自得”的感觉，在教室和办公室无论如何是找不到的。更为惬意的是，大自然这广阔的课堂丰盈了我的内心，让我在人生的秋天里常有春风沐浴，倍感生活有趣。



写到这儿，想起《飘》的开头，在漫天飞舞的烟霞里，斯嘉丽的父亲向女儿深情告诫：“要知道，土地是世界上唯一值得你为它去劳作、去战斗、去牺牲的东西，因为它是唯一永恒的东西”。

“只有土地是长生不老的”。在土地上耕耘，是最接地气的活儿，是最快乐的事儿，我爱农耕！

最后给我家房前屋后的植物点个名吧：

白菜、萝卜、胡萝卜、土豆、地瓜、芋头、玉米、南瓜、丝瓜、苦瓜、香瓜、赖瓜、黄瓜、芸豆、豇豆、扁豆、辣椒、茄子、西兰花、西红柿、圣女果、芹菜、香菜、韭菜、生菜、菠菜、茼蒿、葱、秋葵、向日葵、葡萄、草莓、树莓、菇娘、紫苏、枸杞、薄荷、马兰花、芍药花、天人菊、黄菊、美人蕉、串红、饽饽团、姜汁腊、扫帚梅、石竹花、蚂蚁菜花、牵牛花、荷包花、野百合、苹果树、桃树、樱桃树、梨树、李子树、枣树、青麻。还有蒲公英等野菜，还有棠李子等野果，还有紫地丁等野花，还有狗尾巴等野草，还有地头的榆树，还有山坡上的榛子棵、托盘棵和槐树棵…………

除萤火虫图片取自网络外，所有照片均为oppo手机拍摄于乡村小院的房前屋后，文字完稿于2020年立冬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