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第二十八集 </p><p><br></p><p>防风告状 </p><p><br></p><p>连续多日，林防风将自己关在了房里，哪儿也不去，连大英来看他，他都不开门，翠莲每天把饭菜做好放在门外，无论如何叫他，他都不应声。 </p><p><br></p><p>那天香姑回娘家，她对大英说，娘你不要过于担心，事已至此，不要过多责怪防风了，年轻人总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我们着急也没有用，我让大毛来找他，他们一起长大的，应该能说上话。 </p><p><br></p><p>第二天，大毛骑着摩托车来到防风屋前。 </p><p><br></p><p>防风呵，我是大毛，你开一下门？ </p><p><br></p><p>门里的防风没有声音。 </p><p><br></p><p>我今天歇一天工，过来找你呵！我们算是一起长大的吧，给我个面子，先把门打开？大毛站在防风的房门外，又敲了敲门说。 </p><p><br></p><p>防风开了门，大毛对大英摇了摇手，示意他们不要进去，他跟着防风进了房间。 </p><p><br></p><p>大毛跟防风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大毛出来，大声大气地说，舅娘，姥姥，我走了，明天防风跟我去工地体验生活去，明天早上你们早点吃早饭啊，防风，早上在大路边上等着我！说着骑上摩托车就走了，留下大英和翠莲面面相觑。 </p><p><br></p><p>半晌，大英说，先让防风出来再说吧，一个人会憋坏的，让他跟大毛去。 </p><p><br></p><p>第二天一早，防风真的换上了迷彩的工作服，出来吃了早饭，就去大路边等大毛，不一会儿便坐在大毛的摩托车走了。 </p><p><br></p><p>翠莲楞楞站在门口，目前着儿子背影，她心里转不过来这个弯，她的儿子，北大没毕业，要成为一个工地的小工了吗？ </p><p><br></p><p>跟着大毛到达工地，防风跳下麻托车，大毛从摩托车座下拿出一个头盔，给防风戴上，他说这工地常有事故，包工头都不顾人死活的，连个安全帽头盔都不发，要工人自己买，大家都舍不得这几十块钱呢。我把细毛的头盔先给你戴上。 </p><p><br></p><p>防风戴上一个头盔，跟着大毛进了工地，这是一个在建的企业宿舍副楼，已经盖了一半。整个工地散放着一堆堆钢筋木头，数不清的水泥砖头，里面穿梭着晒得漆黑的，一身一脸的尘土，或瘦弱的，或壮实的工人，他们大多都没有戴安全帽头盔。 </p><p><br></p><p>大毛将防风介绍给工头，按一天25元的工钱谈好，防风被发配去搬砖和提水泥桶，跟着几个女工穿梭在脚手架间。正晌午的太阳毒辣得很，防风看到这些工人们都只戴着个草帽，赤裸着上身，黑汗淋漓。难怪父亲要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了，读书就可以解决身体上的劳顿，至少可以不用在这里被毒日欺凌。 </p><p><br></p><p>下午大毛载着防风回了家，翠莲留大毛在家吃饭，她急切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p><p><br></p><p>连续几天没好好吃饭的防风，一连吃了二碗饭，放下碗筷，翠莲便看到了儿子防风手掌破了皮，胡乱缠着布条，翠莲惊叫， </p><p><br></p><p>防风，你受伤了？ </p><p><br></p><p>防风看了看手，对翠莲说， </p><p><br></p><p>妈，没什么，提灰桶给拉破了皮的，不痛。天塌不下来，我觉得工地挺好的，很接地气，大毛他们很了不起，靠力气吃饭，踏实，干净！ </p><p><br></p><p>翠莲眼泪哗就下来了，防风，你，你行吗？ </p><p><br></p><p>大毛也放下碗筷，说，舅娘，有我呢，防风也只是散散心，总比郁在家里好，明天我再来接防风。 </p><p><br></p><p>晚饭后，光明回来了。 </p><p><br></p><p>听说防风去工地干活儿了，他心头一紧，回头看看晒了一天太阳的防风，原先白净的面皮，就这么一天，变成了通体淡红色，一看就有晒伤的趋势，光明看着儿子没说一句话，转头离开了。 </p><p><br></p><p>这个晚上，光明一个人坐在县政府前的池塘台阶上，抽了一地的烟，他想不通，防风这是为什么？他想起老话，烂泥糊不上墙，防风这算是吗？他明明已经走出去了，可他却缩了回来，居然跟没读书的大毛混到一块，混到了社会底层，这不是打他林光明的脸吗？他可是林光明的长子呀！也就是说，他努力了半生，全是白废了，他的儿子依旧是个底层的农民，想到这里，光明一个人，在黑暗里，泪流不止。 </p><p><br></p><p>接下来的二个月，防风每天跟着大毛去了工地，夏天用电高峰期，在工地常会停电，工人们会聚在防风身边听他讲北京的故事，他们也给防风讲他们田间地头的事，他们会期待县城火车的开通，但同时也担心，建火车站要征收他们的房子，他们的老房子会拆迁而得不到补偿，也有人希望防风给他远在深圳打工的老婆写封信问个好的，防风都有求必应。那个叫高六儿的小工，都六十岁了，沉默寡言的，每次接到防风递过去的烟，裂着缺牙的嘴，笑得很开心。 </p><p><br></p><p>二个月的工地的日子，经历着暴晒和劳累的林防风，这身体上的折磨让他的内心更趋于平静，他的生活将进入另一种静默中，这种静默充满了悲悯，就象他去高六儿家，看到高六儿智障的媳妇带着三个破衣褴褛的小孩挤在一个只有石棉瓦遮着的四面漏风的小棚子里，他仿佛觉得那就是他自己，生活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他林防风因为有林光明，他们生活在县城里，他们有衣穿，有书读，可以去大城市，这不是林防风创造的，出身不可选，可五十岁才娶媳妇的高六儿呢，他们的子女长大后，是不是继续着高六儿这样的生活。困苦轮回着困苦呢？ </p><p><br></p><p>他给女友曲靖的信中提出了他的疑问，信还没有寄出，工地便出事了。 </p><p><br></p><p>中午休息时，工人们有三五成群打牌的，也有几个聚一块聊天的，防风戴着头盔和高六儿站在脚手架下聊天。高六儿没有头盔，这群农民说他们不习惯头顶着个象罐子一样的头盔，何况这头盔的钱还要从工钱里扣，高六儿舍不得，他说太热了，他也不想戴。 </p><p><br></p><p>一桶调好的水泥桶，正在脚手架上方，中午刚被高六儿吊上去，而砌墙的师傅只用了一半，就收工了，不知道是脚手架没有扎牢呢，还是泥桶没有放稳，这半桶水泥掉了下来，一下子咂在站在林防风对面抽烟的高六儿头上，倒地的高六儿，人事不醒。 </p><p><br></p><p>工人们哄地一下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高六儿送到了医院。 </p><p><br></p><p>工人们好不容易才凑齐了三千块住院费，大家你望我我望你，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p><p><br></p><p>林防风自责得不行，大毛，我戴着安全帽呢，这本应该咂我头上就没事了呀，这高六儿怎么办，真是破屋偏遇连夜雨呀！ </p><p><br></p><p>防风说得去找承包的工头儿，这是安全事故啊！ </p><p><br></p><p>工地出了事，包工头沈刚子一个星期后才出现，他说这不是什么工伤，休息时间你们不去那边工棚休息，而且，高六儿为什么不戴安全帽，活该嘛！我友情赞助一千块钱，这可是我个人掏的，大家看着都捐一下款，就这样吧！ </p><p><br></p><p>林防风大怒，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你给工人都无偿配安全帽了吗，我这个安全帽还是我表哥带来的，你一个安全帽还要收工人钱才配，你居然说不是工伤，那是什么？ </p><p><br></p><p>你个小工，有什么资格和我讲，让大工大毛来说！沈刚子一脸不屑地准备离开。 </p><p><br></p><p>大毛看样子吓坏了，他一把拽住了防风，低声说，哎呀，防风，你先不要管，去年也是一个老乡从脚手架上掉下来了，包工头沈刚子总共付了二千块钱就把人给打发了，别人屁都不敢放一个，高六儿能醒就千恩万谢了，而且是他自己不戴安全帽，这砸着了，赖谁啊！ </p><p><br></p><p>防风很吃惊地看着大毛，哥，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干活儿的？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么姑息这帮无良商人，这是把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袋上干活啊，你懂不懂法？ </p><p><br></p><p>防风拿起一把铁锨，挡住了沈刚子的去路，他满脑子都是高六儿那个痴呆的妻子和幼小孩子的样子，这样的人家，高六儿的倒下，便是一个家庭的倒下，那样太悲惨了。 </p><p><br></p><p>你应该去医院看高六儿，而且要将他的工钱和住院钱给掏了，这就是工伤事故，你还想走，还有没有王法？！ </p><p><br></p><p>你他妈算哪根葱？沈刚子大怒，一甩外套，老子就是王法！你也不打听打听，能接这一揽子工程的，爷是谁？！ </p><p><br></p><p>你肯定不是一般人，因为你不是一般人你更要注意分寸，这个高六儿可是贫困户，你就想花这么点钱算了，他家里可只有他这么一个劳力，最好不要这么干！ </p><p><br></p><p>沈刚子正眼看了看防风，哟嗬，咬文嚼字的，你是谁啊，还一套一套的，读过书呵，大毛，这是你的亲戚啊，好狗不挡道，识相点，大毛，还要不要我给你大工干了？都是自己人，互相行个方便，别不识抬主，大毛，劝劝你亲戚！沈刚子斜了一眼大毛，穿上外套，掞了掞身上的烟灰，扬长而去。 </p><p><br></p><p>晚上回到高六儿住的医院，大毛和防风对坐着。 </p><p><br></p><p>大毛说，我们常出事，象高六儿这样还算是轻的，没有人能负责的，都是自认倒霉，自己加倍小心，前几年我和常胜细舅出去接的工程，咱家洋灯老表就掉下来过，医药费都是自己出的，现在人都有些不灵光，没有人管的。所以我出工都戴安全帽头盔，带你也一样。只能自保啊。要不然就是要打架了，可打架也是我们自己吃亏，他们都养有打手的。 </p><p><br></p><p>防风感受到了表兄的无知和无助，农民们他们只想要挣点钱糊口，就这一点生存的愿望，却在这样的事故面前，都变得那么不堪一击，这是防风头一次面对着困苦，是真实可触摸的。法律法规对于表兄大毛来说，毫无概念，不读书的农民们，从来没有保护自己的办法，他们只有一把蛮力，而且也害怕蛮力。 </p><p><br></p><p>防风除了跑医院看高六儿，和去工地干小工外，他还连续三次从翠莲处借几百元给高六儿的妻小送去，然后他着手写了投诉信，投进了县长信箱和一些执法部门的信箱上，连续投了七封信。 </p><p><br></p><p>二个星期后，防风终于收到了县建委的回信。到工地作调查的政府工作人员上前握着防风的手，他说，县长很重视这个工地隐患，林防风同志，这是我县首次因工地纠纷收到的投诉信，非常感谢你信任政府，信任领导，我们会全力以赴来解决问题的。 </p><p><br></p><p>高六儿的出院阵势很大，县长带着建委领导一起来的，电视台也作了采访，表示要全面整顿建筑市场，硬性规定由承建商配备安全帽。这个县城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硬性规定，所有的工地，承包商必须为每一个进入工地的人配备安全帽。 </p><p><br></p><p>更重要的是，高六儿家得到了慰问，沈刚子不仅支付了所有的医药费，也支付了抚恤金，而高六儿所在的村村干部点头说，他来负责完成高六儿的危房改造，争取一年让高六儿家搬新房。 </p><p><br></p><p>这个结果大大超出了防风的意料。 </p><p><br></p><p>大毛事后拍了拍防风的肩膀，防风，你这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还真挺有办法的，我都不知道县政府门从哪里进哩。 </p><p><br></p><p>防风跟着大毛辗转在县城各个工地里快一年了。白净的了防风，也被晒得脱了几次皮，脸也变成了农民常见的暗红色，几次光明从防风面前过时，都没认出这是自己的儿子，知道防风天天跑工地，光明心里总是憋着一股气，可又有什么办法？他索性就不回家了，眼不见心不烦。 </p><p><br></p><p>那个晚上，防风是被香姑留在香姑家，和大毛喝了几杯，二表兄弟聊着不着边际的天，第二天，防风便坐着大毛的摩托车去了新的一个工地。 </p><p><br></p><p>正晌午时，大家正在抬着预制板上楼，不知从哪里冲进来一群持械的人，一进来就一顿猛打猛砍，还有一个叫嚣着，哪个是爱管闲事的林防风啊，哪个是？ </p><p><br></p><p>防风还没有回过神，一个大棒子就砸在了他的安全帽上，安全帽被打歪了，随后又一个大棒子劈过来，防风只听到呼一声响，人就倒地了，临到最后他只听到一句，砍倒了，砍倒了，就是他，这个爱告黑状的，看他以后还怎么告，这下可废了！ </p><p><br></p><p>防风只觉得四处鲜红，大毛的头上也冒着血，他便不省人事了。 </p><p><br></p><p>此时距高六儿事件，仅隔半年时间。 </p><p><br></p><p>大英和翠莲赶到医院时，大毛醒了，可防风却没有醒来，医生说，已经没事了，幸亏有安全帽挡了一下，否则可就真要醒不过来了。 </p><p><br></p><p>闻讯赶来的光明看着床上缠着一头纱布，一脸苍白的防风明显失血过多，他几乎不敢相信这躺着的是他的儿子，他更不敢相信才不到一年时间，他这个文弱的儿子，怎么会和人打架还住进医院？而防风能参与这样的斗殴事件，让林光明也暗自吃惊，他一点也不了解防风呀，防风有怎样的一股血性？ </p><p><br></p><p>大毛，怎么回事你们？光明抓了抓儿子的手，儿子的手是冰凉的。 </p><p><br></p><p>蓄意报复，绝对是报复！大毛气恨恨地说，这肯定是沈刚子一伙干的，没别人！ </p><p><br></p><p>你们不就是在工地里干活儿么，怎么会惹祸上身呢？翠莲流着泪说。 </p><p><br></p><p>还不是高六儿嘛，防风出头帮他去讨要工伤费用，都惊动县政府了，你们不知道啊？ </p><p><br></p><p>光明愣了，那个半年前县长去慰问的高六儿？是你们搞的事，怎么没听你们说起啊？ </p><p><br></p><p>防风没有说啊，我以为防风会告诉你呵大舅，防风是好样儿的，他肯为穷乡亲说话，以一已之力解决了这么大的问题，才会遭到恶势力报复。 </p><p><br></p><p>简直胡闹！这都是要出人命的啊，大毛，你们怎么这么糊涂，你说你，你都是娶了亲的人了怎么不劝着点防风，这事是闹着玩的吗？你看看，你看看！林光明气得不行。 </p><p><br></p><p>敬请关注 第二十九集 </p><p><br></p><p>防风出事了，光明坐立难安，他太害怕了，他该怎么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