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崇明

海星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我承认,国庆长假安排一天崇明有一个很文艺的原因,就是被最近阅读的“瓦尔登湖”中发自梭罗内心的对家乡一草一木、一鸟一石的热爱传染到了。我还承认,国庆长假必须一天去崇明有一个很实际的考虑,就是往返节省100元过桥费的最佳短程自家游听着歌就到听着歌就回。</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崇明算是上海的一个别院吧,宋徽宗的“节物应时来别院”点出了别院的休闲放松功能。每个节假日,去崇明的车水马龙将大桥、隧道总是堵得一天世界,投射出的正是都市人渴望逃离都市的心态。我是8:20出门的,从张杨北路拐进五洲大道时,就发现前前后后车速快,车距小,仿佛大家心里都打着同一个鼓点:“崇明!崇明!”。进收费站后拐进隧道,感觉出乎意料的畅通,去两小时,一路很爽。</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从G40转入陈海公路后一路西进,目的地是崇明岛东西76公里中轴线的中点:东平森林公园。我感觉仿佛很远,红绿灯走走停停。我诧异一个河口砂坝居然在明清年间就联成一片,地质的变化居然出现在人类公元纪年中;我佩服一条横跨克拉通盆地河流所具备的穿越地史的搬运能力,印度板块被青藏高原踩在脚底之后,就注定中国大陆不断向东生长;我臆想脚下三百五十米的第四系中,或许更新、或许全新,就有来自青藏高原的二叠珊瑚、腕足或菊石这些海洋生物。哈哈,多么魔幻的故事,比康科德镇梭罗的刻板纪录还要科学+逻辑+想像,更符合我的气质。</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崇明的发展目标是世界级生态岛,文化村,生态村,明珠湖这些仅仅是点缀目前最瞩目的三大景点。东平公园、东滩湿地以及西沙湿地中我这次只去东平,我打算东平森林中呆一天再回家。东滩滩涂辽阔,是看鸟听鸟的好去处;西滩有多样的潮汐地貌和可爱的小螃蟹;然而,我还是特想在东平森林里散步,阳光斑驳、秋风温柔,都是最佳陪伴。</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停好车10点半才进园,总体而言,人不多,这是10月6号上午的情况。园内大道宽阔,非常适宜情侣单车,亲子单车;水杉湖东岸的游乐区项目很多,有不少适宜顽皮孩子的勇敢者的游戏;围绕园区的东平大道上有许多曲尽通幽的支岔小道,非常适宜我。</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支岔小道上有许多预设的惊喜。比如1号门进去右手的小道上有不少方言土语的介绍,我细细看去,以我上海方言的一点基础,读来捧腹。比如:“能雅了,爱不转迄”(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神智糊智”(糊涂),“够数一眼眼”(很少一点点)…我挺赞赏,这算不算文化创新?至少,我在这里驻足良久,没有辜负园方一片用心。</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东平最美的是大片出身高贵的水杉林,这些裸子植物的"活化石"像高大挺拔的士兵队列严整间距适宜地矗立成深不见底的一片。我不想说水杉树干披着灰褐色的皱皱巴巴的外衣,粗糙的树皮好似老人松弛褶皱的皮肤。我也不想说水杉叶在侧生小枝上列成二列,羽状交互对生这类无趣无味的正确的废话。我看到的不是这样,在阳光艰难穿行的水杉树林里,不是每一棵水杉能够抓住一片阳光,而能够站到阳光一角里的水杉,只能在迎光的一杆横枝、一绺树叶上呈现闪光的一面。那些被托在细细的横枝上阳光,在羽状树叶上跳跃的阳光,吸引着我,我不知不觉在树林里拿着手机追逐。就像宽厚盾状的荷叶在微风里将水摇晃成一颗颗珍珠,这些淡绿的羽状树叶在风中将阳光摇弋成散碎的金子。</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今天秋高气爽云浓,云卷云舒决定着林中流动的阳光,或强或弱,或明或暗,在树林里看阳光真是别有情趣。我们看不见风,但风在你身边流动,在你眼前流动,于是我们有了“吹面不寒杨柳风”、“风咋起,吹皱一池春水”的趣味。我们抓不住阳光,阳光不仅给你温暖,还在你面前顽皮地闪烁,于是我们有了“日光微漏潭见底”、 “浅溪受日光炯碎”、“ 一道残阳铺水中”的审美。阳光照亮了这片树林,哪怕你仅仅看到直射的那部分在高高的尖塔状树冠上熠熠生辉,在斜弋旁出的横枝上跳跃,在细细的羽状树叶上微笑,大量的散射光还是将这片水杉林照得透亮。</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上一次来这里,2011年9月吧,我还看到一些棕黄半透明的中空蝉蜕附着在树皮上。今天已是十月初,我硬是一个没见着。其实蝉蜕这个学名我不喜欢,绰号“知了猴”形象更佳。这个鼓噪一个夏天的家伙,转世投胎留下的躯壳总给我生动可爱的印象。我不知道古埃及有没有这个东西,我固执地认定一定有一个和知了猴类似的存在,给了古埃及先人“灵魂脱壳”的灵感并将之融入部落宗教,所以才有了金字塔这种宏伟而愚蠢的建筑。如果公元前三千年的古埃及金字塔算是人类文明遗存的最古老建设,那么,从这一款算起,人类要干成一点大事,一离不开宗教或类似宗教的力量,二离不开国家意志。前者的例证有十字军、太平天国、法国大革命、十月革命;后者的例证古有长城,今有武汉抗击新冠肺炎。</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我真希望转世投胎作一棵树,身材高大,腰板挺拔,像水杉那样;血统高贵,家族神秘,像水杉那样;就站立在这里,和他们肩并肩。虽然我喜光,但我不挑河道旁,行道边这些开阔地;虽然我喜欢酸性土,但是崇明岛这样的盐碱地我也能忍受;我爱这岛上温暖潮湿的空气,以我耐水湿耐严寒的体魄,这块北回归线之外四季分明的小岛,我虔诚地相信就是第四纪冰期之后我们家族的“应许之地”。</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也许,在东平我希望是一棵树;在东滩我希望是一只鸟,在西沙我希望是一只蟹。是的,我仅仅是希望像一棵树一只鸟一只蟹那样熟悉这片土地。因为,我昨天被康科德镇梭罗的一句话深刻刺痛了,他说:“如果你不觉得你脚下的这块土地比这个世界上—或任何世界上的其他地方更可爱,我认为就不能对你寄予任何希望。”</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一个健壮、智慧的灵魂,只能生长在生你养你的故土上,我是这么理解的。</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泡在森林氧吧里真是妙不可言,胡思乱想、天马行空仿佛真的有一双隐形的翅膀。我是在水杉湖边摊开野餐垫席地而坐吃的午饭,饭后再转转房车露营区,夜宿公园这在过去大概不敢想吧。不过,东平最好的去处,让浮躁归于宁静,还是水杉林。</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三点离去时,仍有许多人进园。别人到崇明起码走两个点,我玩一个点足矣。</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