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寻向观桥徐氏宗祠

游东走西

　　在海派文化形成的历程中，徐光启占据了重要的地位，他的名字不仅在土山湾展览馆里频频亮相，也出现在上海天主教的传承文字中。

在鲁汇镇正义村有个向观桥，徐光启后人徐昆迁徙于此，徐家后人在此建造了徐氏宗祠，人称：向观桥徐氏宗祠。尽管徐光启人所皆知，但知道这座徐氏宗祠的人不多，即使居住在附近的本地居民。

鲁汇老街口一家理发店的老板一边啃着馒头，一边为我指点方向，或许是讲得太详细了，我反而听得一头雾水，到沿浦公路和丰南路口不敢再走了，问了路口的几家店铺，没人知道向观桥，于是捉摸着要寻个当地居民来问问。

我在一户人家门口等了好一会，总算看见一个农妇骑了自行车直奔而来，应该就是这家的女主人了。听说是寻找什么堂，女主人把手一指，说：

“哦，就在那里。”

顺手所指，望见桥下有个基督堂的十字架；那是鲁汇基督堂。虽然徐氏宗祠不知道，但向观桥这个地方女主人是知道的，还说向观桥有南北之分，这下我糊涂了：我要找的向观桥是南还是北呢？

根据祠堂在老街西南方位的说法，我决定沿丰南路走下去。

当望见正义村字样的时候，心想就是这附近了。路边的一家服装铺里一个白发老太和一个中年妇女正在选购衣服，一听是问向观桥，惊奇地问我：

“你找谁？”

“不是找谁，我打听徐家祠堂。”

老太“哦”了一声，随手往旁边小路一挥，想再问个详细，老太已无心回答。

拐入小路，感觉走进了一段迷途。

迎面碰上的一位大嫂一听我问路，马上回答：唷，我不是本地的。一位正好蹲在田间干活的大伯听到了，大声问：

“你是要找老中医沈先生吗？”

这里的老中医一定享有盛名，不过，我不是来找老中医的。

“你还是找年纪大一点的人问问吧？”蹲在田间的老伯似乎觉得自己还挺年轻。

这是一个幽静而且非常美丽的村庄，虽然盲目奔波了一圈，却在赏心悦目的田间风光中陶醉了一回。

在“老中医”的院子对过，一名外地女子正在院里洗衣服，听我解释了好一回，才恍然大悟地说：

“哦，我知道那里靠河边有一堆堆像是坟地的地方，有围墙围着，会不会那就是什么祠堂？”

我按说的走到河边，只见一片田野，老远才见有片围墙，左思右想，总觉不对：祠堂怎么会跟坟地搞在一起？

正犹豫不决时，老远的，从对岸骑来了一辆自行车，从河塘的田埂上晃晃悠悠地驶到我跟前。骑车的是位当地老汉，一听是问徐家祠堂的，不由笑开怀来：

“啊哈，那就在我家前面，很远哦！”老汉指着远方一五一十地指点起来，又是东，又是西，一会儿又要往北，最后说了个豆制品厂，祠堂就在豆制品厂旁边。

经老汉指点，脑海里徐氏宗祠的方向越来越接近清晰，心，也自然安定了下来。

静静的长水，悠悠的白云，远远的田际，近在眼前的农家田园，这是一个让我流连的地方，原先焦急的脚步不觉放慢了。

重上丰南路，不久便望见路边有家仓库，管理仓库的是两位白发老翁，其中一位老者对我的问询表现得非常迷惘，于是从屋里请出另一位老人。应声出门来的老人听说是要寻找徐家祠堂，急切地问我，从哪里来？要找谁？原来这徐氏宗祠前一阵子正在规划重修中，据说，为了重建徐氏宗祠，徐家后人自己筹款，请政府出面组织修建，正当徐氏后人联同上海博物馆设想对祠堂进行规划时，因有意外发生，祠堂的修建又停顿了下来，“现在已经没人管了。”老人很无奈地叹道。

老人对我的远道而来表示十分钦佩，满怀欣喜地介绍起祠堂。临别，两位老人再三叮嘱：等会出来时不用再跋涉了；前面不远就有车站。

终于走上了向观桥正道，心中无比欢欣，当一位戴着安全帽的施工管理员听我详问徐家宗祠时十分吃惊：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很少有人知道徐氏宗祠这个地方。他不知道其实我是通过一路问询过来的。管理员说，祠堂好像老早就被拆了，我闻之大惊，“不过，你可以去看看究竟。”我又心生希望。

过了一桥又一桥，风光一路相随。

一家大院的大门畅开着，我刚踏入，一阵凶狠的狗吠声狂然而起，定睛看时吓了一跳：一条高大的猛犬正在铁笼里急不可待地乱蹦，恨不能一下朝我扑来。屋里的大妈闻声迎了出来，听说是问祠堂的，马上给我指划了一阵，我走时，还跟在我身后关照：往东，再往北。

眼前已是正义村七组，徐氏宗祠应该就在这里。虽说就在这里，这里还有不知道祠堂的居民。一位开门出来的中年妇女正欲骑了小三轮外出，闻我打听祠堂，热心地招呼我，说：

“走，我带你去！”说罢骑上了车子。

“你带我上哪去？”

“到市场去啊！”

当听清了我问的是祠堂后，妇女回答，她不知道什么祠堂。

一条讨厌的小狗向我发出威胁的吠叫，还一路监视着跟随我，叫声惊动了一户老人，老太太亲自把我引到了祠堂前，说，如果门打不开，可以从旁边小路上的豆制品厂进去。

这就是徐氏宗祠。一间空荡的简易农舍孤零零地竖在空地上，只是门旁悬挂着的一块“登记保护建筑”的牌子表明这是向观桥徐氏宗祠，围墙外的旧屋倒有点沧桑感。老太太说，那是从前看护祠堂人住的小屋。

祠堂走不进去，铁门外上了把大锁；院内已是一家工厂。小路上的豆制品厂也关门大吉，后来一位大娘告诉我：今天豆制品厂休息。

离开祠堂前，在旁边的老人家门口与老人聊了一会，也是来串门的一位邻居大妈热情地递过来一把椅子，一定要我坐一会。

“这里的住户大概都是徐姓吧？”我想起在鲁汇老街口碰上的理发师就很自豪地对我说过，他也姓徐。

“不！这里姓徐的人家只有二户。”老太太说，“前面过河二个组才是徐姓人家。”看来，或许徐光启后人是在别处买了地后再建祠堂的。

两位老人对祠堂的过去非常熟悉，对徐光启也非常了解。她们谈起了祠堂从前辉煌、富华的建筑样式，至今说起来还津津乐道。老人们说，文革中祠堂遭劫，现在只有戏台还是原样，旁边的雕梁画栋依旧。今天来得不巧，大门小门都有铁将军把门，那曾经在图画中见识过的徐氏宗祠早已失去了雍华的风貌。那戏台和雕梁画栋没看到是很可惜的，我跟老人们说，下次再来。

“欢迎，欢迎！”老人和颜悦色的脸上现出了一片笑容。

村里人的和善秉性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对老一代人来说，向来访者重新打开记忆的大门，也许是一种怀旧情感的宣泄，历史常常因为戈然而止于他们的回忆之中，所以才让人更多了几声叹息。

（寻访：闵行篇之二）

2011年6月8日

2020年10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