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这个小镇,当时既偏僻又穷,路烂得无法形容,15岁又瘦又小的我,背着一大包行李,连转四趟车,又晕又吐才到这儿,问自己:这就是我千辛万苦要找的地方吗?</p> <p> 几天后,印象开始改观,校内老师们很负责,同学们的段位都比我高。校外民风淳朴,满街都飘着一股青苹果的香味,老板用一张塑料纸垫着放在地上卖,二角五一斤,樱桃五角一斤。在校门口吃碗面,份量太足我都吃不完。当时最了不起的上海牌手表,石梯上去的那家百货公司有卖,55元一只,能用十几年。本地盛产的柑子、甘蔗、黄糖都放在地上卖,周末坐竹筏去中坝玩,桔子随便吃,要带走才过秤。</p> <p>校门还在,但是校名已变更,就好像这个学校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今天运气比较好,找到了门卫室余师傅,头发花白了却依旧很精神,他说在这儿当保安已经27年了。还找到了男生宿舍后门的张老板,四支烟卖一块钱的张老板,一笑就露出了一口洁白的假牙,老板娘仍然热情。</p> <p> 锅炉房也没有变,以前提水的地方还有,只是放不出来热水来。</p> <p> 最遗憾的是女生宿舍找不到了,我一年级时住1-3,二、三年级住3-7,楼长叫张孃孃,管楼门钥匙的师姐有"实权",长宁县的张丽芳,我一直有点怕怕。后来,有一次我穿背带裙,肩带滑了一根下来,她像照顾一个小妹妹一样帮我拉上去,于是我就不怕她了。后来她居然嫁了我们兴文县的帅哥,算起来还和我沾亲带故。</p> <p> 从寝室通往教室,先是水泥小道,后是六角形地砖,现在已经看不到六角形的大地砖了。进入教学区,左侧是二场地,经常有人在这里打篮球赛,欢呼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p> <p> 爬坡上去,看到了教室,其实就是一排青砖瓦房。当时觉得音乐楼最美,它就像童话中的宫殿一样矗立在我心中,连厕所都很有造型。大教室里有钢琴,那是老师用的。每个小间里都有风琴,那是我们练琴的地方,以下简称"琴房"。琴房由值周班打扫,记得有个星期该我们班值周,天刚擦黑,我提个水桶哼着小曲从教室出发,准备散步经过三场地去打扫琴房,谁知,刚来到三场地入口,就听到草坪的斜坡上坐着十多个四班的男生冲我直吹口哨,吓得我撒跑往回跑,桶都跑掉了⋯⋯造化弄人,后来,我和四班的一个男同学结婚了。</p> <p> 不是吹,宜宾第二师范学校的板报是一流的,每个班能进板报组的必定是高人,要么写字要么画画,都有两刷子。字是用粉笔写的,画是用水粉画的,现在也找不见了。</p> <p>出校门左转的租书小屋不见了,我在这里租了三年的书来看,虽说才五角钱一天,这三年老板至少赚了我两三百元。都说"男看金庸,女看琼瑶,不三不四看三毛",看了金庸,我做了一个骑马仗剑走天涯的女侠梦;看了琼瑶,我做了一个为爱不惜付出生命的爱情梦;看了三毛,我做了一个写尽人间冷暖的作家梦⋯《黄生借书说》里云:书,非借不能读也!为了节省钱,我经常读到半夜,第二天一早去还书。有一次,刚刚付了老板五角钱,出门看到了地上有10元,我赶快捡起来快步走开,当时心里着实高兴了一阵。结果没几天拉肚子住院了,住院费119元一一那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呀!当然,去住院的不止我一人,我们寝室里去了三个,其中的梅现在已经远离了人世。后来,如果看见地上有钱,我绝不再捡了一一不吉利!三年级时,综合楼落成了,十分"高大上",二楼的阅览室更是宽敞明亮,做梦都没想到,我居然做了一年管理员,每周星期天上午,我可以坐在柜台里,一边为同学们服务一边蹭书看了。</p> <p>都说我们这一代中师生为他人做了垫脚石,只有20年寿命的中等师范学校已成为一段特殊的史实,但我仍不后悔在这里度过的三年时光。因为地势偏僻,所以正好安心读书;因为小镇穷,所以可以为家里省下许多生活费;因为有严格要求的老师,有浪里淘金筛选出来的同学,所以身边尽是良师益友⋯⋯1995-1998年,我是充实而快乐的,正如义工友友丛林所说:"在历史的车辙下,人就像路边的蝼蚁,然而,蝼蚁也应该有自己的快乐!"</p> <p>不可否认,当时能考上中师的,要么是勤劳刻苦的三好学生,要么是智商超群的高材生,因为每个县只招五十多人,所以几乎没有孬种软蛋。现在,我们这一代中师生有人转行当了官,有人已桃李满天下,无愧"中师生"的称号!本人虽然偶尔也因为没读过大学而自卑,此刻仍不得不向一代中师生致敬,包括向我自己致敬!</p> <p>这一切都已成为历史,不必怅惘!今日,在雨中漫步,撑伞接落花,看西风骑瘦马,问一句:谁能为我一眼望穿流霞,公子,是你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