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析颜延之《五君咏（阮步兵）》

张元文（爱莲说）

　　

五 君 咏（阮步兵）

颜延之

【原诗】

阮公虽沦迹，识密鉴亦洞。[1]

沉醉似埋照，寓辞类托讽。[2]

长啸若怀人，越礼自惊众。[3]

物故不可论，途穷能无恸？[4]



【今译】

阮籍虽然隐没踪迹，识见缜密鉴事洞明。

终日沉醉似敛光芒，辞意隐晦类托讥讽。

放声长啸好像怀人，超越礼法兀自惊众。

人情世故不可评论，路尽途穷能不悲恸？

【注释】

[1]识：识见。洞：洞明。[2]沉醉：指阮籍醉酒连月不醒。埋照：收敛光芒。“寓辞”句：指阮籍《咏怀诗》，诗意隐晦。[3]啸：撮口作声，打口哨。越礼：超越礼法。[4]物故：世故，世事。恸：恸哭。

【作者简介】

颜延之（384—456年），字延年，南朝宋文学家。琅琊临沂（今山东临沂）人。少孤贫好学，居陋室，博览群书，文章之美，冠绝当时，与谢灵运齐名，并称“颜谢”。东晋末，官江州刺史刘柳主簿。入宋，官太子舍人。少帝即位，出为始安太守。文帝时，历官太子中庶子领步兵尉、御史中丞、秘书监。因得罪权贵，贬为永嘉太守，复免官。七年后复起，累迁光禄勋。孝武帝时，为金紫光禄大夫，卒谥宪。因性激直，所言无忌讳，人谓“颜彪”。颜诗凝练规整，喜用典故，铺锦列绣，刻意雕琢。但有少数诗作情感真实，格调清朗，尤长于写景。原有集三十卷、逸集一卷，已佚。明代张溥所辑《颜光禄集》，《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辑得其诗及短句三十四首。事迹具《宋书》卷七三及《南史》卷三四本传。

【赏析】

《五君咏》共五首，分别歌咏竹林七贤中的阮籍、嵇康、刘伶、阮咸、向秀等五人。据《宋书•颜延之传》载，延之初为步兵校尉，好酒疏诞，不苟合当朝权贵，为刘湛、殷景仁等当权者所排挤，出为永嘉太守，故而心中十分怨愤，遂作下这组《五君咏》。诗中借古抒怀，表达了自己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节与怀抱。《阮步兵》是第一首。阮籍曾为步兵校尉，故称。这首诗对阮籍的生活、个性进行了具体的分析和品评，表达了诗人对阮籍的赞颂；同时，借古讽今，表达作者自己的政治态度与思想情怀。

诗的前两句写阮籍外表虽然沉晦，但内心却非常清醒，眼光也具有十分敏锐的洞察力。然后以四句分别列举阮籍的生活事例进行具体分析：“沉醉”，是有意隐藏自己的才识。其托酒自遁，正是因为世道的不可言说；“寓辞”，是说他写的《咏怀》诗，采取隐晦的方式，在诗歌中寄托自己对社会现实的讽刺；“长啸”，是为了思念隐士。据《魏氏春秋》上说，阮籍少时曾游苏门山，苏门山有一位隐居的高士，阮籍前往与他“谈太古无为之道，及论五帝三王之义”，然苏门先生却不与他交一言，阮籍于是对他长啸一声，清韵响亮，苏门先生只是淡淡地一笑，至阮籍下山后，只听到山间响起了一种像是凤凰鸣叫的声音，知是苏门先生的回答，这就是“长啸”句的本事。又据《世说新语•栖逸》记载：阮籍善啸，可以“啸闻数百步”；“越礼”，违背礼法，确令众人吃惊。他曾说：“礼岂为我设耶！”据《晋书•阮籍传》记载：“籍嫂尝归宁，籍相见与别”，“邻家少妇有美色，当垆沽酒。籍尝诣饮，醉便卧其侧”，“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籍不识其父兄，径往哭之，尽哀而还。”他还能做青白眼，见礼俗之士，即白眼相对。这在当时都被看作是越礼的行为。最后两句写阮籍看到世事败坏已不可论，身处穷途怎能不悲恸呢？据《三国志·魏志·王粲传》注中引《魏氏春秋》说阮籍“时率意独驾，不由经路，车迹所穷，辄痛哭而反。”这是对阮籍所处世事的慨叹，也是对自己思想情怀的抒发。

此诗最大的特点，是巧妙地化用前人的典事，来表现所要歌咏的人物。用语确切，对阮籍的评价眼光独到，诗中对阮籍行为的叙写实际也暗含了作者郁闷心情的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