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留勝迹, 琴鹤仰清風。

晨鸣

　　标题"江山留勝蹟，琴鹤仰清風"这句五言诗源于我的外公于1930年在赵公岩留下的题词石刻。然而外公的后人却无人知晓，直到去年我在网上读到有关的文章，才偶然发现并于几天前在赵公岩亲眼见到了被淹埋了90年的外公的墨迹....

赵公岩

赵公岩是位于浙江省衢州市常山县王村东面的三衢山腰的岩洞，洞宽20米、深15米。

赵公岩位置图

赵公岩远景

赵公指的是出生衢州的北宋名臣赵抃，为官一世(官至"参知政事”即副宰相)，清廉公正，两袖清风。他赴任成都知府时， 只有“一琴一鹤随马行”，被尊称为“世人标表”。皇帝宋神宗赞誉其 : "闻卿匹马入蜀 , 以一琴一鹤自随 , 为政简易, 亦称是乎?"。

位于衢州市的赵抃祠

赵抃是衢州人，相传年轻时曾在赵公岩洞中隐居苦读，后人为纪念其廉明儒雅的高尚品德，将这个岩洞叫作“赵公岩”。

历代不少文人墨客对赵公岩颇有亲睐, 在洞中崖壁留下诗文, 至今仍尚存自北宋至民国的5处石刻.

赵公岩洞口

洞中石刻

下面这张洞口左侧崖壁的照片上能看见4处石刻(红框标处), 分别是:

1. 王涤石刻 1124年(北宋宣和六年)

2. 叶文石刻 1930年(民国十九年冬)

3. 聂日培石刻 1932年(民国二十一年)

4. 汪楫石刻 1930年(民国十九年冬)

另外一处石刻——江溥石刻 1180年(南宋淳熙七年)在洞的右侧。

其中1号石刻记叙了北宋官员王涤来常山赵公岩走访时场景，(白话文译文摘要) " ....宁波的王涤来常山走访，攀爬三衢洞时，看到赵公岩的景观...，奇绝秀美，妙不可言，于是整日观摩细看，几乎到了留连忘返的地步。...."(参见参考资料1)

赵公岩周边的风景

从赵公岩洞内看到的外景

2号石刻

2号石刻是外公题的, 高约1.8米、宽约60公分, 题字在所有石刻中最短, 是一首只有10个大字的五言诗: "江山留勝蹟，琴鹤仰清風", 不仅概括了赵公岩秀丽的风景, 又赞颂了赵公甘于清贫的高风亮节, 字简意骇, 彰显了外公的文字功底。

2号石刻落款——外公的署名"葉文"和图章

外公的题字石刻历经90年的风化腐蚀, 肉眼辨识尚且困难, 拍出的照片更难以清淅, 我只好试试近距离逐字录相并同时念出该字的读音。由于受限于石刻崖壁前的有限空间, 而且右手举着灯照明, 只能用左手操作手机录相, 导致视频画面抖动效果欠佳. 但通过此视频可以看出每个字的笔划轮廓(下方是视频)。

一位颇懂古文的先生在2014年对赵公岩现仅存的5处石刻作过认真研究和考证, 他对我外公题字石刻的评价是: "此幅石刻为草书字体, 书法雄浑有劲, 飘逸自如, 为难得一珍品。"(详情参见文末资料1)。我不懂书法, 无法判断这位先生评价的客观性, 但从外公出生的家庭环境以及可以考证的家族历史资抖, 外公能写几笔字似乎在情理之中。

外公题字石刻中最后一个字"風"

外公

外公叫叶文, 1899年(光绪二十四年十二月)出生浙江省宁海县沥洋村(现改名为力洋镇)人。历史上由于外公是革命的"对象", "出身不好"的母亲从未主动提起过他和老家的事情, 直到4年前我随母亲的亲戚们去了沥洋老家寻根, 这才开始知晓母亲叶氏家族的历史渊源和外公有关的往事。

沥洋村古宅群

外公出生的沥洋村始建于唐代而盛于宋、元、明、清, 有1200年以上的历史, 目前是浙江省历史文化名村。村内居住着诸姓居民中叶氏人口最多，人文底蕴丰厚，"单是在清乾隆至光绪的170多年间, 叶氏宗谱可稽的科举上榜人士就有72人(庠生45人廪生15人贡生12人), 如果追溯叶氏上代, 则有唐代吏部尚书叶温裕, 宋代丞相叶梦鼎.....力洋历来被称为衣冠之族, 文化之邦。"(摘自参考资料2)

《葉氏宗谱》和记载外公和他父亲的条目

外公的父亲叶耐清先生, 是1896年(光绪丙申)科考秀才, 和胞弟叶颂清先生一起创办了沥洋小学, 并任沥洋小学校长。据我三舅的回忆, 当年沥洋小学和后来的沥洋中学的校牌都是出自我外公的笔墨。

外公在高中毕业后进入保定军校("北有保定, 南有黄埔"是当时的传说)。但毕业之后不久, 却弃武从文, 通过浙江省的县长考试, 之后从1928年开始在浙江省的常山县、缙云县和武义县等地当过县长, 连续做了14年的地方父母官。

外公家外墙(红色部分) 和门前巷子(2016年)

"力洋古建筑大多为叶氏古宅, 坐北朝南, 类似北京四合院, 正屋呈“口”字形, 围绕正屋的厢房、后堂, 楼廊相连, 道地（天井）相通, 形成“回”字形结构。叶氏大宅与大宅之间都有一条宽阔的石子路面通道, 通道两端是东、西两个炮台, 用来防盗。每幢大宅都有大面积庄园, 或左右庄园, 或前后庄园, 拱围着大宅, 说它栋宇连云、庄园林立不假。"(摘自参考资料2)

外公家院内厢房 (2016年)

外公家门口的铭牌

外公之所以能较顺利地进入仕途, 是受其叔叔叶颂清先生的影响和提携(参考资料4)。叶颂清先生是叶氏家族近代最知名的人士, 原本是读书人, 但投笔从戈参加了辛亥革命, 被称之为"中国近代民主革命家"(参考资料6～8)。

叶颂清先生写着一手好字, 遗留下的笔墨最有名的可能要算于1911年在杭州云居山上题的石刻——"雲山萬古", 它被誉为"中国体育史上唯一石刻"(参见参考资料9)。

"雲山萬古"石刻

叶颂清先生书写的"雲山寓古"石刻记文

在书香萦绕的家境中成长, 并受到叶颂清叔叔影响的外公, 能写出几笔大字, 似乎合情合理。另据外公在"解放后"上交的"交待材料", 他1928年在浙江省常山县任县长, 而赵公岩就在常山县, 所以2年后这位能写几笔大字的"县太爷", 在自己"辖区"内的赵公岩留下题字石刻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令人唏嘘的是, 母亲和亲戚们始终不知道外公这一石刻, 直到去年我在网上搜寻叶氏家族的历史资料中, 意外地读到介绍赵公岩石刻的文章, 这才偶然发现了这件沉睡了多年的迭事。从那时起赵公岩就一直萦绕在我的思绪中, 直到几天前我终于如愿找到了这里, 亲眼见到了外公90年前在赵公岩留下的题字石刻。

扎龙湿地的丹顶鹤(2020年8月)

清風

外公的五言诗下半句:"琴鹤仰清風"触动了我的情感, 自然地联想起近3年中我去过的几个湿地鸟禽保护区, 遇见鹤鸟的美好经历。尤其是在扎龙丹顶鹤繁殖湿地, 那一群群翩翩起舞的丹顶鹤灵活轻盈的舞姿和优雅高贵的气质令人感动和惊叹不已; 也联想起独自一人弹琴时, 情感会借着音乐的旋律而自由抒发的美妙意境....如此美妙的琴与优雅的鹤都要敬仰清風, 可见清風是何等的高尚神圣。

见字识人, 从此我从未曾见过面的外公不再是一个抽象的名词, 而是一位活生生、有灵魂, 大写的人。读史明智, 乘着外公的"清風", 晚辈的人生路将会行的轻盈优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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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名士“结亲”三衢山——赵公岩石刻辨析》王有军 2014年

http://news.qz828.com/system/2014/03/03/010763055.shtml

2.《力洋村概况——中国传统村落-浙江省级历史文化名村》叶柱 2016年

3. 《葉氏宗谱》

4.《尘封往事如沧桑》叶元正回忆录 2020年

5. "叶颂清简介"

https://m.sohu.com/a/254459559_688049

6. "辛亥革命志士叶颂清(一)"

http://blog.sina.cn/dpool/blog/s/blog_6287e1c40100g0mv.html

7. "辛亥革命志士叶颂清(二)"

http://blog.sina.cn/dpool/blog/s/blog_6287e1c40100g0my.html?type=-1

8. "辛亥革命志士叶颂清(三)"

http://blog.sina.cn/dpool/blog/s/blog_6287e1c40100g0mz.html

9. "体育石 中国体育史上唯一石刻"

https://m.sohu.com/a/157143402_349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