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挺好

八爪鱼

　　老郭，共和国的同龄人，我的老妈，我的偶像。在单位是兢兢业业视工作为生命的郭总，在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全能老妈。

童年生活的艰辛养成她自强独立坚韧不拔的个性。小学毕业考因为穷买不起钢笔没有笔答卷，其它考生借给她笔完成的。于是就有了区第一的成绩保送进师大二附中，据说是当时最牛的中学，成为了老三届。

下乡挣公分还当了赤脚医生，全公社投票招工名额，全票通过。招工进了钢铁厂抡大锤成为报纸上的学习楷模———铁姑娘。后来又被保送外语学院，然而这次她拒绝了组织的好意，因为要挣高工资养活一大家人，失去了宝贵的机会。她又成为仪表组最早的自动化控制的专家。

后来终于上了大学，完成了她的心愿。老爸从北京转业回西安，她又调动到旅游系统，这里没有自动化控制专业啊，于是她就出现在各种课堂上，比如会计，比如英语，比如日语，比如俄语，比如服装设计裁剪等等等等。她上课的时候都带着我，所以小小的我唱的儿歌总是与众不同，啊衣屋矮哦……哈吉米买西代……欧青哈啦少……

我的衣服总是最时髦的，她去东大街儿童服装店看到最新款，手指卡一卡，回来画图裁剪缝纫绣花编织，一两天的功夫就能穿上妈妈做的新衣服。总有阿姨问我衣服在哪里买的？

老郭对自己要求严格，对我总是恨铁不成钢，说我没有继承她的优点，我也很惭愧。记得我初中的时候，应该是妇女节吧，和老妈在兴庆公园玩，又说到了学习。站在湖边正在反思，就遇到了八个孩子水中遇险，就有了《母女俩勇救八名落水儿童》的新闻。我也不清楚怎样就上了报纸，就成了西安市见义勇为好市民。她也没说过，我也没有说过。老妈涨了半级工资，我只记得发烧好几天，学校没人知道。只觉得那是应该做的，谁都会那样做的。

老郭当过赤脚医生，所以对医学略知一二，但关键时候救了我的小命。那是92年冬天，西安历史上最冷的一个冬天，我病了，发烧三四天下不来，去某京医院，急诊科一个星期还没降温，又托关系终于住进了医院。又住了两个星期，还是四十度，脖子上长了一大串疙瘩，并且下了病危。医生谈话让她们想开点，能不能来得及再生一个云云。说要做手术割掉可能半身不遂，发烧可能成傻子。因为各项指标检查都正常，找不到原因，甚至抽骨髓，都正常。找不到原因不用药。所以一个月以来妈妈坚持不分昼夜的物理降温，让我没烧成傻子。只是我的个子从那天抽骨髓后再没长过。老妈把我从医院偷出来，到某附院在脖子上做了穿刺，说没事是炎症，长期发烧淋巴结聚集起来。我们又去了中医医院，大夫把脉开了两副泻药，我的烧退了。脖子上的淋巴结中药热敷两周下去了。避免了手术可能会导致的灾难性的后果。发病原因是天冷积食。中医拯救了我。历时一个月。那个腊月她一直穿件单衬衫，气管炎的她说不冷。

老郭拼命三郎的工作精神值得表扬但不鼓励。以健康为代价实现了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给自己的后半生埋下了伏笔。优化管理流程长期彻夜加班，起搏器安装半个月就去建新账……长期的劳累终于在退休的那一年彻底爆发，脑梗，倒下了。还没来得及答应我的广场舞和答应我的旅行都食言了。十年前九一八十点的防空警报和她的倒下是同一时间。

这十年，她再不是那个雷厉风行的郭总，像一个会骂人的四五岁的孩子。病痛让她的大脑迅速退化萎缩，别说四国语言了，连拼音都忘了，坐在电脑前再也操作不了了。每天工作内容就是花式骂人和花式撒娇，任性的像个孩子。她的苦我们懂，于是我们家就有了两个宝贝孩子大宝和小宝。

老郭的老伴老余同志绝对是经得起考验的老党员好同志！我常说老郭的眼光怎么这么好，找到这么好的老公。说起这个，老郭一脸得意。转头又骂。面对不讲理的她，老余同志急了说她两句，转头又去给包饺子去了。

这不，29号母校校庆，老余推着老郭又去了……

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