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虚惊一场

如意

“一、二、三……”在抖抖瑟瑟中，老王终于打开了自家的防盗门。屋子里黑乎乎的，他还是习惯性地叫了声“小芳，我回来了！”没人应他。他又一间一间地打开灯，仔细查看了一遍，连同卫生间，还是没人。老王回到客厅，往沙发上颓然一坐，然后拿出手机，再次拨打“老婆”号码，依然是“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老王感到一阵心慌意乱，他顺手从包里取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一口，又一口，在烟雾缭绕中，刚才的一幕像电影般回放——

盛夏的公园氤氲着各种花草的馥郁香气，夜幕下的霓虹灯更增添了恰好的浪漫。老王从公园深处的一家怡中鲜餐厅出来，酒足饭饱，踏月而行，很是惬意。老王不老，三十出头，某单位一名科员干部，因长得着急了点，人称“老王”。带着几分微醺，几分得意，几分闲情，老王想去附近的荷塘体验一下朱自清《荷塘月色》的风雅。

环绕荷塘的是清幽的石板路，沿路方向建有亭台水榭供游人驻足休闲。白天来这里赏荷的游客多，颇为热闹；到了晚上，这里就成了青年男女幽会的好地方。

老王哼着小曲，想绕过就近的一座凉亭，因为他不想去坏了亭中人的情趣。可好奇心的驱使，又让他忍不住往亭中多瞥了一眼。谁知这一瞥，让他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借着几分月色，远远的看见亭子里的的一对男女正面朝荷塘，背对自己，男的搂着女子的腰，情意款款。再仔细一瞧，那女子长发披肩，着一身月牙白的连衣裙，那衣裙，那身材，那背影，不就是自己的妻子小芳么？他忍不住大喊一声：“小芳！”他这一喊，把亭子里的男女吓了一大跳，等老王再定睛看时，两个人瞬间躲得不知去向。

老王怔怔地在原地站了好久，他揉了揉眼睛，掐了掐自己肥嘟嘟的手臂，确认不是在做梦。他回过神来，走近凉亭，回忆刚才的一幕，恨恨地想：刚才那个男的是谁？怎么这么眼熟？他跟小芳怎么认识的？

带着无数问号，老王一遍又一遍焦急地拨打小芳的手机。“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手机里那个甜美的声音也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传来。

从公园出来，老王坐了辆的士飞奔回家里，可是——小芳不在家。

坐在自家客厅，一根烟下来，老王稍微定了定神。他又竭力把刚才的一幕回想了一遍，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个名字来。难道是他？他是老王单位的同事潘科长，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美称“潘安”，最近和老王走得很近。

老王下意识地朝客厅的麻将桌看了一眼，痛苦的叹了口气，吐出了两个字“麻将！”

庚子年，世界的格局在悄悄发生改变，人们的心态似乎也在悄悄发生了改变，老王呢则是迷上了打麻将。他刚开始是用手机在线上玩，后来疫情防控放松了，几个同气相投的朋友一约，就转战到线下，其中就有“潘安”。老王最不惧内，在他家心情最放松，老王家自然也就成了周末放松的“根据地”。

头几次老王叫朋友来家里打时，小芳很不乐意的，因为她不会玩，自然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而且老王热情好客，时不时要留朋友吃个饭，这无形中增加了她这个女主人的负担。但几次“熏陶”过后，作为“旁观者”的小芳渐渐摸到了麻将的门道，什么饼条万，什么碰啊杠啊胡啊抢金啊，经过数次“现场见习”和无数次的暗自琢磨，小芳的天赋展示出来了，没多久就能独立上场了，大家都夸老王的老婆小芳不仅漂亮人也聪明。

春去夏来，夏意由浅入深时，小芳的麻技已日渐纯熟，麻瘾似乎也越来越大。只要一坐在麻将桌前，她的眼睛就会发亮，整张脸也骤然生动起来，越发显得好看。没有麻将的日子，她经常两眼注视空中，出神似的凝想着什么。想什么呢？老王知道她肯定又在研究那天输了或赢了的麻将该是怎么个打法了。“真是好学的美人胚子，可惜因为家境贫寒错过了学习的机会。”老王爱小芳，暗想妻子当全职太太也不容易，让她玩玩麻将好打发无聊的时间。

可是今天，就在此时此刻，老王想起小芳那张生动的脸，想起那凝神的表情内涵，老王感到自己一切都明白了，悔恨、愤怒和悲哀交织成莫名的意味袭上他的心头，他痛苦地又点燃了一根烟。

正当老王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一遍接着一遍拨打电话之际，门突然开了。老王像触电似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跟着小芳进屋的还有一个人——她是老王家正在本市读大学的妹妹。“我们回来了！”小芳冲着发呆的老王神秘地说。“哥，嫂子说明天是周末又是节日，接我回家玩一天。”妹妹冲上前，给了老王一个久违的拥抱。

“哦，想哥了是吧？”老王捏了捏妹妹的脸，笑了笑说，“以后每周末都回来哈！”

夜阑人静，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斜照在卧室的双人床上。“老婆，你今天怎么老是关机？”“唉，刚好没电了。”小芳轻描淡写，翻了个身，鼻息渐重。

老王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脑海翻腾，时而掠过公园一幕，时而想起一些平时看到的听到的麻将负面案例，惊出一身冷汗。

第二天，小芳一早起床，发现家里的麻将桌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