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话之扒苞米

无言

<p>作者:宋宝昌</p> <p>1974年的秋天,又是一个金色的季节,庄稼大丰收,大田里正在收割苞米(玉米),满地的玉米一片金黄。</p><p>1974年9月下半月的一天,天高云淡,白云飘飘。清晨,我们班的师生背着行李、挎着书包和水壶,排着整齐的队伍,步行到得利屯去学农支农、扒玉米。</p><p>师生们一路上,一会欢声笑语响成一片,一会响起嘹亮的歌声。“群山巍巍,江河澎湃…”,“晴天一顶星星亮,荒原一片篝火红…”,“翠竹青青吆披霞光…”,“赤脚医生啊向阳花…”。秋天的阳光和微风与我们一路同行,见证了我们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少年花季、花样年华。一路歌声一路笑声,歌声笑声在初升的太阳照耀下,响彻在火红的时代。</p><p><br></p><p>在那个时候,一名比我们中学生大不了几岁的美丽的年轻的单身的女老师,带着一群六十多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在农村里劳动生活许多天,不知道要有多大的勇气、要操碎多少心。</p> <p>到了得利屯,在生产队接待人员的安排下,我们大家按照老师分好的小组,分别到老乡家的住处报到,安顿好行李。</p><p>我们小组有七八个同学,好像淘小子多点,好像班级的淘小子和我还比较好,好像有时我也和他们一起淘气,好像有时他们淘气时我说几句他们也会听。</p><p>我们小组走进一个老乡家,一位大叔让我们住在他家的一明两暗三间房的西间。大概只有具备能腾出来一间住房的农家才能接待学生,也许生产队会给这样的人家公分补助。</p><p>我们小组的人自觉自愿地在南北两铺炕上放好了自己的行李,“抢占”了自己喜欢的睡觉位置。睡在炕头炕梢的人都有一边是没有人骚扰,是比较好的地方,大家都希望拥有这样的好处。但是没有出现不愉快的争抢,还互相谦让了一番。</p> <p>在我们东北,作为大田耕作的农作物玉米是按垄进行播种的,我们班好像也到得利屯种过玉米。你知道吗?玉米的叶子是在一个平面上向两边生长的,所以种玉米时要让玉米脐在一个方向与一垄地成45度角,这样一片地的玉米叶子就都是在一个方向了,目的是有利于增加农作物的通风和透光,使农作物增产增收。</p><p>种玉米时,先在垄台上刨出间距30厘米、巴掌大小、深10厘米的坑,在坑里顺垄的方向按宽10厘米长15厘米的长方形的四个顶点上下种,将四个玉米粒用手轻轻插入土里,保持玉米脐方向正确一致,然后培上5厘米厚的土,再轻轻地踩上一脚,保证种子不透风,最后浇上一瓢水,一个坑的玉米就种完了。</p><p>等玉米苗长到15-20厘米高时,要进行间苗(选苗)和锄草,间苗就是把一个坑里的玉米苗留下两颗壮苗,间去(拔掉)其它的弱苗。同时也可以用间下来的苗进行补苗,到这时播种玉米的工作才算完成。 </p> <p>在那个年代,玉米成熟后也是人工进行收割,一个人的任务是用镰刀同时割几垄地,把割下来的整棵带玉米棒子的玉米秆放在地上,隔一段距离堆成一堆。我们管一堆叫一铺,从地这头到地那头的一字排开的一铺铺玉米叫一趟。</p><p>我们到得利屯时,玉米已经割完,我们的任务是扒玉米,每个小组要在半天时间里扒完一趟玉米。</p><p>扒玉米一般要用上一个叫玉米签子的小工具,玉米签子是一个大人巴掌长、手指宽、三四毫米厚、一端带尖的竹片,在竹片中间的两个小孔中拴上一个可以套进中指的绳套。</p><p>扒玉米时,先把玉米签子的绳套套在右手的中指上,握在手中,尖端朝向虎口的方向露出2-3厘米。左手拿起一颗玉米,玉米胡子(须子)向上,右手用玉米签子将玉米胡子一端的包着的玉米皮插穿,再用大拇指压住玉米皮一拉,玉米就被扒开一小半,然后再把其它部分扒干净,一个金黄色的玉米就扒开了。但是玉米皮子还留在玉米尾巴上,把玉米皮子掰掉才大功告成。掰掉玉米皮子也是力气活,有些手劲小的女同学就掰不下来。</p><p>扒玉米就是不断地重复几个动作,看似简单,其实对手指、虎口、胳膊和大腿都是考验。指甲扒缝开裂(指甲与肉分离)、虎口红肿破皮、胳膊酸胀疼痛、大腿蹲得跪得坐得酸痛无力。每次收工时,大家都累得不敢自然摆臂、不会正常走路了。可是,我们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依然旺盛。“下定决心…去争取胜利”的歌声唱响在田间小道上,回荡在广阔的田野里。</p><p>我们在农村这个广阔的天地里大有作为,要想扒玉米又快又好,还要没有遗漏,不只是靠几个动作的重复,还要讲究方式方法。有的小组先把带皮的玉米棒子从秸秆上掰下来再扒玉米皮,有的小组直接在玉米秆上把玉米扒皮、再把玉米秆放在身后。我们小组也是直接在玉米秆上把玉米扒皮、但是先把玉米秆搂在怀里、等玉米秆多了就把它们坐在身下,这样的过程最简单,所以效率最高。</p><p>每次我们小组完工后,有的人还去帮助别的小组,当时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干活那么卖力气,还那么乐意帮助别人,我都被他们感动了,谁知道这里边还是有故事的。</p> <p>在得利屯劳动时,我最感兴趣的是农家院里的一口手动压水井。一根从地下伸出来的两英寸粗细的铁管是井管,在井管的上端连着压水井的井头。井头比井管粗一些,有一个压水杆、一个与压水杆连着可以活动的圆盘、一个出水口。</p><p>细琢磨压水井包含了物理课上讲的压力、活塞、单向阀、密封,还有杠杠等原理。</p><p>开始压水前,要先在井头里倒进一瓢水,靠水帮助活动的圆盘(单向阀)密封,在压水杆带动活动圆盘上下运动时,将井里的空气排出、将井水抽上来,不停地压动压水杆,井水就不断地哗哗流出。</p><p><br></p><p>一瓢水就能换来取之不尽的地下之水,像极了滴滴汗水换来的丰硕果实,看来不付出是不会有收获的。现在想起来,压水井里压出的水比农夫山泉矿泉水好喝多了,我家乡的勤劳农民早就是大自然的搬运工了。</p><p><br></p><p>到了冬天压水井也是能用的,但是千万要记住回水,就不怕东北冬天零下二三十度的严寒把水井管冻坏。有的人家把压水井打在自家一明两暗三间房的明间(灶间),虽然占了房子的空间,却不受天气影响。压水井在屋内屋外各有千秋、各有利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p><p><br></p><p>我们家取水的水井是公用的用辘轳打水的,我在家经常到水井挑水。如果我家院里也有一口这样的水井该多好,那样我爹、我哥和我就都不用去水井挑水了。其实挑水最难的时候是,在每年的十冬腊月、三九严寒的日子里,零下二三十的天气冷得滴水成冰。后来,我也留意过是否家家户户都可以有一口压水井这件事,我得到的答案是不一定。打一口压水井除去施工和材料费用外,最关键的是打井的地方有没有水脉或地下水有多深。关于地下水、水脉什么的我还真不知道,如果地下水太深,压水井就无法把水提到地面。所以我就丢掉了自己家也想有个压水井的梦想。在我哥和我离开家乡许多年以后,家里才有了自来水,那些年里家里的用水就是我爹和我姐姐、弟弟及妹妹们挑的了。</p> <p>扒玉米时我对小组的同学说:我们扒完一趟玉米,大家可以在老师允许的条件下自由活动。为了自由,我们小组的每个人干活都特别卖力气,几乎每次都是我们小组第一个扒完玉米。我们的任务完成后,有人就去别的小组帮忙,后来我才察觉到他们的情商真的是高、实在是高,虽然大家都是懵懂少年,但谁的心中没有一个心仪的人呢,借此机会正是显示个人力量、增加相互接触的好时候,这就是助人为乐故事里的故事。就我一个人傻得坐在地头发呆,想着快点吃饭吧。</p><p><br></p><p>几天的劳动之后,每个人的指甲都裂开了口子,虽然没有江竹筠的竹签插入指甲那么痛苦,也可见我们革命少年的坚强意志和大无畏精神。那个年代锻炼了我们吃苦耐劳、不怕困难、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品格,使我们在之后的生活中受益匪浅。</p> <p>1974年9月30日(星期一)的傍晚,结束了一天的扒玉米劳动,各个小组的人都回到了住宿的老乡家里,正东倒西歪地歇着。那时候的娱乐方式极少,学生连半导体收音机都没有,有人在看小说、有人在打扑克、有人什么也没有做。这时,突然接到紧急通知,让大家快速收拾好行李并带好个人的全部东西,半小时之内到队部集合。</p><p>师生集合完毕,班主任老师说,刚刚接到学校的通知,要我们马上回家,然后回学校上课。明天10月1日,给同学们放一天假,在家休息。10月2日,请大家准时到校。</p><p>西边的太阳已经下山了,全体师生一行人踏着薄薄的夜幕,走在寂静的马路边。记得好像没有了来时的笑声和歌声,只听见脚步的沙沙声。也许是归心似箭,在家里人还没有休息睡觉前,我推开家门回到了家里。</p> <p>我进家门的时候因为不是之前说好的学农支农结束的时间,当一家人见到我时都感到很吃惊,又露出了疑惑的眼神。我赶紧说:学校临时通知学农劳动提前结束,10月2号我们回学校上课。妈妈说:回来得正好,今天是八月节,给你留着月饼呢,饿吗,快吃点。妈妈拿出一块月饼说:你没在家过节,就多给你留了点,这一块都是你的。</p><p>小时候,家里的生活很窘迫,但是过日子的仪式还总是有的。春节要买年货、放炮仗、还要自家炸麻花,端午节要吃粽子、吃红皮鸡蛋,八月节自然要吃月饼。当时,家里八口人,每个人吃不到一块月饼。妈妈给了我一整块月饼,我心里知道那一定是从我妈和我爹嘴里省下来的,其中也包含着“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浓浓母爱和父爱。</p> <p>有关学习的记忆</p><p>1966年开始取消高考,同年学校开始“开门办学”、“学工、学农”,也是同年开始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初高中毕业生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p><p>在上世纪70年代初期,大学开始重新招生,推荐选拔“工农兵大学生”,知识教育开始逐渐回归学校,之后又出现了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运动。到上世纪70年代中期,学生又回归课堂上课、学习文化知识,之后又是“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p><p>到了上世纪70年代末期,在1977年冬国家恢复了停止10年的高考,77届考生要在78年春入学;在1978年夏,恢复高考后进行全国第一次统一考试(时间),610万人报名,录取40.2万人,秋季入学。我有幸成为40.2万人之一,在十月份入学的;在1978年一年里,有两届大学生入校。</p><p><br></p> <p>得利屯也是我梦中常常去的一个目的地,梦中最担心的事情是,要在大路上的哪一个岔路口拐弯才能不走错去村里的路,出村时走那一条路才是正确的回家路。关于玉米、月饼、水井的故事已经过去整整46年了,在近半个世纪里这些故事总是经常在我的梦中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浮现,今天把这个童话讲出来,算是对我的记忆和经历的一个交代,对我的同学少年时代的一个致敬。</p><p><br></p><p>心中童话有许多,</p><p>听我慢慢给你说。</p><p>八十九十讲不完,</p><p>百岁我们还唠嗑。</p> <p>我,1960年2月出生,黑龙江省集贤县人。1978年参加高考,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安邦河畔。2020年春,我退休了,过着回首往事、尝试新事、慢慢变老的平安快乐的平凡日子。</p><p><br></p><p>庚子年八月初十、2020年9月26日,于集贤县福利屯(城关镇)。</p>

玉米

压水井

小组

我们

玉米秆

一个

得利

水井

月饼

学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