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惹乡愁

美美🍃

文字：美美

摄影：美美

马尔克斯说：生活不是我们活过的日子，而是我们记住的日子。



那天去三角洲拍榴花，老杨看见坝子上开满了蜀葵，絮絮叨叨地让我去拍。我对蜀葵不是太感冒，不喜它花开笨拙张扬又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借口光太强了，没法拍。

此后的几天，老杨一直在提蜀葵，他不停地念叨：大麦芍，大麦芍。

我奇怪：大麦芍？老杨侃侃而谈：你看它的花瓣多像是芍药花。我没有听过大麦芍这个名字，恍惚小时候听母亲叫过它大拇指，心里寻思着是不是老杨在杜撰呢，回来特意问了问度娘，度娘说：此花六月间麦子成熟时开花，而得名“大麦熟”。大拇指和大麦芍，其实就是大麦熟！不过各地的方言不同罢了。至于大麦熟怎么让老杨的记忆深刻又他念念不忘的，这到是激发起了我的好奇心。

不知为什么，在老杨絮絮叨叨念着大麦芍的时候，我眼前仿佛看见老杨家老宅的院子里，在初夏的阳关下伫立着怒放的蜀葵，将院子的一角挤得满满当当的。或许婆婆会扬首站在花丛下，或许婆婆会掐下一朵放在水杯里，或许之后有了很多的或许。

看来，大麦芍惹了老杨的乡愁。

乡愁，是个很有忧伤词语。乡愁，是个很复杂的情绪。乡愁，不尽是邮票、船票、坟墓、海峡这么简单。乡愁，也不只有单纯、明朗、集中、强烈的情感。

我很少听老杨念叨家乡，十八岁离开故乡去南方读书，不想，一别竟是要一生的时间。虽然，可以经常回去看看，可是，回去却成为了故乡的客人。

故乡到底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了什么，我不是很清楚，在他反反复复地念叨大麦芍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一位少年在浅夏明媚的阳关下，穿过密密匝匝的大麦熟丛，和一群小伙伴顽劣飞奔的身影。

关于故乡，有很多很多的故事，离别几十年后凝练在记忆深处的，往往是你当时并非特别留意和眷恋的，而是你记住了人、物和情景。

乡愁，是老杨记忆里筛选过了，大麦芍就成为了代表。

乡愁，是你想记住的故乡的模样。

弟弟昨天在家人群里发了一段视频，是大姐家的老房子，老房子里有儿子对着电脑的背影，有大姐夫拎着水壶去厨房的背影，有我和母亲坐在沙发上聊天的情景。我突然一下子忘记了是什么时间的事情，我们为什么在大姐的家里，这一切好像都成了缥缈的云团，看得见却摸不着。

在大姐的提示下，我慢慢地回忆起了当年的情景，甚至，一些大姐都忘记了的细节，我也细细地拾捡了起来。

我抱着手机，心中很是郁闷，为什么会忘记了这一段其实于我很重要的往事呢？

生活到底是个什么路径，走过的路，沿途的风景，很多会在以后的路途中渐渐淡忘，能一路拾捡一路珍藏于脑海里的东西却少之又少，能称为永远的东西也愈来愈少。有时候你会发现，留在记忆深处的东西或许并不是你经历的，而是你以为你经历的。

麦家说：人活一世，总要经历很多事，有些事像空气，随风飘散，不留痕迹；有些事情像水印子，留得了一时留不久；有些事情则像木刻，刻上去了，消不失的。

脑海里恍惚间停摆了这段时光，或许与思念三十年的故乡之行相关联。

故乡，常常在我这里是个混淆的概念。

出生在江南，祖籍却在中原。别人思维里的乡愁，在我这儿却是如席慕蓉的：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 。

始终记得江南那两棵几个人都围不过来的老银杏树，一颗结果，一颗始终不结果，大家都叫它们夫妻树。就是这次和母亲回江南，两棵银杏树的周围完全变得认不出来当年的模样了，夫妻中的一棵也不知什么时间逝去了，孤零零的一棵依旧在原地伫立着。我忽然有点后悔了，不该来呀！这已不是我脑海里刻录的故乡的模样了，我宁愿故乡的样子是我记忆里的样子。

很喜欢席慕蓉的这句话：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

离开三十年后，再次返回我心底的故乡，却发现已经是面目全非了。那些古老的房子拆的拆，坍塌的坍塌，基本上没有剩下什么了。郁闷的心绪让思念之情蒙上了淡淡的忧伤。

坐在那块进入山林必经的大石块上，望着缓缓流动的青弋江水，心情忽然开朗起来。没有关系呀，故乡其实已经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了，无论它如何变化，它还是我记住的样子。

有人说：与思念相比，乡愁显得广阔而又模糊，抽象而又具体，就像月笼雾江，空阔苍苍，久伫江边，一任寒露湿衣，却无法满足对乡愁的释放。

人生总是伴随着愁。无论什么愁，总是会抹上一丝悲伤的色彩，清闷又苍冷。而，唯独乡愁，犹如霞光晚照，在淡淡的伤感中流淌着温暖的彩色。乡愁可能是人世间最美的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