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夜想

美友30515582

山村夜想
朝阳
今夜旅居他乡，或许是新人初到，也或许是这不大的山里小村和童年的家一样，明明躺下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慢慢掀起窗帘一角，看着几颗亮星眨眼，月亮勾在远黛一棵高大的树上。所有人家都灭了灯，就在窗前望着。一支一支烟蒂堆满了易拉罐剪制的烟灰缸，满屋的烟熏黑了眼睛，熏湿了眼眶。推开窗的一角，让高负氧溜进肺腑，耳朵里也闯进蛙声。童年的家，夜晚也是这样美，一铺大炕，总是假装睡去，劳累一天的大人们才不会假装，片刻就能听见沉睡的声音。掀掉棉被，睁开大眼，春听布谷，夏听蛙，秋听虫鸣，冬狼哭。
春天是挖采的时光。放学后，书包被抛到炕琴底下，拿起小刀，拎起柠条筐，在村外的田地里挖着“小根蒜”“婆婆丁”“猫耳菜”“荠荠菜”……一切带着春天气息，带着裹腹的悸动，在天色由浅红到藏青前赶回家，因为大人说：山里的夜是不安全的。有时他们还给我讲：圈里的猪被张三（狼）赶走了；谁家的牛犊在散放时不见，一村大人寻遍附近的山头，只看到骨头和犄角了；谁在跑山时看到比人还高的黑瞎子了……总之，天黑前无论你有多不舍得离开玩伴，都要回家。因为不仅有玉米糊糊粥，菜团子，还有盼儿归，满村口喊你的父亲和娘亲。
夏天总是撒欢的天堂。趁大人农忙，约上几个死党，光着屁股在大河里折腾，咕咚咕咚叹着气的河水翻着沙浆。小雨、河蟹、小龙虾被呛得四处躲藏。总嫌手抓、石头下摸来得慢，溜回家拆下纱窗，绑上架条，挎上韦德罗，捕着一河欢歌，用满桶的收获，抵消拆纱窗的罪过。
秋天是味蕾跳跃的时刻。骑在黄牛肥腻的后背上，笛子或口琴的悠扬一路铺满牧牛的路。燃起柴火堆，烤青蛙、烤玉米、烤土豆……与远处吃草的老黄牛一起享受美味。有时，随着大人去茂密的山林，打松塔、采蘑菇、采榛子、摘圆枣子、山里红、山丁子……秋天不仅是“半山束裙带，云留做帽衣。莫道寻宝客，山神也歇息”的迷蒙、深远，更是“半边青色半边黄，群嶂层叠可当墙。但有谁家无米灶，拈来一把过夜粮”的给予馈赠。
冬是愉悦的情。冰滑子、雪爬犁带着惊呼、快乐从高坡一路滑向远方。那时父亲是健康的、勤劳智慧的，他把楸木铇成长木片，顶端削成圆，在沸水里煮5个小时，用重物将煮过圆头端压成漫弯，剪了皮条钉在两侧，做成了简易滑雪板送我。带着它在小伙伴面前炫耀一个冬天，也成了永恒的记忆。快乐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回眸，难忘的都将成为不可磨灭的烙印。
　　夜依旧深邃，而我已经华发三千，薅把万年的星光，轻轻贴在脸庞，尽管回不去的童年，而今记忆依然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