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板栗菌”。

翁永年

　　人老了，会经常想，今生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去做，还有什么愿望没有实现。
       我就是这样，在我当年下乡的地方，有一种叫“板栗菌”的野生菌，几十年来，我一直有个愿望，就是能在有生之年再一次去到那片山上采到它，再一次品尝到它的味道。
       在我下乡的三年里，有一年半的时间是在为生产队放牛。那时到了秋天长菌子的季节，在山上能轻易的捡到许多“板栗菌”。虽然那时没有什么佐料，只能简单地用猪油炒一下，放点盐，但吃到嘴里的那种滑溜溜的鲜美感觉，至今仍然让我久久难以释怀。
        五十多年过去了，在我心里总会想，能有那么一天，再次去找到它，再次品尝到它的味道。
         2020年9月18日，我终于踏上了圆梦之旅，再次来到了那个有“板栗菌”的地方—陕西省凤县留凤关镇水磨村。

　　之前在2015年和2017年，我曾两次来过这里，当时由于季节原因，加上从2003年起，国家开始实行“退耕还林”政策以来，上山的路都被草木覆盖，所以没能上山。
        这次来了以后才知道，由于春天里的一场霜冻，使得今年这里的板栗几乎绝收，“板栗菌”也几乎很少能见到了。
        知道我的来意，乡亲们告诉我，今年的菌子很少，前几天有人上山，半天只捡到几朵，但又给我出主意，让我去找一个叫邓平娃的，他的家在山脚下，他是复转军人，虽然也年近60了，但身体很好，经常上山弄山货，他也许能帮到我。
       我去到他家时，一眼就看到院子里的筲箕里有正在晾晒的东西好像是菌子，心里暗喜，平娃说那正是“板栗菌”。他告诉我，虽然今年菌子“瞎（ha）了”，但也不是一点没有，他答应明天带我上山，说总会找到一些的。我很欣慰。
   第二天上山，果然没上多高就看到有“板栗菌”了。看到它我两眼发直，五十多年过去了，我终于又看到它了。我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一请进篮子里。继续往上爬就发现我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了。长菌子的山坡很陡，大都超过45度，而且爬山要用手抓牢身边的小树，才敢迈开腿。我一只手要挎个篮子，能用来爬山的只有一只手。而且现在70岁的我，体力已经和当年的我完全不能同日而语了。只爬了20多分钟就已经是大汗淋漓，力不从心了。邓平娃看到我的样子，善意地笑了，让我在原地休息，他继续去为我完成使命。

　　感觉过了很久的样子，远处传来吆喝声，这是人们在山上互相联络的方式，我懂的，我赶紧回应。又过了好一会儿，平娃竟然从原路来到我的面前。他指着篮子，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这次只能找到这些了。我看着近小半篮子的“板栗菌”，有些激动，连声感谢，告诉他，这已经远远超过我的预期，没有你，这次我可能都见不到“板栗菌”。
　　我掏出香烟让他，他摆摆手说山上不要抽烟（我知道他的烟瘾很大），我的心一紧，想起当年在山上伐木、砍柴、放牛，都是可以随便抽烟的，今天，人们的观念已经改变，森林防火意识已经深入人心了。
        我此行的愿望在邓平娃和乡亲们的帮助下，圆满实现了。
        当我再一次见到“板栗菌”的时候，我却又要和它说再见了，也许我今生不会再有机会看到它了，但让我释怀的是，我确实在五十年后的今天又再次见到了它，而且是在它生长的地方，在我当年放过牛的那片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