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毛

大李

　　朋友发来图片，南湖边的毛纺总厂被夷为平地了。看着图片，心里五味杂陈，这个让人欢喜让人忧的地方，发生过那么多的故事，多少人把青春和汗水都抛洒在这里。微信公众号有人写了怀念毛纺厂的文章，详述建厂初期的艰难岁月和七八十年代曾经的辉煌，好多人读后落泪心伤。

我进厂较晚，对于早先的事情不太了解，但也从文章中看到好几张熟悉的面孔。我办公室一位同事，曾是总厂篮球队员，唱歌、打球样样精通，退休三个月就去天堂。这里跟你说一声，毛纺厂拆了，想见老朋友只能去家里了！

嘉兴毛纺织总厂，国有大一型纺织企业，人称“老毛”。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全国各地不知道有多少毛纺厂都是它“生的”。我最早了解老毛是1983年，姐姐每次写信都用嘉兴毛纺总厂的信封，地址：浙江嘉兴，南湖路200号，电话：2934，还有个电报掛号不记得了。那时打长途都是通过邮电局转来转去，很麻烦。有了程控交换机之后，电话升成6位，加拨区号0573。我记不住289934，只好用谐音“你把舅舅杀死”。等我进厂，电话升到8位数88289934，工厂名子改为“浙江兰宝国际毛纺集团公司”。LB外面加个圈是工厂的Logo。呵呵，不说这些了，说说大家不知道的一段插曲。

1994年过完春节，工厂安排我跟随两位老员工去内蒙开办事处，主要目的是想办洗毛厂。毛纺原料因成本因素要使用一部分国产羊毛，每年从内蒙拉回来都是原毛，洗净率以50%算，就是说将近一半的运费运回来的是垃圾。总厂规划、原料等相关领导通过先期考察，选定兴安盟作为基地，准备把收购来的原毛洗净后再运到嘉兴。

杭州始发的绿皮火车，半夜到嘉兴，终点站长春（或许是沈阳北），几十个小时后换车直达兴安盟首府乌兰浩特市。乌兰是蒙语红色的意思，浩特是市镇，所以这里也叫红城。兴安盟位于科尔沁草原北部，辖区内科尔沁右翼前旗和科尔沁右翼中旗都是山地草原。图片上很美，我们去的季节不对，所以没什么感觉。

办事处的全名叫：浙江兰宝国际毛纺集团公司科尔沁右翼前旗分公司。怎么样？霸气吧！刻图章的人更有水平，这么多字而且要蒙汉对照，真牛。办事处之所以注册在科尔沁右翼前旗，是因为认识了前旗畜产公司的乔经理，这是个可以信赖的东北大老爷们儿。我们去牧区都是坐他的帆布吉普车，两天行程800多公里。

一大早6点出发，哈拉黑、大石寨、索伦，下午3点到达满族屯。这里地广人稀，天黑的很早。供销社有个小旅店，工作人员拿来一大捆柴草开始烧炕。吃完饭不到5点大家就上炕休息，第一次睡大通铺，躺着背上烫，肚皮冷。趴着肚皮热，背上冷。翻来覆去、辗转反侧，迷迷糊糊听到外面行人说话，太阳已升起老高，看表，半夜3点半。

早餐有酒，“粮食白”是用玉米酿的，很冲。当地还有两种酒，“科尔沁”、“归流河”，我都喝过，科尔沁档次高一些。今天第一站乌兰毛都苏木，第二站阿力得尔苏木，苏木是蒙语，就是乡、公社。很惊讶阿力得尔苏木的男人个个1米8以上，乔经理说阿力得尔，蒙语的意思就是“有名气”。中饭在树木沟解决，少不了酒。主家是乔经理的朋友，他给我们看了刚从山羊身上抓下来的山羊绒，当地叫“绒瓜”，很形象。聊天中知道，一只大山羊身上最多也就能抓4两原绒，足见其珍贵。人们现在所见的羊绒，都是分梳好的无毛绒，和这两码事。

完成本次牧区走访，车子开上正规大路。之前基本上都是在草原上瞎走，有几次司机得停车找辙。车子刚走稳，司机让我们快看路边几只打闹的草原鼠，乔经理也说起抓草原鼠的趣事。草原鼠就像电影里的鼹鼠，洞口的土丘颜色醒目，都是它们从地下挖出来的新土。人们只要拿个网袋对准洞口，就一定能够得手。但有一点注意，草原鼠非常聪明，耳朵特别好使，只要有人靠近洞口，它就躲在洞里不会出来。当地人想到了解决办法：一个人背着同伴靠近鼠洞，轻轻放下同伴后自己离开，草原鼠不知道这是个大骗局，听到脚步声远去，一旦爬出洞口，就被捕获。草原鼠个头大，说是特别好吃。

车子由牧区、半牧区走到农区。归流河镇是酒乡，科尔沁酒、归流河酒都产于此，还有各种不出名的小酒厂很多。主家和我年龄差不多，热情好客，能言善辩。说是为了接待江南“老客”（毛贩子），他准备了一天。这是今天第三场酒，我已不能再喝，但不喝又不行。你是不是看不上我们的酒？你要喝什么酒？一连串问题，咄咄逼人。我说我要喝的酒你没有，刺激了他，一下子说了很多酒名。东北烧刀子、内蒙闷倒驴、前旗归流河、草原粮食白…我说你帮我倒一杯零度的酒，一下把他逗乐了。

办事处在内蒙开办了一年，全靠各方朋友帮忙。集团总部开始给了50万启动资金，上半年就净挣20多万。开局这么好，业务范围从单一的羊毛扩大到毛衫、服装、粮食、皮革…人员也从最早的3个，增加到7、8个。后来…后来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