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丁-木里穿越之旅(9)眼睛不在天堂,身体却在地狱

手艺人阿侠

<p>  早晨7点,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喝茶的时候,发现自己穿越了。</p> <p>  这是哪里?在一个面朝湖水的民宿露台上。露台下,是石板铺成的街道,街道上应该在往日是熙来攘往的人流,而今天却寂若无人。</p> <p>  我揉了揉眼睛,定下神来,才隐隐约约判断自己是来到了泸沽湖。</p><p> 但为什么没有遇到收门票的口子?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如果不收门票,那是插翅难飞啊。</p> <p>  这真是有趣的一个穿越。我今天决定待着不走了,吃饭喝酒看山看湖看美女,同时也让我有时间回忆昨天到底经历了什么。</p> <p>  我觉得,活得有趣,才是生命的意义所在。世事茫茫,岁月蹉跎,人生短短几十年,往往大部分时间都是处于屁滚尿流的状态,所以不妨在有趣的事情上多浪费一些时光,不要让忙碌淹没了生命中的美好。毕竟人只活一生,心之所向,无问西东。</p> <p>  昨天早上,我出发很早,顺利通过了前天那处塌方路段,经过蒙自乡,过了自龙大桥后,进入凉山州界。第一脚油门下去,踏上了国道227线,导航按步行模式,显示这里距离木里县城只有198公里。</p> <p>  然鹅,这路让人不由得心惊肉跳:太窄,而且无法调头,万一对面来车,那可是要命的事情。</p> <p>  而路的右边,是深不见底的河谷,水洛河愤愤不平地向前冲去,水声震天。</p> <p>  我把车停下来,我能听到自己的心在咚咚咚跳,此时内心应该是崩溃的。</p> <p>  下了车,我希冀对面能有一辆车来,也好问个明白。但,在黑沉沉的远方没有任何动静。我希冀后面有车来,好结伴而行。但在桥的那边压根就没有一个人影。只有自龙村白色的佛塔,在悠悠然冒着桑烟。</p> <p>  等了大约一小时的样子,前后都不见车来。</p> <p>  这时,在凉山那一侧的山石缝里,冒出两个人来。他们背着黄色的塑料包装袋,在我问他们的时候,他们说是在水洛河钓鱼来着。其中一个是在日瓦镇(也就是香格里拉镇)开饭馆的,他说,这一定是前面的路塌方了,这个方向坚决不能走了。他建议我们走俄初山,到东义,然后再打听具体路线。</p> <p>  我重新设了导航,显示距离木里还有488公里。这和我预期的穿越路线出入太大,没有什么挑战性。反正,事已至此,只能走这条线了。</p> <p>  但奇怪的是,在做出这一决定的一刹那间,我立马变得气定神闲了。这是为什么?难得是岁月在不经意间已经悄悄偷走了我的勇气?或者,是自己内心的直觉告诉我回头是岸?如果一路坦途,曾经信誓旦旦的穿越之旅岂不矫情?</p> <p>  经过亚丁,在走上吉呷镇那条路的时候,感觉心情复杂起来。</p> <p>  也许,我们平时往往功利心太强,对生活用力过猛,内心里好多很无趣甚或脆弱的东西,已经被深深地遮蔽起来,在职场的面具下面貌似多么多么强大。但真正面对你不熟悉、或者有风险的事情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一个羸弱不堪的人了。</p> <p>  阅尽人间万千事,随性从容也自在。</p> <p>  话说回来,人生在世,谁没有脆弱与彷徨?难得的是不失本性,不忘初心。一个人学会了不浮躁,安静地过日子,就能在默然无语中开出花来。这,才是一种真本事。</p> <p>  俄初山的路不错,风景也不错。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车,只遇到了前天蒙自塌方时遇到的那个骑行者。我们都认出了对方,其时他正吃一个苹果,其余还有两人。聊了几句,知道他们是要去泸沽湖的,这时我才意识到,今天所走的路线就是泸亚线。这条线可以说是众多驴友人心中的经典路线。告别这几人后,我的心情恢复了正常。</p> <p>  人生是不待风吹而自落的花。抱着从容恬淡的心态过日子,一年都显得漫长无尽;抱着贪婪执着的心态过日子,纵有千年也短暂如一夜之梦。面对越来越美的风景,心情大好,这些酸爽的文字从心里浮现出来,觉得必须恶心大家一下下。</p> <p>  途中也遇见非常纯朴的藏族同胞,免不了搞笑几句。但泸亚线究竟怎么走,仍然稀里糊涂。见车拦下就打听,从大家语焉不详的答复中,渐渐勾勒出了穿越的大致路线:</p><p> 到俄亚,但不进入俄亚乡,左手走丽江方向;进依吉,但不去依吉乡政府,而是过一座钢丝吊桥。然后,靠嘴打听路况,其他方式都不管用。</p> <p>  到了吉呷镇,在镇上吃了一碗面条。顺便向店老板打听路况,店老板说,这叫吉嘎镇,不叫吉呷镇。我说,最好叫嘎叽嘎叽镇,好记又好听。他说,要得!</p> <p>  问到的情况和前面问到的一样。</p> <p>  但出了吉呷镇,进入俄亚乡道的时候,路就不怎么好走了。路上全是垮塌下来的石头,车跳得不行。在通过时,还得观察山岩。</p> <p>  好容易过了俄亚,过了依吉,上了钢丝吊桥,情况渐渐变得不妙了。而这边的里程是236公里到木里,比泸亚中线近了200公里。</p><p> 这哪里是路啊?这是烂泥塘呀!车辙印差不多有一尺深,我这车够高的了,也好多次托底。护栏倒是有,但几乎都被山体滑坡的自然力给扭曲了,耷拉在路边上。</p> <p>  在一处滑坡地带,车打滑上不去,我在挂后桥锁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腿在抖,全身衣服已经湿透了。我感觉心脏乱跳,神经绷紧到极限。</p> <p>  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进入水洛地界,才遇见了一个人。那是有一头卷发的藏族小伙。我问木里怎么走,他嘴里反复念叨“莫离”“茉莉”“磨驴”,把我也搅糊涂了。最后,他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开心地说,“过去,7公里。”我说不可能。他笑了,说:“那,就,8公里?”得,不问了。</p> <p>  继续沿着路走,如果这叫路的话。在跌跌撞撞走出100多米后,遇见一辆挂河南牌照的皮卡,问路的时候,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藏族小伙说“8”的那个口型还在完整地保持着。在此,要为我的民族兄弟赞一个!</p> <p>  这皮卡司机说,过旁边的桥走水洛到木里路远点儿,但路况好;直走,路况不好。</p><p> 我决定走水洛。</p> <p>  路的确不错,但不知为什么,我仍然感觉心惊肉跳,情绪紧张得不行。仍然是大石头,烂泥塘,深深的车辙印。</p><p> 在一座水电站,又有一条岔路,是左还是右,无法判断。</p><p> 等了好半天,终于有辆轻卡喘着气上来了。问了司机,从左手走。</p> <p>  走出不远,路上挡着一块大石头,几根树枝。我扯开树枝,开了过去。还没走出两公里,遥望见前面路基塌陷,路面完全悬空了。走近再看,路面只剩下不足两米宽,无论如何是过不去的。</p> <p>  此时,已是下午三点。早上见过的水洛河流淌到这里,更加肆无忌惮,依然在咆哮嘶吼着。两岸高山郁郁葱葱,天气算是给力,风景算是迷人。但我似乎已经是惊弓之鸟,根本没有心情欣赏美景,不得不调转车头,往回返了。我心心念念的玛娜茶金,就此失之交臂。呜呼!</p><p> 丙察察穿越之旅,一直被称为是眼睛在天堂,身体在地狱。而今天的我,眼睛并不在天堂,但身体却在地狱。</p> <p>  又走到刚才遇见皮卡的那个地方。这时的我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脑子里说,朝左手上山,无论如何直穿木里;心里说,出,走泸亚中线。而且油只剩半箱,时间是下午3:40,剩下的时间也不足以在天黑前穿越到木里。一旦出现岔路,天黑后连个打听的人都找不到。</p> <p>  这时我又看见了那个藏族小伙,他坐着一辆摩托,口型似乎才刚刚从说8的那个位置上恢复正常。</p><p> 远行,面对的是真山真水,也面对的是真实的、褪下面具的自己。背起行囊,就是过客;放下包袱,就找到了归宿。从早晨面对227国道那令人胆寒的烂泥路,到现在水洛的穷途末路,我觉得很难取悦自己。</p> <p>  在我重新返回钢丝吊桥,走上223省道时,尽管心里已经是气定神闲,但大脑依然不依不饶地在自责。一个豁达的人,才会在生活中寻觅悠闲,勇于探险。花儿开放,鸟儿飞翔,云儿在天上飘,鱼儿在海里游。我呢?</p> <p>  但接下来的路,并没有让人轻松起来。无穷无尽的山,无穷无尽的拐弯,在泸亚中线上,我就像漂泊在海洋中的一只小船,穿行在由无数大山组成的波浪中。180公里路,整整跑了近6小时,在晚上9点,终于进入到泸沽湖,进入到了这家叫做“上舍”的湖景民宿。</p> <p>  面对灯火阑珊的夜街和熙来攘往的游人,我仿佛刚从火星回到地球。</p> <p>  今天,我坐在这家民宿的望湖凉台,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明天的木里之旅已经不再有任何悬念。</p> <p>  视频里,这是泸沽湖里的一条小水蛇,吞了一只小青蛙到岸边,放下后回头游走了。而小青蛙挣扎着翻过身,也游走了。</p> <p>  晚上,我又在住的上舍民宿吃饭。店老板是摩梭人,名叫阿布,与我同龄。他抽烟,我喝酒,我们聊了很久,差不多够写一篇文章了。(这文章回去后必须写)我们各自留了电话,哈酷拉玛塔塔,散了。</p> <p>  泸沽湖的夜宁静而美丽,我还会回来。</p> <p>  明天,木里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