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笔记

石头兄

红枫尽染，篱菊飘香，又是一年秋风起，万家团圆的中秋节也即将来临！明天是农历八月初五，父亲仙逝一周年了，此时此刻，我又想念父亲了。

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在今年父亲节的时候，我独自一人闲在家，打开当天的朋友圈，铺天盖地的有关父亲节的各种话题使我目不暇接。节日里各种父亲快乐的各种晒，而我，在这天，看着大家晒着各自父亲的幸福，一股凄然从心底而来，没有父亲的父亲节，泪水怆然而下。

去年父亲走之前的一些日子，我和小妹一直守护在他的病榻前，尽我们为人子女的孝道，尽管我们再怎么努力，还是回天乏力，父亲终还是与我们永别了。父亲走的时候，我也没怎么流泪，为了不睹物思情，我尽量把一些没用的父亲的遗物丢弃。在清理父亲的遗物的时候，一个小物件，却使我的泪水忍不住哗哗而下……

父亲一生思想传统，勤俭持家，爱惜物件，对一些老物件，总是舍不得丢弃，有“老积拾”的习惯，平时也有写写记记的爱好。在我清理他的遗物的时候，我发现了一本小笔记本，那是二十几年前的笔记本，里面把生活的一些详细开支，都记得一清二楚，其中有一些记录是每天的买菜开支：青菜1.5元，猪头皮3元……一顿饭的菜，就用了十几元钱，然后，有每月的月结开支：300多到500多左右。看着看着，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往日的点滴情景，不断涌上心头。

1996年，我工作没几年，当年的工资收入依然是捉襟见肘。春末，父亲患上了肺结核，来我所在的医院住院治疗，胸膜炎导致积液就抽了1000毫升，看着瘦骨如柴的父亲，我再怎么困难，也借着钱买了几瓶白蛋白改善病情，又给他补了些营养，总算把病养好。可从此父亲也再不能从事木工活讨生活了，一是身体条件不允许，二是我也不忍心。再加上当年好些木工都工厂化机械化了，也没什么活了。可是，一家子的生活就再也没着落了，几位妹妹有的还在上学，我的那点工资，根本就连买米还成问题。

6月，一位亲戚来到汕尾寻找收废品的生计。他把收废品的生意夸大其词，说得废品生意就象淘金一样，在他的怂恿下，我也就借了些钱跟他入股，开起了废品收购站，并把父母等接到汕尾。于是，一家子就以废品站为家，往后的日子，为着这点破烂生意投入了无尽的辛苦中了。

废品站生意一开始就并没有象亲戚口中那么好赚，那只不过是用汗水和艰辛去换取一点活命钱而已。而且，亲戚看到生意不好又撤股了，我们一家子已经安顿下了，再回老家显然不现实了，怎么办，只能独自经营了。我们当时是租用了一家房企的未开发的土地搭棚寮的，一开始，也没有电，也没有生活用水，一家子不管酷暑严寒，点着煤气灯，蜗居在棚寮里，每天的日常用水是我蹬着三轮车去一个朋友工地上拉回来的，父母、大妹整天在废品站里挑塑料、扎纸皮、分拣废旧金属，不管多脏多累，风吹日晒，都得干下去。父亲是心灵手巧的人 ，空闲时，把收购来的破单车自己修理一下，转手挣个三二十块。如今，父亲光着晒得亮黑的上身蹲着修理单车的情景犹在眼前！总之，全家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纵然是暗无天日，但为了活命，就这么日复一日劳作着。生意稍好点时，地主（地皮主人）又来加租了，工商、地税、国税，公的私的，一拨拨人员上门盘剥，加上父亲老实厚道，并不是做生意的人才，经营不善，所以，任我们怎么努力挣扎，有时还是入不敷出，生活惟艰，一如一潭死水。

父亲笔记本记的就是这段在汕尾收购废品时的生活开支。当年，一家六七口人，依靠那点小生意微薄的收入，怎么能有象样的生活，所以，父亲必须控制每天的生活开支，一天的生活费都得精确计算。当年，基本上最好的菜就是卤猪头皮肉了，三块钱的卤猪头皮，吃一家人。偶尔，我有些许零钱，买几个包子，母亲更是开心得不得了。母亲当年的一句话使我至今难忘也足以令人泪目：“如果天天有卤猪头皮肉和包子吃就好了！”这是我们一家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的生活写照，当然，也许是好多人家的写照。母亲的这一句话，深深刺痛着我，也激励着我！每每忆起，无限心酸，当时我恨我自己无能，没法让父母过上好生活。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一直记着这句话，生活稍微好转，我就尽量买些好吃的东西孝敬父母，父母这一生真太艰难了！

当年社会经济低迷，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我们一家，在凄风苦雨中苦苦支撑着，1998年底，终因经营不善和土发地开发，我们一家结束了这一段艰辛的收废品的日子，欠下了一些债务，回到了陆丰老家。而我，也调回了陆丰市人民医院，因为这样，我才能离父母近一点，才能更好照顾他们。往后的日子，几位妹妹外出打工，在我们几兄妹的努力下，生活渐渐有所改善，而父母却一年年老去，“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人生的一种遗憾。父亲临终前这几年，我尽量买些好吃的孝敬他，可一生勤俭的父亲，却吃不下多少了。

往事不堪回首，是父亲的笔记，勾起了我不尽的回忆，这使我更珍惜当下，更敬畏生活！敬爱的老父亲，明天就是您仙逝一周年了，不知天堂里的您还好吗？愿一切安好！儿子想您了！

庚子年农历八月初四

怀念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