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园路上的“野狸弄”传奇

繆新亚

<p>首先声明“野狸弄”不是弄堂的名字,而是一家独立书店的店名!当听到在电子产品横行,阅读变得如此式微的年代还敢开书店,而且竟把书店开到了弄堂深处,让书店的名字取名为与书没有半毛钱关系的“野狸弄”的消息时,也许有人会脱口而出:“脑子进水,精神有病”!一切都是如此不可思议,一切有都又如此真实而合理地存在着!我们总不能对自己不能理解,不能接受的做法,动辄以“有病”之类的恶语相向吧。</p><p>假如说“有病”那么“有病”的也许就是你自己,而且随便说别人也“有病”,肯定是一种语言霸凌行为,这样不好!</p><p>仔细想想,谁也没有病,只是各人的认识和观念和对方不在同一个频率上了,而无法接收对方传达的信息而已。</p><p>愚园路上的“野狸弄”不是传说,而是传奇!</p> 店主FRANK其人其事 <p>探店“野狸弄”,小伙伴们端着手机,拼命“咔嚓”。店主Frank以“不记录,就会死”,作为欢迎词,确实的,这是一个拍照记录过剩的时代,人人都在用手机随时记录着这个瞬息万变、眼花缭乱的世界,却往往又不得要领。</p><p>一出口就戳中了要害——Frank的一句开场白,便让我感受到了他与众不同待人处事的风格,听着他的娓娓而谈,很快被他充满睿智、跳跃、灵动、幽默的语言吸引。经验告诉我,这是个有思想、有故事的人,值得深入采访。</p> <p>后来又多次踏进“野狸弄”,几番对话,对Frank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一个出生在香港的地道香港人,说的却不是“港普”,而是一口略带苏州和常熟口音的上海话。一问果然从小跟着好婆长大,经常来上海,好婆是常熟人。</p> <p>Frank在香港读书,但寒暑假经常会到上海陪伴好婆,当时好婆住在福州路(四马路)会乐里。</p><p>四马路会乐里曾是香风艳月的红粉之地,但Frank的时代,早已“换了人间”,旧时代留下的糟粕早已荡然无存。但旧上海曾经发生过的许多故事,被好婆编进了故事里。</p><p>好婆年轻的时候在上海度过,经历了上海的二三十年代。Frank的曾外祖父酷爱戏剧,和沪上一代名伶夏月珊(专习文武老生及文丑)等人过往甚密,参与京剧改良运动,京剧夏氏兄弟(月恒、月珊、月润)与他人创办新舞台戏院的见证者与常客。受父亲影响,家风濡染,好婆自幼喜欢看戏文,听评弹,她是新舞台和武定书场的常客。武定书场更是张爱玲出生地上海的老宅。</p> <p>好婆二三十年代在上海看到的、听到的许多事情和戏文和评弹里所讲述的故事,在好婆的编排下,成了Frank喜欢的故事。</p><p>长大后的Frank回香港读书,后又到美国留学,主修社会学,辅修犯罪学,后又重新回到香港。</p><p>好婆对上海最有感情,80年代还经常往来于香港与上海之间,有时会在上海小住,住在会乐里或富民新邨,Frank也经常会去上海探望好婆,并反反复复听她讲故事,后来因为好婆身体不好,就再不去上海了,Frank有一个阶段就好婆身边陪伴。</p> <p>好婆过世后,Frank被派往北京工作,做了13年的“北漂”,他喜欢北京,但更喜欢上海,在上海度过断断续续岁月,小时候听过的许多上海故事,让他心中始终盘桓着上海情结,于是他又“漂”回了上海。他喜欢旅游,更喜欢看书,不管到哪里,他就是不断地漂泊,不断地买书,不断地读书,成为一个漂泊的“书虫”。一路漂泊,一路买书,终于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书已泛滥成灾,多得简直无处可放。对Frank而言,书籍就是“魂灵头”,Frank记得小时候,好婆经常说自己做事不专心,是“魂灵头勿晓得掉到哪里去了”,要知道,掉了“魂灵头”,做事就会“塌头落沛”。有一个阶段,Frank就像是掉了“魂灵头”一样,这时候他遇到了同样为书,而掉了“魂灵头”的白先生,2人一拍即合,决定开一家与众不同的书店——可以放得下自己的看过私藏好书,也接受别人看过的好书寄售,当然也向喜欢阅读的人兜卖新书,店址就选在愚谷邨,店名就叫“野狸弄”。</p><p><br></p> FRANK激愤说读书 <p>Frank说读书是从对手机的抨击开始的,声高音嘶,一脸愤世嫉俗,开口就数落我国阅读的现状:每人平均一年读不到4本书。在中国,目前无论老少,人手一“机”,不禁让人想起清末,不管贫富的一人一“枪”,然而抽大烟与玩手机的姿势,何等相似乃尔,实在让人担忧!</p><p>Frank说:轻巧的手机,已经成为现代人每天必不可少的工具,它已经融入到了人们的衣食住行,娱乐学习和工作的方方面面,虽然它给人们带来了极大的方便,但同时它又成了毒害人们精神的另类鸦片:放不下,忘不了,片刻不可离开,玩着游戏,本想借着手机,摆脱孤独,谁知越用越孤独。正所谓:借酒消愁愁更愁、借机消闷闷上闷!看电子书,让阅读无感,那不是读书,而是在看字,让有温度,可触摸,能思考的篇章变成毫无关联思想的碎片,变成图片加标题的视觉刺激,让深邃的思想变成了付之一笑的娱乐,可怕,也可悲!</p> <p>在Frank看来,用电脑或者手机打字,通过敲击键盘来写书,绝对不能算是在写书,至多算是“码字”而已,当带着鲜活生命文字从纸页转移到电子屏幕上,改变的绝不仅仅是表现形式,思维方式和传播方式都在发生微妙变化:电子写作讲究速度,思维就会变得浅显;网络带来的便利,复制黏贴,仿作抄袭,就成为挡不住的诱惑;网络呼唤点击量,内容空洞的“标题党”应运而生,没有苦思冥想,就不可能有电光火石的灵感;没有皓首穷经的苦读, 难有汩汩滔滔的情如泉涌。一切都来得太便利轻巧,让人心容易变得浮躁浅薄!</p> <p>只当有文字转移到纸页之上,通过书写,化作纸上的诗词、书札、文章,心境才会复归平和,思想才会变得深邃,抒情、议论方能挥写自如,我们数千年的灿烂文学史,就是用一本本纸质的书累叠而成的。</p><p>汗牛充栋、浩如烟海的典籍成就了成就了我中华文化浩大、辉煌的纸上文明,我们有《诗经》、《九歌》、唐诗宋词传世,我们有《论语》、《史记》、《黄帝内经》和9亿字《四库全书》的积淀……</p><p>现在有人提倡手机阅读了,但一些沉静的、意蕴深藏的文字,显然不适合在手机阅读,很难设想有人会在手机上阅读读黑格尔、韦伯、陈寅恪、钱锺书的书!</p> <p>文字有滋有味,需要咀嚼,才能品味;文字有生命,需要阅读,理解对话,方能受到教益;文化则需要抚摸、感受、相融。文字从来就是文化的载体,显示屏从来就是坚硬冰冷的,而纸张是温润柔软的,纸张来自自然,带着生命的气息,汉字牵动着我们的血脉经络,读书应该陪伴我们的一生,始终与我们的生命血乳交融。</p><p>Frank的话说得有些过头并绝对,一如情绪激昂的“愤青”,但听者会感受得到他的忧虑、激昂的心跳,充满正能量善意的心情,他的讲话一气呵成,堪称金句,让人警醒!</p> 对“野狸弄”,我的解读 <p>至于为什么把书店取名为“野狸弄”,许多人问过Frank,但他始终秘而不宣,笔者也由此发问,他仍然闪烁其词,笑而不答。</p><p>虽然,偶尔也会怨怼Frank的“卖关子”,稍微想想也就释然了,“野狸弄”不就是个标记和符号吗,何必深究!但仔细想想,不对!Frank毕竟是个见多识广的读书人,万一他弄出个带有文学意象式的店名或不可知了,因为文学意象往往具有多元性、哲理性、象征性、荒诞性、求解性的特点,文学界不是有一句:“有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说法吗?话虽那么说,但人们还是在见仁见智,乐此不疲对莎翁的这部名著发表看法。想到Frank狡黠神秘的笑容,我懂了,他不就想要这种效果吗?对“野狸弄”我且作自己的解读好了,何必去问他!</p> <p>虽然和Frank接触时间不长,但他许多不按常规出牌的另类思维,给我印象深刻,文艺一点的说法就是充满野性。我感觉Frank与生俱来就有难以驯服的生性。不觉想起韦应物《述园鹿》“野性本难畜,玩习亦逾年。”的诗句。Frank活脱一头原生状态的野狸!</p><p>野狸,是家猫人工驯养前的名称。原始状态的猫,并非是我们现在所见温顺训良的家猫形象,而是体大性猛的野狸。也就是野猫,它决不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野猫(流浪猫)。古代称之为狸。驯狸捕鼠在我国有很长的历史。我国最早的驯狸捕鼠的记载见于春秋战国时期。</p><p>Frank的书店“身体”不大,但凶猛异常,充满野性,在Frank看来,生命是个带光的词,生存必须带有锋芒。真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便得真性情,没有了突破和改变现状的野性,就难以生存。</p> <p>Frank的书店,哪像市面上众多的书店那般温尔文雅,就像人工驯养出来的家猫——可爱、温柔、驯良、雍容、华贵……Frank做自己的“野狸”就是了,不觉想到了一句古诗:“谁知野性真天性,不扣权门扣道门。”</p><p>Frank的书店选址愚谷邨,也是出于野性,因为愚谷邨就是个“村庄”——文化人聚居的村庄,因为,野性还有一个义项:喜爱自然,乐居田野的性情。这样一想,对“野狸弄”的店名就想通了。</p> <p>在Frank的店里,白天卖书,晚上搞活动是常态,不要看他白天人流不多,晚上搞活动却总是一座难求,在Frank看来,卖书只是场面——上海滩书店多的去了,活动才是读书的活力之源和灵魂所在,他想通过活动来营造读书氛围,培育读者的阅读兴趣,引导人们阅读的回归,所以Frank把主要精力都放在晚上活动的策划、组织上,他把书店的“重头戏”放在晚上。</p><p>“野狸弄”的夜间活动有读书分享会、好书推介会、经典电影赏析会、文化感悟分享会等等。</p><p>所荐之书,不久一定会出现在你的案头;所请嘉宾非名即专,让你得益匪浅,终生受用;所播之影,让你震撼心灵,经久不忘。</p> <p>最近“野狸弄”就有2场精彩的分享会。一场是由上海图书馆的祝先生讲述享有“小报状元”和“江南第一支笔”盛誉的报人唐大郎的故事,会上签售唐大郎《闲居集》。另一场是由“董夹里”主讲上海“逝去的街道”,届时读者可以看到许多珍贵的门牌和他写的书。</p><p>野狸弄,野狸弄不就是上海话“夜里弄”的谐音吗?“弄”者,玩也。“弄”古字形像双手捧玉摩挲玩弄,本义指把玩玉器&nbsp;&nbsp;,引申指玩耍、游戏,泛指做某种喜欢的事。</p><p>对于我对“野狸弄”取名之由的诠释与解读,就此打住,对错并不重要,至少还能自圆其说,这种说法,还须得到Frank本人的认可,或许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各人还是见智见仁吧。</p> <p>我们还是把话题回到Frank开书店劝诫意义上来吧:现代人对读书,往往表于决心,流于思想,却疏于行动,不要让仅有的一点行动力量被思想吞噬殆尽。</p><p>放下手机,花点时间在阅读之上吧,这样的阅读是可贵的,哪怕只有短短几分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