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以为常,习以为常 大学•大学 (八)

一夫

<p> 八.</p><p> 学以为常,习以为常</p><p><br></p><p>当时,每个班级教室的一角,摆放着一张小方桌,桌面上有一台老式的录音磁带播放机,使用的是比电影胶带窄得多的录音带,有粉红色的和赭色的,配备跟着我们学习的课本内容相应的录音,供学生练习口语发音和听力。只能放,不能录,说是语音室故意的掐断了录音功能。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一套耳机,记忆不太清楚了,但基本上随时都可以使用,因为有好几个音响输出接口,几个人可以同时听,只不过,收听的内容相同,得由一个人操控。久而久之,便就觉得烦了,使用率急剧下降。</p><p><br></p><p>有一回,听说某个班级的一位好事的同学,就把那掐断的线路给接上,机器恢复了原有的(default)功能,也就是录音系统恢复了正常,大家都高兴,纷纷尝试。结果,终究为系里发现,重新的采取果断措施,继续的让那机器在半残废的状态下运作。对此,一直就有些纳闷,听话听音,既可以听听别人的发音,也何妨就听一听自个儿的发音,这,也是语言学习最起码的套路。可为了什么,竟然就断绝了我们学生自我录音这条道吶?细究起来,终不过是心有余悸,或者是尽量的不要惹火烧身,不想惹祸上身。</p><p><br></p><p>就那老式且笨重的放音机,是我们学习听力课的主要劳动力。记不得每周上几节听力课了。每当上听力课,班级的学习委员便到文西楼的四楼,好像是在四楼的最东南角,那里是系里的语音教研室,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sound lab。说是教研,其实也不教,更无研,就那么一个叫法,终究不过是一贴标签。许多的时候,人为的标签特别的多,也就是形式与内容并不吻合,但都就那么前呼后拥的说,司空见惯的听,便也就习以为常了。这里的习,是习惯的习,不好说是恶习,但终不会是善举。更非本篇开章的那个‘习以为常’的‘习’,那里,喻指的是学习,是自习,是操习,是练习。</p><p><br></p><p>学习委员搬下来一大篓/筐耳机,大而笨重的耳机,刚好跟大而笨重的机器匹配。每人自取耳机,有几个分线盒,自主机上引伸,盒子上有许多的插口,同学们基本上能够端坐在各自的凳子上进行教学活动。教授听力课的老师,‘啪嗒’按一下播放键,大家听上一句,老师就‘啪嗒’按下停止键,询问听懂了没,还要求复述,假如听明白了,那自然是进行时,继续前进,假如没有整明白,就又是一声‘啪嗒’,那是回键。如此反复,有条不紊、从容不迫。虽然单调的反复,却也时不时的就发生无常,就是某个同学,突然的发觉,耳机拒绝工作了,就得举手,要求更换耳机。大家伙顺带的,便可以利用这反复无常的间隙,松一口气。都套着耳机,空口无凭的(就是没有麦克风)说话,自己听不真切自己到底在神神叨叨的说些什么,便扯起来嗓门,大声的说。同学们可以自耳朵上挪开一只听筒,发觉说话的人,有些声嘶力竭的,觉得不可思议。可待轮到自己,同样的不可思议的大声嚷嚷。</p><p><br></p><p>有些同学,便动用一些社会背景,外出活动,踅摸来一些原版的英语教学录音,诸如《英语900句》、《灵格风英语教程》等。《灵格风》是BBC出版发行的英语教学材料,内容涉及面极广,从伦敦城里的大街小巷,到英国人的生活起居,事无巨细,都囊括其中。特别是那标准的伦敦腔英语,抑扬顿挫,富有磁性,在当时学习英语的人群中,反响极大。</p><p><br></p><p>我老家烔炀河,屋后有一位邻居张兄,说起来我们多少有些沾亲带故。他比我年长四岁,下放学生,在当时的烔炀公社里头管理广播站,因为此人心灵手巧,平时喜欢捣鼓组装无线电收音机什么的。我放假回家时跟他说起录音磁带的事,他送给我几大卷,有些质量还好,有一些,显得老化了,动辄就断。我万分的高兴,一是对学习很有益助,再者,也许多少满足了一直饱受压抑的自尊心,就是咱乡下人,也有门路!也能捣鼓到录音磁带!因为,在当时,那是稀罕物。</p><p><br></p><p>在2015年回国探亲,姐夫姐姐请我做客,并邀请了他们早年的同学朋友,满满一大桌,济济一堂。其中就有那位曾经给我帮助、提供录音磁带的张兄。当时他领着一个小娃娃,甚是可爱。那天没巧,没带钱包,因为到了家乡,亲朋故旧都热情款待,衣食住行一体的承包,无由的就享受着离休人员外出的待遇,因而,破费的时候不多。照过往习惯,看到宝贝孩子,通常‘包’100刀。那一天,就感到局促,习惯性的伸手在口袋里掏,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粉红色的钱,在大腿上压的平整,递给了孩子。姐姐在一旁说,那可不行,还有一个!原来,那是一对双胞胎的孙儿孙女!天大的好事。那天做爷爷的只带上其中的一个。就又掏出来一张粉红的钱递过去。</p><p><br></p><p>大家都乐呵呵的高兴。那天幸好没带钱包,不然的话,两张百元美钞就得更换东家,果真那样,当天那丰盛的酒宴,基本上是等于由我掏腰包了。</p><p><br></p><p>张兄排行老五,下面还有个六弟,在家乡栽种鲜花与中草药,兴旺发达的。去年回国,我们老哥们多次肩挨肩的坐在一处,喝酒打麻将,其乐融融。</p><p><br></p><p>他们张家,小商贾出身。可他们张府的大少,则是个人物。早年赴苏俄留学,跟那个满脸横肉的李氏,同为学人,也就是同学一场。归国后,张总便进了深山。到晚年,头发眉毛皆无,也就是须发脱落,那是他所从事的职业之必然。社稷的干才!我们烔炀河走出去的骄傲!</p> <p>后来,在校园内便出现了饭盒式的简易录放机,也可以插上耳机收听。只不过开盒闭盒,‘格答’噪音太大,特别是在晚自习的小教室里,因为大家都不出声响地屏声静气的看书。那是来自南方的舶来品,手捧着新颖的机器,悠然自得的神情肆无忌惮的表露在其主人的脸膛上,甚至连同那从容不迫的步态,都毫无掩饰的表达了拥有者的志得意满、不可一世的心态。毕竟,在那时候,那是一种象征,是一贴标签,是一种‘有来头’的招贴,是一种拥有人自认为的与众不同的气派。</p><p><br></p><p>提到标签,当时,一些墨镜和电子手表也通过不同的渠道(有人用‘管道’,也就是英文的channel)涌入内地。许多人,年轻人占大多数,都佩戴那样的‘蛤蟆镜’,不厌其烦的戴着,不论天晴与天阴,而且,镜面上的标签,向来懒怠给扯去。那也是一种文化。</p><p><br></p><p>标签就是标签,来不得较真。就拿人种的肤色来打个比方,白种人的‘白’,跟真正意义上的白颜色,相差许多;黄种人的‘黄’,棕种人的‘棕’,同样如此。倒是那黑种人的‘黑’,还真是实话实说了的,没打诳语。</p><p><br></p><p>每天,晚自习之后,在教学大楼前面,也就是在文西楼与文东楼之间的空间,影影绰绰的,就有许多的年轻人,打斜里背着不大不小的书包,或者一只手,或者两只手,托着一个袖珍晶体管收音机,是那种带短波的,估计得要50元左右。都在收听那《英语900句》,还有那经过简写的《汤姆历险记》,和《哈克历险记》。那是由美国著名作家马克·吐温写的有关他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的故事。</p><p><br></p><p>关于马克·吐温,一辈子著作等身,文学研究评论界,把他文字中的警句隽语,都摘录下来,计212条。兹摘录两条如下:</p><p><br></p><p>When I was a boy of 14, my father was so ignorant I could hardly stand to have the old man around. But when I got to be 21, I was astonished at how much the old man had learned in seven years.(十四岁那年,我的父亲那么不懂事,见到老头子在我身边转悠就不胜其烦;可是,到我二十一岁时,我惊奇的发现,就那七年之间,老头竟然就学会了那么许多!)</p><p><br></p><p>这里,是从一个逆反的孩子的角度,谈及父与子之间的关系。十四岁的孩子,其实是处于‘不懂事’的年龄,反倒认为那为父的什么都不懂。到二十一岁时,具有冷静客观的能力了,再回头看待与评估乃父,便觉得父亲原来什么都懂,不懂事儿的其实是他自己。这种正话反说,是马克·吐温的语言风格。</p><p><br></p><p>还有一行:</p><p>There are basically two types of people. People who accomplish things, and people who claim to have accomplished things. The first group is less crowded.(大体上有两类人:干事儿的,和只说不练的。干事儿的人,未免稀稀拉拉的。)</p><p><br></p><p>马克·吐温的作品,影响和教育了美国几代人,从那时候起,以及在此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的影响,也随着改开的风讯,叩开了远东这古老而又获得新生的地界儿上的大门。</p><p><br></p><p>随着这令人心情舒畅的风讯,安大外语系聘请了几位外籍教师,当时叫‘外专’,也就是‘外国专家’的简称。最先到来的是一个叫做约翰的高个子白人,额头很发达,倒有几分形似旧时家庭中堂上悬挂的老寿星。约翰满脸的胡髭,不大声说话,后来来到美国,发现美国人,或者说是美国的白人,一般都不会大声说话;后来到西欧到北欧旅游,那儿的人,都轻声细语地与人交谈。说是他们的文化或者是习惯,可能确切一些,因为,在某些场合,他们也会、也能够大声疾呼的。似乎是在有意识地提醒他人:老虎不发威,可别把他们当成山猫。</p><p><br></p><p>没多久,来了一位娇小玲珑的女外专,叫玛丽。玛丽是约翰的妻子。一个高大帅,一个娇小美,站在一起,总是觉得有些不太般配。但当他们的洋娃娃女儿站在他们之间,顿时就觉得,那是一个完美的洋人家庭。</p><p><br></p><p>当时,安大应该有招待所,但没有条件招待外专,也就是说没有外专招待所。约翰和玛丽,领着他们美丽可爱的洋娃娃,下榻江淮饭店。老合肥人,也该对那个所在不太陌生。当年的合肥,有两处地方,都由‘江淮’二字冠名:江淮饭店,江淮大戏院。当年严凤英演出黄梅戏《天仙配》,就是在那江淮大戏院。在1985年,我们夫妇去过那里一回,观看后起之秀马兰主演的《龙女》,说起来,都35年过去了。黄梅新秀(当时而言,如今,他们都退位了),旦角中除了马兰,还有吴琼。内行的,说马兰扮相端庄,做功好,而吴琼唱腔见长。男角中,有黄新德等人。</p><p><br></p><p>当然,合肥还有一个比较高档次的饭店,叫‘稻香楼’。听那名字,就多少感知一些那里头的名堂。整个招待所用围墙给结结实实的围起来,大门外,曲桥流水,有坡地,也有花草杂树,看上去相当的入眼。</p><p><br></p><p>稻香楼是省里头的官办招待所,据说许多的省级的领导,因为日夜操劳,便常年的在稻香楼包下体面的房间。至于那房钱,到底由谁掏腰包,那是极其次要的,领导人日理万机,理所该当的应该休息的好。</p><p><br></p><p>没有安排外专到离安大很近的稻香楼,却舍近求远的在江淮饭店求宿,估计那是考虑到涉外事由。涉外政策,涉外纪律,涉外路线,等等,不一而足。况且,那稻香楼里头,小楼闲散,路线复杂,也不好随便的就对外开放。</p> <p>‘老外’(那是同学们私下里对洋人的称呼,不褒也不贬,是谓中性词)一家,就住在江淮饭店。我在后来的一段日子里,经常光顾那里,因为内人在那里上班,他们单位常年的租住那里的客房,用作办公室。看那条件,相对来说还好,至少卫生条件差强人意。学校用一辆小轿车接送他们上下班。</p><p><br></p><p>有一回,我看到接他们回饭店的汽车来了,就激动地吆喝,“Hi,John, your bus is here!”他用他那大额头下的眼睛(好像是蓝色的)打量着我,说:“car”。闹的我一个脸红。那是我犯的一个低级错误,也是学养不深,基本功不扎实的表现。</p><p><br></p><p>提到给外国人起绰号,就想起在这里,我们一般称墨西哥人为‘老墨’,或者叫‘阿米哥’,那是西班牙语Amigo(朋友)的发音中文直译;而对非裔美国人,都一概称之为‘老黑’,特别是在中餐馆里。后来。全都改口了,叫他们‘酱油’。因为,老黑中,也不乏明白人。有一回,一个老黑听出来了话中的不友好,辗转的就窥探出‘老黑’两个字的秘密,好像闹腾了一番。于是乎,便采用了汉语修辞中的‘暗喻’手法。老黑不懂汉语,哪里就懂这汉语中的暗喻。诚所谓‘饶你思路快,快不过老娘百刀切白菜!’</p><p><br></p><p>还有一回,大概是成绩出来了,我凑上去想看看,他将双手往胸前一抱,说:“Confidential”(绝密)。那一回,那个单词我是听懂了,并且狠狠地牢记在头脑里。当时心中,就联想到那些所谓的红头文件,大体上,假如他们使用英文的话,也应该使用那个confidential。其实,除掉国防、军工,以及其他一些确实需要保密的,一般的行政公文,有那份神经兮兮的必要吗?在这里,那些文字,全部都贴在网上,广而告之。公开行政,应该是趋势。</p><p><br></p><p>那一天,碰巧路过教学大楼前面的花圃,里头许多的花,竞相开放,特别是那拥挤而热闹的矢菊,有嫩绿,嫩黄,火红,嫣紫,十分的招惹人。保姆领着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女孩,围着花圃转悠。小女孩身穿一条粉色的短裙,头上扎一个粉色的蝴蝶结。煞是可爱。那阿姨,估计也是有些来头的,不然,这么竟然就能够给老外当保姆。那年月,但凡挨着‘外’字的,便是光彩夺目。仔细瞅一眼,那位阿姨,也不过三十开外,倒还是的确相貌端庄,很有些文气的,估计是个读书人,接受组织的分配,纡尊降贵的为人保姆。当然,在如今,那是家政行业,供不应求的职业,特别是做那有钱人家的‘月嫂’。</p><p><br></p><p>“花,”阿姨教她,“flower”。“Flower?”小姑娘将信将疑的,抬起脑袋,眨巴着蓝色的大眼睛,满脸的无辜与天真烂漫。估计她那点年头,英语的花flower,大体上也整不明白。</p><p><br></p><p>后来在美国,看到一部迪士尼拍摄的动画‘Bambi’,那是影片里主人公小鹿的名字。一天,小鹿闲来无事,外出四处卖呆,看到一头臭鼬,刚好的,那鼬正蜷缩在花丛中睡大觉,刚巧,小伙伴小灰兔教会了小鹿说‘flower’。小鹿就触景生情,甜甜的说了声‘flower’。那自作多情的鼬,灰脸顿时就布满红晕,忸怩作态的样子,笑容可掬的连连点头,说,“花儿,嘿嘿,我可不叫花儿,嘻嘻,我就叫花儿。”看了那场景,不由得就联想到在安大教学主楼前看到的洋娃娃牙牙学语的那一幕。</p><p><br></p><p>就那乳口小儿,哪里有阳光雨露,哪里有饮食慈爱,哪里便是她的家园。孩子如此,可大人呢?难说。其实,人应该不分地域,不分肤色人种,都是等同的人,和睦欢好,融洽相处才是。</p><p><br></p><p>外专约翰,究竟有多大的水平,竟然能够到大学校园里来招摇撞骗。没有人知道。至少是我们这帮做学生的无从知之,来了个老师,不管是外专还是内专,都应该将其读书与工作经历,乃至于学术方面的造诣,按常规,得给学生们做一些简要的介绍。可那时候,大多数的事,都给贴上了人为出标签:confidential。搁如今,上网一查,恐怕连内裤的颜色,都难得蒙混过关。</p> <p>按照现在设身处地的分析,那些到中国教授外语(主要是英语),根据年龄,大体上可以分成三类:年纪大的,一般是从事语言教育多年,业已退休的,这类人,虽然精力不那么旺盛,工作起来,有时候觉得不堪重荷,但在学术水准与教学质量上,应该是有保障的。</p><p><br></p><p>第二类人,是年轻人,也许大学刚刚毕业,精力旺盛,求知欲强,像好奇的猫(curious cats),也不太在乎收入待遇,主要吃好喝好玩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类人,经验不够老道,但容易跟学生们打成一片,乐于带着孩子们玩耍嬉闹。</p><p><br></p><p>那第三者,倒是比较难说。有些人,失业了,生计没有了着落,便拖家带口的,远涉重洋,不远万里的,来做教书匠。至于什么原因在自己的国家丢了饭碗,他不说,人家也不问,因为,问,也是白问。比方说(仅仅是比方),因为违纪,被校方开拔了的,你问,他会竹筒倒豆子,跟你从实招来吗?</p><p><br></p><p>国内招聘外教,一般讨厌像我这样的华人,觉得面相不对。其实,具有深厚的汉语知识,加上在外数十年的浸淫,无论是知识或者是文化,都是不二的人选。可惜的是,招聘部门和招聘人员,大都忽略了这一层。</p><p><br></p><p>约翰先是教口语。同学们都蜂拥而上,他的课堂上,芸芸众生,济济一堂,诚可谓善始者实多。渐渐的,就自我淘汰了许多,都觉得也就那么一回事。或者说是‘不值得’。有一次,我在翻译一本小说,里面有关于支票上的写法,是这样的 .00&amp;null。他跟我解释了半天,也没听明白,转身一想,茅塞顿开,原来是XXX元整,也就是大数后面没有零头。</p><p><br></p><p>后来,又来了一位外专,跟他请教一个单词,就是那个Fxxk,当时,那是一个极其肮脏的字眼,一般人都不说,可如今,那个字眼,业已普及,电视电影里,上至总统大人,小到街头痞子,有话无话的,都连珠炮似的大声吐出它来。</p><p><br></p><p>那位老师,记不得名字了,好像也是夫妇,见我问他,连吐舌头,他身边的妻子,也脸红了。那个字,词典上没有。不好的、邪恶的东西,包括字眼,都可以不胫而走。但对于我们远在他方的学生,不是处身于那样的文化氛围中,挠破头皮,也是万难找到对应的字眼的。</p><p><br></p><p>约翰改教写作课。大家伙又风起云涌的报名参加。约翰上课,不喜欢上重复的课程。比方说早上上了一堂二年级泛读课,下午便不想再给同年级别的班级上同样的课。‘为什么不能把两个班级并在一起呢?’他质问。可当你认真其事的给他并班上课,他却又嫌学生太多,无法施教。总归,他是相当的挑剔。搁在眼下,早就撤了他的工作签证,让他走人。</p><p><br></p><p>这回,约翰有了主意,先试写一篇作文,然后采取矮子里头选将军的法则,淘汰一些他认为‘孺子不可教也’的学生。我也写了一篇文章,信心满满的递交上去。没想到,竟然给淘汰了!也就无缘参加外专教授的写作课程。相当的遗憾。</p><p><br></p><p>在写作课上,还有过好几次的经历。那汉语写作,上大课,师生之间的配合不那么尽如人意,故而也不知道老师到底讲了些什么。一个学期,好不容易的,就写一篇作文。也难怪,一百好几十号的学生,每人一篇,光那批改,就得花费许多的时间。</p><p><br></p><p>作文交上去了。几周之后老师开始评点。法语专业的一位比较年长的女同学的作文,受到老师的大力褒奖。并且还在课堂上朗读了一遍。老师特意地提到另外的一篇,他说:“有一个同学,把整篇的文字,都汇集在跑道上的感想。就那跑道,能有多长?怎么就能够写出来那么许多?”</p><p><br></p><p>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我知道那是在数落我。因为我是那么写的。至于有没有其他的同学跟我一样不开眼,写出来不讨老师欢喜的文字,谁也不说。因此无从知之。其实,我当时的构思,是聚焦于‘路在脚下’这么个主题,或者说是立意。在跑道上跑一个小时,从时间和逻辑上来分析,足可以写成一部长篇。教中文的老师,估计也是囿于当时的境遇,思路比较保守。那时候,乔伊斯的意识流,已经风生水起的,在文学界掀起前呼后拥的浪潮。</p><p><br></p><p>还有一回,那是在二年级,精读课王老师,心血来潮的,要求我们写一篇英文作文。是不是命题作文,时过境迁的,实在想不起来。好像是有关阶级与阶级斗争的旧话。我足足的用了整整一页,聊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记得我是如此这般的开篇的:</p><p><br></p><p>所谓的阶级斗争,无非是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斗争,或者说是你死我活的较量。所谓的资产,也就是有产;所谓的无产,便是无产。而产业,或者说是资本,那是由货币所具体量化的。不妨可以这么的认定,阶级斗争,究根结底,就是钱的斗争。把你的钱财,通过暴力血腥的手段,强取豪夺,弄进我的口袋。钱财换了主人,事情还永远没有了结,那旧日的东家,一夜之间,便扫兴的成为了天字号的死对头。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p><p><br></p><p>我写到了古罗马奴隶战争,援引了意大利19世纪作家拉法埃洛·乔万尼奥里创作的长篇历史小说《斯巴达克斯》中的情节:</p><p><br></p><p>一群起义者,也就是奴隶,抓住了一个元老院的元老的情妇,掳走了她的钱财,然后活活的将其轮奸致死。场面惨不忍睹……</p><p><br></p><p>之所以提及这个‘轮奸’,而没有使用通常的隐晦字眼‘XX’,那是因为,血腥与暴力,是抹不开绕不过去的坎。令人痛心疾首的历史,没有也完全没有必要使用隐晦语言来替代。</p><p><br></p><p>王老师大手笔,将我的这一大块文字,用了一个满格的红X给叉去。然后,她并没有在课堂上讲评那一回的写作。当时,我会心的一笑。至少,在纸上,还是可以谈兵的。那也是一种进步。</p><p><br></p><p>上回同学们聚会,看到王老师的照片,满头的白发。有机会一定去拜望老人,与她促膝谈论此事,不知老人可仍然记得,会作何感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