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九六九年底，我从山丛起伏、江河横流的南京，隨家下放到苏北贫穷的泗阳县刘集公社湖湾大队第七生产队插队落户。 </p> <p class="ql-block"> 沿途看到的是 : 淮海平原上，一马平川，几百里不见山，树木多的地方，多是村庄乡镇。</p> <p class="ql-block"> 泗阳县在洪泽湖的北面，著名的大运河从中东西方向穿过。</p><p class="ql-block"> 县乡公路两旁，多引种有手臂粗的意大利白杨树， </p><p class="ql-block"> (多年后，意杨成行、成林、成材，促进了地方发展，泗阳县成为平原森林、意杨之乡)。 </p> <p class="ql-block"> 而在当年下放时，沿途是寒风凛冽，飞尘拍面，沙土地里风卷土龙。时而有白花花的盐碱地，从眼前掠过。 </p> <p class="ql-block"> 我们生产队，只是沙土地里一个普通的村落，有一排东西方向的草房。加上队场西头土坎上的几户草房，举目远看，极象是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p> <p class="ql-block"> 在一排草房前，有一条长长的大水沟，有近百米长、五米多宽，三米多深，是当年盖房取土时留下的。 </p> <p class="ql-block"> 水沟靠庄上一侧，是光溜溜的土坡，水沟边放有几块石头，好落脚洗东西。 </p><p class="ql-block"> 时常看到有妇女们在水边洗菜锤衣，时而用拐杖把手式的木棍，使劲地揣捣篮子里的山芋，再浸入水中拎洗，…</p> <p class="ql-block"> 只见洗菜锤衣旁边的水中，穿棱着银光闪闪的参子鱼，时而聚集抢食，时而又惊吓四逃！…</p> <p class="ql-block"> 我们庄上的草房，多为夾板墙。就是用二块牛槽边的长木板，两头用绳子系住，放在墙下或墙上，不停地往木槽内，加湿润的细砂土，填滿填实，再不停地用石夯锤实。</p><p class="ql-block"> 隨后撤去两侧木板，用铁头木锨铲平沙土墙，继续在土墙上，装上木板，再加土夯墙，直至形成下宽上窄的墙面。</p><p class="ql-block"> 在土墙内，还夾立着竖树杆，作为支撑房梁的立柱。</p><p class="ql-block"> 在用粗树杆制成的房梁上，铺有长长的柴把子，(穷人家就用玉米秸秆扎把子)，房顶就铺上近尺厚的麦草，居家过日子的草房就盖好了。</p><p class="ql-block"> 家里人口多的，多盖三间草房，中间为堂屋，两旁为侧屋，老少分住。屋前再盖一间小草房，作为厨房用。</p> <p class="ql-block"> 后來，庄上有几家有壮劳力的，就到湖湾砂礓河边挖岗土(即粘土)，用独轮车叽叽歪歪地拖回来(有二里多路远)，掺进轧短的麦草，再浇上水，再借来队里牛来踩，变成了湿草泥。</p><p class="ql-block"> 然后，用人工一叉一叉地叉到土墙上，铺成一圈，再用泥叉刷平墙里外墙面，等一至二天后，风干立成墙了，继续叉湿草泥铺上一圈，…</p><p class="ql-block"> 草泥墙(又叫水墙)干了，再架梁上草顶，新房就算落成了。</p><p class="ql-block"> 这种水墙草屋结实，能防雨防老鼠打洞，还墙不裂不塌。</p><p class="ql-block"> 但比夾板房费劳力费钱，庄上绝大多数乡亲，还是盖不起。…</p> <p class="ql-block"> 我们庄上有几个光棍，多穷困潦倒，只能盖一间草房，还墙单草薄，土墙往往上有裂缝，下有鼠洞，弱不浸风！一看这破烂草屋，就知道是什么人家！谁家的姑娘，还愿意嫁进屋啊！</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年，我们庄上没有砖瓦房，在农村有砖包门、砖包窗都非常少见！那也是非常人家才有的！…</p> <p class="ql-block"> 草房屋后，每家每户种上十多棵杨、槐、榆等高大树木，好挡风避雨，防止风掀草房顶！</p><p class="ql-block"> 树丛之中，多藏有毛厕坑，用一些玉米秸秆围一围，几块砖头砌一砌，不论男女，进去能方便了！…</p><p class="ql-block"> “粪是庄稼宝！种地少不了！”再捡拾一点牛粪、狗粪倒进粪坑，冬藏春出，是种自留地的"宝贝“！也可交给生产队换工分当钱用…</p> <p class="ql-block"> 而每家屋前，多是自家的自留地，都是按自家人头分配，每人按一分地或二分地分配。</p><p class="ql-block"> 自家吃菜、换油盐就全靠自留地的产出了！各家都精耕细作，种瓜点豆，种辣椒、茄子，靠此下饭充饥，</p><p class="ql-block"> 要是哪家自留地，给邻居多耕去半犁地，那就要吵翻了天！打破了头！</p> <p class="ql-block"> 庄上的男子汉，一般衣着不是蓝色，就是灰色布衫。冬天板常穿一个对襟灰布大棉袄，下穿一个大腰布棉裤，左右一叠裤腰，用一根绳子一扎，又紧腰又暖和。</p> <p class="ql-block"> 衣着有口袋的，不是文化人，就是干部！小年轻的都时尚穿一身军装，这到哪里找啊？买也买不到！有！也买不起…</p> <p class="ql-block"> 一般妇女衣着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多布上带点花！小姑娘们喜欢穿红带綠，衣服收收腰身，显得娜娜多姿，光彩照人啦。</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年有段时间，我在生产队看青(看护地里庄稼)。</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天天围着村子、地头、田间转悠，防止牲口和不自觉的人，偷食和糟蹋庄稼。</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路过庄前的水沟时，常听到水沟边的芦苇丛中，有“哗啦！哗啦！”响声，停下脚步，细听一下，又没有什么动静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再细细观察，发现水沟边的芦苇，都少头少叶，就好奇地问看青的同行迎春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水边的芦苇，怎么会这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回答说 : “可能是大鱼吃的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一听，就来劲了！连赶回去，找了几根自行车上的钢圈条，弯弯曲曲，做了一个小钢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看青时，带上钢叉，抽空埋伏在水沟边的芦苇中，静观水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终于，发现水底有一个黑黑的身影，慢慢压倒水沟边的芦苇，用黑黑的鱼嘴，去咬芦苇的梢头，将其拖至水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对准水中黑黑的鱼影，我奋力掷出钢叉，只见黑黑的鱼影，扭身潜入水底，而鱼叉头上，空空如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几番失败后，我才意识到 : 将鱼叉直接对准水下的鱼去叉，是错误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水面有光线折射作用，应该有个光线修正的角度才行，可当时还不太懂！……</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回到队长家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年，我一人单身，住在队长家的前屋草房里，和队长一家，吃的是一锅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跟胡队长说 :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庄前水沟里有大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真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真的！我叉了几次，都没叉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来！"队长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过了几天，我在看青时，就见队长猫着腰，躲在水沟边的芦苇丛中，举着一杆″三八大盖″步枪(队里民兵训练用的)，对着水面瞄准静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天，忽听到 :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叭！”的一声枪响，水沟边传来一阵噪喝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打到了！打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只听胡队长在喊看，我们都跑过去看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只见胡队长，浑身湿淋淋的，肩上扛着一条几十斤的草鱼，由一群小屁孩簇擁着，艰难地向队房走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二狗子！把鱼拿到井上！打挡打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搞干净了！什么都不要丢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呕！”二狗子应声着，找桶去打水，找刀去剖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把粗粗的鱼肠，都剖开洗干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连一片片的大鱼鳞，也收拾好，洗干净了！…</span></p> <p class="ql-block"> “大模子，到仓库挖半笆斗花生来，到前队油坊换二斤油来！”胡队长又喊着！</p><p class="ql-block"> “铁柱！跟着去！别把油撒了！”</p><p class="ql-block"> “嗯吗！”二人应𠄘着，忙碌起来。</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 这时，房东大爷将牛棚里煮牛食的大锅，再洗了一遍，锅下的柴火，也点燃起来了！…</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条大鱼放在锅盖上，切成白刹刹的一大块一大块！…</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会儿，油到了！油锅热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先将一大碗鱼鳞，倒入热油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吱吱啦啦”锅中一阵乱响，鱼鳞在热油中翻滚着、膨胀着、卷曲着、拉伸着，一下就炸成了虾片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房东大爷，忙不叠地将鱼鳞，捞出油锅，生怕炸焦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周围人伸手去抓虾片，塞进嘴里，又一阵"叽哩呱啦！"的作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虾片在众人嘴里脆响着，直喊 :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好吃！好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接着，房东大爷将一大堆鱼块，“呼噜！呼噜！”‘倒入热油中，用煮牛食的牛勺，下锅翻炒，鱼肉渐渐飘出香味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再倒入半锅水，一勺盐，大火伺候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地锅前，围着老少爷们，咽着口水，巴望着能吃上一口，…</span></p> <p class="ql-block"> 这时，胡队长吩咐副队长，队里会计和骨干民兵，十多人回家去拿碗筷！旁人则不舍散去。</p><p class="ql-block"> 我是单身不算户，也悄悄离开了。</p><p class="ql-block"> 空气中，留下一絲絲的鱼肉飘香，在夜风里悠蕩着。</p><p class="ql-block"> 我的第二故乡…胡湾村，在夜幕下，慢慢地睡着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文章中一些插图，选自于网絡，若有侵权，敬请指正！谢謝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