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萝密码·姐夫姐夫和姐夫

泰然

··短篇小说··菠萝密码··姐夫姐夫和姐夫一小年一过，闽南郭坑的铁路家属区就热闹起来了。这几天，老妈和邻居一样，里里外外忙上忙下的：不是去买年货就是宰鸡宰鸭的，尤其还要准备一些土得掉渣的油爆薯片土豆丝啦，什么沙炒花生炸黄豆等等等等，糟糟的不亦乐乎。 “老五啊，还捣鼓你的什么小木工啊？！”老爸透过北窗，命令屋后柴火间的我了，“给老子去大桉树站岗，看看你哪个姐夫会来？！”今天年三十，快中午了，老爸边忙边期盼着吩咐我。我一溜烟的跑回了家，喝了口水，“老爸，打赌，最可能来的是我三姐夫！” 三姐夫做得一手好菜，老爸还是指望他。以前团圆饭第一个到的多是我三姐夫柯哒。他在铁中有寒暑假，因为嗓子眼不好使，就去总务当了主任。至于工程师的二姐夫，言辞不多但思维敏捷，为人灵活憨厚，他经常来家帮老妈挑水种菜什么的，所以老爸老妈找不到什么大毛病；其实，他和我二姐可芯在同班的时候就悄悄地私定了终身。 不过，二姐夫也有犟的时候。一次年夜饭，他看不顺大姐夫耍大头，就直接顶了过去。俩人斗智斗勇红着脸互不相让。打那后，年夜饭二人就很少一起来郭坑了。 “老子没感觉！”老爸不置可否，抿了一下嘴。“你二姐夫说了，要陪什么领导去慰问寿星；至于你大姐夫，哼！摆谱，说要去基层拜年；还有你那归心似箭的大哥，屁股一溜烟，早就去了泉州石狮丈母娘家，唉！” 老爸叹了一口气。“不一定！二姐夫国键说，今年要拔头簪，中午他必先到。听说最近也快坐到了什么闽东进出口贸易总公司的二把手了。” 老爸没有回应我说二姐夫，反而含含糊糊的：“你三姐夫？算了算了，满嘴之乎者也牛逼哄哄的！”老爸说的我有点迷茫了。“那我大姐夫是这么说吗？”我最期待的是大姐夫鹭啡。 大姐夫是厦门海鲲鹏酒业集团有限公司老总。每次来，他都会给送我个小礼物什么的，那今年呢？我心依旧着。“算了，你大姐夫？翅膀硬了底气足了！”大姐夫确实的。铁道部兵出身的老爸心眼儿犀利话不遮掩像看破红尘一样不屑道。 大姐夫原是工务段养路工。那几年搞什么造反派保皇派，有一次，他看不顺单位的造反小头目许大荣往死里整“走资派”，就想暗中恶整他一下。 一天夜里，郭坑化肥厂的死党“胡传魁”大搞庆功宴，因为打倒了厂长彭发根，这自然少不了许大荣的诡计。夜未央刻，这小子醉醉颠颠地从三中队下了坡。 突然，他身后闪出几人把他的眼睛一蒙一罩，顺势狠狠地往路边水田呛呛的一扎，“去你妈的醒醒酒吧！” 二有好一阵子，见大姐闽芯一天到晚心事重重的。老爸老妈追问道：“你最近怎么了茶饭不思的？”大姐面无表情含糊其辞的说是头不舒服，老毛病没关系的。 心焦的大姐不知发生了什么，因为久不见大姐夫了。听快嘴马姨说，外面风言风语的，说杜大荣一边刷大字报“迫害革命造反派”绝无好下场，一边带着几个死党四处追查。他可能嗅出了什么，居然经常死缠着大姐夫的好友国影想套出什么。 不仅如此，不死心的许大荣还让他那四眼宝贝儿子许旦旦成天介的在大姐夫家附近鬼鬼祟祟的转转游游，这下子搅毛了大姐夫，大姐夫远闻便不动声色的小试牛刀。 一天下午放学了，许旦旦走在黄桥大队的蔗园路上。突然，从蔗林里冒出几个放牛娃，不由分辩找了个“偷甘蔗”的霉头，直接用熏熏的牛大粪砸抹了许旦旦个大花脸！然后又说“哎呀搞错了搞错了”就一哄而散了。自此，许大荣似乎心知肚明再也不敢拿儿子去造次。那年头，铁路的小孩几乎不敢招惹黄桥少年家。 后来，才知道大姐夫那天深夜事后感觉不妥，于是与国影连夜步行几十公里去了国影漳州姑妈家避风，几天后又去了厦门同学家，期间巧巧遇同学父亲招兵，便一块去参了军。 一天，邮局送来一封信，我赶紧给了大姐。以后才听大姐得意的说，信里有大姐非常熟悉的字迹：“等着！我回来娶你！” 也算大姐夫有手段。曾经，郭坑中学顶顶的一朵芙蓉校花的大姐，周围都被圈了几拨人。当时，横竖也轮不到大姐夫啊。 只是听大姐说，她还就是喜欢我大姐夫的那魁梧高大和办事一言九鼎的。几年后，退伍的大姐夫发达了果然没有食言。 改革开放以后，大姐夫下海经商搞了个什么酒店连锁业，厦门，泉州和龙岩还有福州，好几个城市都有他的子公司。如此一来，逢年过节就很少回了。他原来是行走如风；自居高后，断然帅足了一派巍巍的八字踱。 三以往的年夜饭，都是三姐夫打头兵，而且住在家里；大姐大姐夫和二姐二姐夫就分别便宿在地区招待所。 三姐夫却有个嗜好，就是天蒙蒙亮便去苑后山上吊嗓子。“苍天啊大地啊！哪里有容我蜷蜷栖身之卧塌啊！龙江啊龙海啊！何处是强我雄雄才辩之蔽所啊……。” 锵锵兹兹的声嘶力竭，在苑后山断断续续。三姐夫的音色有点播音员般。它随着顺山风，沿着斜坡，然后一阵阵的穿过了晨曦飘荡在郭坑铁路的楼房家属区域。这，便是我三姐夫。 他喜欢在苑后山顶上爆爆头。现在正用他“鹅、鹅、鹅”“呀呀呀”的一怪音调，曲颈高歌诗词朗诵呢。每次他下山，邻居王妈妈张妈妈或者季阿姨见到都说，“秀才，又来了！” “三姐夫，父亲大人命你下山吃早饭了！”我一口气就爬到了山顶南边，打断了十几步远吊嗓子的三姐夫。“五吖子，姐夫我再朗诵一次有没有抑扬顿挫激情澎湃，过几天就要彩排了。”“我爸说了，家里养的大公鹅也是这么岗岗岗的嚷嚷！” “怎么？你爸就这么埋汰一个享誉龙海的文艺家？哼，早晚他老人家要付出一箩筐的代价！不过，比起你那蜚声鹭岛的情歌王子大姐夫，我算没脾气了。”三姐夫尴尬的找了个台阶。“走，五吖子，赴宴去！” “早餐地瓜粥，”三姐忙完了早餐：“五吖子，姐我给你们做了红薯叶面疙瘩，来，尝尝。”三姐夫一看乐了，“哎呦呦娘子啊，晚生这厢有礼了。”接着又一语惊人道：“哇哇！粥者，薯哉，香也！” “柯哒同志，你有完没完啊，一天到晚酸溜溜的！”老爸不客气的敲山震虎了。“老前辈，此言差矣！”三姐夫习惯了油腔滑调，尽管老泰山怎么批评，他都不往心里去。 “我们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就要彩排了。早餐后，晚辈可否劳驾前辈，屈尊前往苑后桉树林，旁听一下小的朗诵，恳请多多指教指教啦……”三姐夫嬉皮笑脸的应对老爸。“柯哒，别啰嗦了，洗碗去！”三姐宛芯都也有点烦他了。 三姐夫父母都在西北农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只身一人因为招工来到了福建。因为有一点文化，开朗乐观，段领导就把他转了正式工，放在了桥梁科。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遇见了我家第三朵漂亮文静的三姐宛芯，便穷追不舍极尽手段天天给老爸老妈甜言蜜语，终究迷糊了老爸老妈。最后，老爸老妈放弃了抵抗被迫和谐了统一战线，干脆默许了。 有一阵子，段机关的造反派杜大荣极力拉拢他参加，另一派的“八二九”也纠缠着让他当“宣传部长”。老爸一看，干脆让他们从单身宿舍搬回来住，以避免那些许许多多的是是非非。 老爸最喜欢我三姐，他不放心；过了一阵子，不知怎么弄的，把他们俩都调去了厦门领工区以避开这嘈嘈杂杂的是非之地。 四我领命出了大门往大桉树而去，迎头便撞见了令人心烦的邻居快嘴马阿姨。她一把拉住我的胳膊，神秘兮兮怪里怪气地问我，“五吖子，刚刚听野麦子（她总是叫由麦子是野麦子）悄悄说，你大姐夫最近换了个漂亮的女秘？”“放屁！他们瞎说！”我气的瞪了一眼马阿姨，径直往大桉树下走去想问个明白。“五吖子，快帮帮我，把野麦子从山窝里吊出来！”正在麦子打弹子的飘飘不以为然的催着我。“你们跟乌鸦嘴马阿姨胡说八道说了什么？”“嘘！”麦子东张西望看了一下。他压低嗓门，“我大姐和我妈聊天时我偷偷听到的。”麦子喜欢做好事者传声筒。“还说你大姐夫得罪了不少人哦。”我可是非常喜欢钦佩大姐夫。他果断、干脆，为人正直，还有一副好嗓子，做起事情来从不含糊！我扭头懒得理麦子，径直走近大桉树下，不时的向铁小斜坡道张望去。我突然感觉不好，马阿姨会不会多嘴多舌的跑去跟我老妈说些什么？老妈会不会来了脾气压不住的跟老爸斗起嘴来什么？ 我于是拔腿跑回去，推门而入。“我本来就不同意嫁给他，都是你都是你这死老头子，你坏了我大女的一生啊！”大姐曾经是老妈当年难产几乎要了半条命，所以老妈很心疼，只好压低了声音哭泣着。“快过年了你不要闹了好吧！也许是谣言啊！”“狗屁！他当了老总我就成天提心吊胆了。老娘我饶不了他，你看着办！”“死老婆子你要干什么！”“啪”老爸突然发狠的把茶杯往桌上一垛。“你回来干什么，给老子到外面去看着你的姐夫们，滚！”我吓得哆嗦了一下，退了一步赶忙转身就走。就当此时，我拉开门，见老爸好友王伯伯拿着鸟枪来给我，正抬手准备敲门，看到我和老爸老妈都不对劲， “五吖子你怎么脸色都白了？”我摇了摇头。“老妹子怎么了？琪国老弟，你是不是欺负老妹子啦……，小心我这鸟枪走火啊！”王伯伯一脸不高兴的责备老爸。老爸赶紧把王伯伯拉进了小屋，正准备把门一关，看到我，“你还不快走！”王伯伯是郭坑车站货房主任，和老爸一块抗美援朝过，很喜欢我，我经常借他的鸟枪；他的大儿子也在大姐夫手下，也许王伯伯知道些什么吧。反正王伯伯离开我家后，老爸老妈的形色稍微缓和了不少。时间已经快中午了。我口渴了再拐回去喝点水，但见二老脸面还是不太好。我心想，完了，年夜饭肯定要黄了，唉，我那小礼品啊！ 五路上行人越来越稀少了。供应站和铁小之间已经没什么人了，我开始灰心丧气的准备回去交差了。转头间，飘飘端着饭碗，大口大口吧唧吧唧的吃着走了过来。我铁青着脸，不想理他，故意举着弹弓往树上寻找麻雀。 “五吖子，”飘飘因为我没有帮他赢弹子，口吻生气还夹着点看笑话似的，“还在等你的什么姐夫啊？算了吧！”他抬头一刻，突然停下饭碗，“咦，不对不对啊，你看！供应站的路上，是不是来啦？”飘飘有点异样卖弄的说道。我愣神回转一看，果然！一个国字方脸魁梧宽肩、墨镜青发西装皮鞋的大姐夫神态踱然的出现在了我眼内。 大姐夫一边走一边往后说笑着什么；我视力有点糊，眯眼仔细喵着；哦，他后一步的一个姐夫提着礼品袋、一个姐夫拎着酒礼盒的；再后面的三个姐姐亲亲热热说说乐乐的挽着手跟着姐夫们。 我立马呆住了，瞬间醒了撒开腿跑去报信！“老爸！老妈！来了来了，太阳从西边出来啦！快快快快！”我高兴得不得了。“慌慌张张地说什么？”老爸坐在饭堂，一脸纳闷不高兴的。“来了来了，三个姐夫，一块来了！都来了！”老爸刚刚还品着铁观音，突然笃的一下，差点喷出茶汁；他把茶杯又“哐”的往茶桌一顿，虽然一脸疑虑，但立马闪出了丝丝得意，但嘴里却莫名其妙地冒了一句三姐夫的口头禅： “五吖子啊，此乃天意啊！”我我一听，似懂非懂的突然意识到，今天的年夜饭啊，还有我那小礼物啊，哈哈哈哈…… 于是，趁着老爸不留神，我从饭桌水果盘痴的猫走几片盐水泡菠萝片，边品边嚼边仰头，咧叭着嘴朝着大门口去接他们，得意的一边油头滑脑、阴不阴阳不阳的学着三姐夫那岗岗岗的鹅鹅腔：“苍天啊大地啊！哪里有容我蜷蜷栖身之卧塌啊！龙江啊龙海啊！何处是强我雄雄才辩之蔽所啊……。” 还没等我腔到大门口，三姐夫就蹿了进来抢了头功。他冲着我家，冈冈冈的鹅嚷嚷拖着长腔大喊道：“爸！妈！我等、皆来也......！”【完】（2020.12.31脱稿） ·菠萝密码之蓝色A档·50年河东河西：是年，退了休的大姐与大姐夫则小隐于琴岛，无非是歌咏自驾垂钓四方；传二姐那纠纷云云，故顺道漳州，乃私询于二姐何哉？曰“无它，其脑梗是也”，又询当年小秘之说何故？戏称“乃大姐夫关照烈士战友之胞妹而已矣”；至于三姐夫，铁中不铁属地而辖后，竟携三姐东翼澳洲去清享儿孙满堂之乎者也矣……。（剧终）2021.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