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天不亮 ———恒通新城业主维权篇

句号不点

原创：红色家园周良川 　　“我有十几次被带进派出所，至今保持0口供。怕将来影响到我的孩子”。 “有一次寒冬腊月，凌晨一点左右，几百名业主将派出所围了个水泄不通，齐声高喊我的名字。我在里面感到了‘在一起’，很温暖”。 她叫梁芳静，郑州恒通新城的业委会主任。 对她那教科书级别的维权历程早有耳闻，但第一次见面时还是让我有些惊叹：小小的年纪，小小的个头，一对眼神很是淡定。 像所有的业主一样，2012年她购得新房一套，2013年交房满指望一家子其乐融融地享受人生，但后来的发生将一切搞乱了。 小区近千户人家，两年多了，谁也不会怀疑每天的饮用水不是来自市政自来水，尽管总有一种涩涩的怪感。 一次刷牙，她发现水杯里有漂浮的绿色油漆渣，一阵强烈的呕吐！ 终于被一邻居发现，她去一看，差点没晕过去： 　　一栋楼的下面，破旧的水泵不停地轰鸣，随意地糊弄了一层新漆，旁边堆满了杂物和垃圾，里面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直接抽到那没有天盖的水箱中。 几千人几年来的饮用水源找到了！ 自然是炸了锅！ “难怪我家的水龙头流出了虫子！”有业主说。 有的开发商，其黑心程度你永远难以想象。完成市政用水的投资需百万，但打口井和置一水泵可能只需十万。关键是开发商的物业就这口井收了几年的水费。这是对“一本万利”最好的诠释。 恒通新城的业主是幸运的，因为小区的周边没有工厂，至少没有化工厂。更幸运的是没有发生火灾，那消防管道从来都是干涸的。 但类似恒通新城的取水方式，绝不是独此一家。 欲知您的小区用水来源何处，去市政自来水公司一查便知。 梁芳静一刷牙就心有余悸，一想起是用这井水给孩子冲牛奶就为之一颤，一想起开发商如此敛财就恶心万分。 她后悔住进了这样一个小区：喝地下水，冬天没暖气（开发商未缴700余万的配套费），夏天停电（开发商未交增容费），小区一片狼藉…… 卖房走人，她已拿定主意。 但此时的小区，已无人问津。 这样下去，别说是享受，活着都成问题。 她想到了组织动员，但几乎无人响应。那阵仗非凡的开发商，那虎视眈眈的物业，哪个业主不发怵？ 得，自己来吧！她放下公司的业务、安顿好年幼的婴儿，开始了不知道艰险的历程。 先解决饮水的问题。她找开发商，开发商笑她无知，“什么叫自来水？水龙头一拧，出来的水就是自来水！” 她找相关部门，除了推诿，就是应付。 有业主来帮她了！但她的车胎被人扎了； 又有业主来帮她了！但她家的两辆车胎都被扎了； 她拉起了巨大的条幅。临街的三面，其中主干道直通河南省政府。影响大了。 她和开发商，都找到了感觉： “原来你有怕的地方？”“这黄毛丫头还是个事呢！” 在开发商办公室，谈判破裂。“我弄死你信不？”开发商咬牙切齿。 她抄起板凳将鱼缸砸了个稀乱：“你今儿不弄死我还不行！” 更多的业主来帮她了！但她接到了传票。那天是七夕，她以为是老公给她的惊喜，兴奋地拆开特快专递，是开发商索要20余万元“精神损失费”的法院传票！ 她一阵作呕。 如果说此前维权随时都可能退却的话，自那后她再也没有动摇过。 “是开发商成就了我”。 开庭那天，去了几百名业主旁听，法院换个庭也坐不下，业主们就在外面站着，怎么劝也不走。 开发商见此阵势主动撤诉。她说：“不行！你想撤就撤？除非向这些业主鞠躬道歉！” 开发商照做后，大伙离去。 　　声势越来越大，活动越来越频繁，业主越来越团结。 一次大型维权活动中，警察将一批业主推进警车，一老太太躺在警车前：“你们先从我身上过，再带他们走！” 恒通新城的大手笔，终于惊动了省、市领导。组织了近十名相关部门的干部来到小区。 她以主人翁的语气说：“大家既然都来了，不如现场办公，业主提问，开发商作答，你们见证。” 协调会就此召开。问者层出不穷，答者应接不暇，观者知难而退。 比梁芳静买房还后悔的，应是开发商：怎么卖给了她！ 开发商自认倒霉，上门对她说：给你二百万，歇了或搬走，中吧？ “不中！ ” 人的最大差别往往不是男女，而是气节。 那唯利是图的开发商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 开发商投降了。 拿出近千万将小区的水和暖解决了。 业主们打横幅，燃放鞭炮庆贺！ 开发商愿意拿二百万“了难”，是因为他知道这小女子是个没完没了的狠角色。 开发商果然有“眼光”，后来的系列维权，让开发商头痛欲裂。 上述两项维权接近尾声时，梁芳静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个叫“业委会”的组织。 经人点拨后，她开始讨教、学习法规，思考着怎样建立业委会。 物业和相关机构都不提供业主花名册，她去房屋中介花钱买了出来。 启动需费用，有厅级干部的业主对她说：我是公职人员，不好出面，但可以支招，可以捐款。 业主们自发地东拼西凑，集了几万。她吩咐专人保管使用，一一明细在群内公开，自己不沾钱的边，省得瓜田李下（后来果然有人中伤）。 67%的业主参与了业委会的选举，她以全票当选业委会成员，并众望所归地当上业委会主任。 　　业主们再一次拉起了横幅，燃起了鞭炮！ 街道说：这是我们见到的程序最完备、业主素质最高的一次选举。 所有小区业主被人侵占、侵害的事，在恒通新城似乎都有体现：公共绿地违建、超建扩容、消防设施瘫痪、没有监控设备、公共场所出租，停车位侵占、公共照明失灵等等。 她先是只身进京，她说上访不宜人多，国家信访局接待了她，并定为专项批给了河南省、郑州市。她再将开发商和物业分期分项告上法庭。 （国家信访局门前留影） 物业很识趣地退出了小区，新物业并不起眼，但很接地气，业主们从未有过的积极配合，小区很快换了模样。 绝大多数的业主，由观望到参与，由绝望到期盼，终于都站到了她这一边。 她尝到过孤单和无情，她遭受过报复和污蔑，她也体会过理解和支持，她感受最深的，是成长和温暖。 　　她送出了十四面锦旗，是给每一个对小区有过帮助人或单位。 由被人欺凌到扬眉吐气，由一头雾水到胸有成竹，由孤身一人到一呼百应，相对于很多“业主领袖”而言，她才花了两年的时间。 她的执着和坚韧，她的仔细和周全，得益于她的“一根筋”性格，也得益于她的园林设计专业。 她每一步都深思熟虑，每一招都能制敌。她不给对手留任何把柄。她几乎留下了所有的证据，她甚至顾专人摄像全程跟拍。 如今的她，一边诉讼，一边着手小区的规划。景观的，人文的。她要带领小区业主将恒通新城建设成美好的家园。 　　“这段经历，锻炼了我的胆识，感悟到了做公益的不易。收获了珍贵的邻里情。千金买房，万金买邻。有担当的业委会主任，其实任重道远，应有一颗包容的心，去平衡各方关系，还要制衡权力和义务，懂得博弈与妥协。一切得向前看！” “黑心的开发商和物业，其实经不起业主们的团结。我不信天不亮！” “我喜欢宋人·王令的那句诗：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