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岳母大人（一）

安西学

日子过的真快，转眼间已到了九月。

秋意正浓。

秋天的风，清新而凉爽。秋天的雨，绵密而淅沥。

雨中的南山，被浓雾烟雨笼罩着，朦胧着，氤氲着。

雨中的小巷，车少人稀，环卫工人在打扫泛黄的落叶。

我习惯的泡了一壶茶，打开一本书，隔窗看着小巷中雨丝如织，残叶飘落，听着秋风飒飒，雨敲窗棂。

秋天，是一个怀旧的季节，许多往事会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的爬上心头。

秋天，也是一个思念的季节，“自古逢秋悲寂寥”，那风似哭泣，雨似流泪，万木凋零，一片凄凉潇瑟。

二十七年前的一个秋天，也是个雨天，噩耗传来，岳母病逝，速回，我们强忍悲痛，购票乘车，千里奔丧。

岳母生于1917年4月17日，病逝于1993年9月4日，享年76岁。

一 童养媳的悲惨记忆

据岳母回忆说，她是十几岁就进了刘家门，大岳父好几岁。岳父兄弟三个，老大在土改时被定为“恶霸地主”，家庭被定为地主成份，岳父过继给二伯家，定为中农，但在解放前他们仍在一起生活，岳父出门熬相公，岳母在家中受尽欺压。

最典型的事例是，老大家没有生儿子，而岳母生了一个儿子，由于心生嫉妒，借口孩子出生半天未哭，既说是残废，又说是凶兆，令保姆扔出家门，保姆出于善心，在婴儿的怀里放了一张纸，写着婴儿的生辰八字，又放了几块钱，一起用棉被包了，放在一个竹笼里，搭了梯子，从后墙放下去，后墙外是一条小路，她希望有好心人能将婴儿捡到，养大成人。

等岳母产后醒来，听说把娃扔了，悲痛欲绝，眼泪哭干，不吃不喝几天，差点送了命。

在土地改革时，村子里批斗老大恶霸地主，岳母不知那里来的勇气，站出来控诉老大的恶行，她五内如焚，声泪俱下，一字字，一句句，把老大欺压凌辱她的事实，一五一十全诉说出来，她不吐不快，一吐为快。

为此，村子里把这些事情编了一本秦腔戏剧，剧名叫“一把钥匙”，此剧上演了多年，方圆数十里，七村八社，轰动一时。

二 坚持寻子四十年

上世纪五十年代，岳母随岳父在甘肃生活，先后辗转兰州，武都，岷县等地，岳父主要在百货公司，粮食公司，油脂公司等单位就职。妻姐妻哥都在甘肃出生上学。妻子生于岷县。

六十年代，国家疏散城市人口，支援农业第一线，岳父岳母一家回到故土。

那时岳母一直有块心病，冥冥之中，总觉得大儿子还在人世，不知在哪个村里哪个人家生活着，也许儿子也在寻找亲爹亲娘呢。

后来老在睡梦中，有个小孩向她扑来，她呼喊着，却怎么也喊不出声。这激起了她寻子的决心。

岳母在家的后墙后边那条小路上排迴过多少次，小路的一头一直延伸到金水沟边，金水沟宽阔而深邃，草木横生，遥望金水沟对岸，烟波浩渺，隐隐约约看到村子的轮廓。

岳母毫无目标的在周围十几个村庄打听了几年，一有时间，她就外出明察暗访，逢人就打听，有没有年令相符的领养的男子。多少次别人劝她放弃，她都不死心。

后来，岳母的寻子事业有了转机，让她心中亮起了希望之光。

岳母打听到，在金水沟下住着一户老住户，早年曾经见过一个讨饭的抱了一个小婴儿，要了碗水喝，从沟西边下来，到沟东边上去了。

我的妻姐夫（我党哥），在党定河里接触到一个沟东导基村的一个村民，党哥在这个村民口里得知，他的邻居坤成是个养子，多年来，一直在寻找生母。

经过持续的努力，岳母迫不及待地要去导基村见一面“大儿子”，牵线的人说，先暗里见一下，再确定。

那天，岳母藏在附近，看着“大儿子”在地里回来，在门房下光膀子洗脸，岳母看到了他的后背，那身架，那肤色，像心灵感应，似亲情感召，这就是我的亲儿呀，已肯定了八成，情不自禁上前搭话，一开口说话，那洪亮的富有磁性的声音，像极了岳父。岳母心里己确定了九成。再问下去，年令相符，生日相符，当年养父母就是在一个乞丐手上出钱买来的，坤成大哥一直背着养父母寻找亲爹娘，这时已百分之百的确定了。

岳母找到大儿子的消息不径而走，因为人们都看过那部戏剧，人们奔走相告，街谈巷论，很块便无人不知。

那天，蓝天白云，风和日丽。坤成大哥带领全家回来，村子里好不热闹，屋前屋后，街头巷尾，人头攒动，磨肩接踵，都来一睹大哥的芳容而后快，一家人喜极而泣，坤成大哥跪在爹妈脚前，失声痛哭，泪如雨下，大哥一声声妈喊的亲切，一声声爹喊的感人，他们互诉思亲寻亲之苦，互道相逢相认之乐。

亲骨肉分离四十多年，终于团圆，乡亲们兴高彩烈，有人放了鞭炮，恭贺寻亲之喜，设席摆菜，互敬美酒，一片欢乐的海洋。

人世间，最最令人悲痛的事，莫过于骨肉分离，生离死别。

尘世上，最最可喜可贺的事，莫过于久别重逢，亲人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