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张沟门是志丹县双河镇的一个自然村,坐落于杏子河下游西岸,东与杨崖根、阳山、吕川等自然村隔河相望,北与远在十数里开外同样坐落在杏子河西岸的阳渠自然村毗邻,南与背山自然村一山相隔,西与地处群山深处的贠山、阳湾等自然村接壤。</p> <p> 2017年国庆长假,我和家人沿着杏子河一路南下,来到离我的老家新集村只有约20里地的侯市村游玩。此行让我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第一次知道在老家附近居然还有一个叫做“张沟门”的村子。</p><p> 我和家人随即辗转找到附近仅有的用三根木头搭成的桥,小心翼翼地踩着走进了张沟门村。</p> <p> 用柳椽“编织”的多半用于晾晒和储存玉米棒子的栈子。</p> <p> 从旧门旧窗和明显经过加固的窑口看,该窑洞已颇有些年代了,但至今还在住人。</p> <p> 由于时间的原因,我和家人只在张沟门村口逗留了一小会儿,便在该村村民王会长等人的带领下,来到位于村子北头的祖师爷庙参观。</p> <p> 村民们普遍说不清村子和庙宇始建于什么朝代,但从庙内的一块立于顺治年间的石碑推断,张沟门村和该村的祖师爷庙至少有300多年的历史了。</p> <p> 我和王会长等村民合影留念。</p> <p> 在祖师爷庙以北不远处的悬崖上,有一处由好几十个崖窑组成的大型窨子群。据说系由现住于河对面杨崖根村的张姓人家祖上所凿。</p> <p> 为了弥补上次由于时间的原因没有深入了解张沟门村的遗憾,今年7月,我独自驱车从老家再次来到侯市村,准备二访张沟门。然而,由于未能在附近长满芦草的杏子河河槽中找到那座“三木桥”,我的心愿随之泡了汤。</p><p> “早被混水冲得没了。”一附近村子的老乡应声说道。</p><p> “那张沟门人到杏河镇办事不是不方便了吗?”由于距离杏河镇近的缘故,我原本以为张沟门是杏河镇的。</p><p> “可不是来来。张沟门本来是杏河镇的,就是因为过河不方便,才划给双河了。”老乡说。</p><p> 我站在位于河槽中央的便道上,静静眺望这个近在咫尺的村子。只见张沟门人多半散落在一座大山的坡洼上,少部聚居在大山南端一条自西向东的拐沟里。村子绿树成荫,炊烟袅袅,间或有鸡鸣狗吠之声传出。这一切似乎在告诉世人:不要忘了,张沟门还有人烟。</p> <p> 1970年10月至1972年9月,延安市在杏子河流经安塞区王瑶行政村陈则沟自然村的地方,修建了一座大型水库,名曰王瑶水库。从此,王瑶水库便成为延安城区数十万民众的基本水源。</p><p> 水是生命之源。杏子河不只是栖息在两岸山川间的数万杏河人的母亲河,也是延安城区数十万民众的生命之源。</p><p> 四十多年来,为了保护延安城区数十万人民的水源,杏子河上下游的百姓付出了巨大代价:有的被迫举家迁徙到了异地他乡;有的虽没有迁走,但受长期生活在水源区的影响,所在村庄不能得到应有的开发和建设。而张沟门人就是其中的代表。</p> <p> 听说加固和改造王瑶水库已经写入延安市2020年政府工作报告,今年4月25日,本人专程到王瑶水库参观。</p> <p> 王瑶水库建成后,随着雨水和泥沙的沉积,水库上游至志丹县杏河镇侯市行政村之间的杏子河河槽逐年变浅、变宽,形成一块面积约六十平方公里的坝地。以往在雨水少的年份,坝地尚可耕种。近年来由于雨水增多和王瑶水库水位上移的缘故,坝地已不适宜耕种,变成了长满杂草和树丛的湿地,景色优美,气候宜人。只是越发不适合当地老百姓的居住和生存了。</p> <p> 这是位于张沟门河对面的吕川村,过去曾经是远近闻名的富足村。如今由于受地处王瑶水库库区的影响,已经衰败不堪了。</p><p> 今年我曾两次造访吕川村,遗憾的是,每次都扑了空:大小没见过一个人。</p> <p> 9月6日,我决定利用回老家之机,再到张沟门看看。中午,我独自驱车沿着通往张沟门村的另一条路线,在贠山附近与事先经大侄子联系、专程从杏河镇赶来给我当向导的张沟门人刘师相遇。</p> <p> 刘师看上去约四十开外的年纪,中等身材,穿着讲究,年轻时便走出村子,悉心学习补胎技术,后自己开了一家补胎店,一干便是20年。</p><p> 在刘师的皮卡车引领下,我在坑坑洼洼的石子路和黄土路上继续行驶了约四五公里后,来到张沟门村的脑畔上。由于后边的路难以行驶,我们只好把车停留在脑畔上,步行下山。</p><p> “我们庄有刘王何陈四大姓,大小30来户,户籍上估计有200来人,常住的10来个,都是老人。”我边走边问,刘师边想边说。</p><p> “这样说,你们庄的城镇化率都有90%多了!这么高?”</p><p> “唉,都是逼出来的!我们庄地皮原来还可以,硷畔底下可多都是川地。自从王瑶修了水库后,我们这里就成库区了。公家不给我们投资了,我们也不敢往里投钱了,慢慢地我们庄就落后了。”</p><p> “那你们后来靠什么生存了?”</p><p> “年轻的、能得动的,都进城了。”</p><p> “到哪去了?做什么着呢?过得怎样?”</p><p> “大部分到志丹县城去了,其他有到杏河镇的、王南沟的,还有去延安的。多数做点小生意,也有揽工的。都还差不多,能吃上了。娃娃结了婚的,基本上都在城里给买下地方了,虽然为买房欠下几十万的也有了。咋说哩,我们庄庄风好着哩,没有胡弄的。”</p><p> “你看,下边那片绿汪汪的水域就是王瑶水库,离我们庄一满不远!”我们边聊边走,很快,那条寂静无声、绿意盎然的杏子河便映入我们的眼帘。</p><p> 我掩饰不住兴奋地放下拿在手中的水瓶,赶忙用手机拍照。谁知未及放稳的水瓶竟骨碌碌地朝山下滚去。</p><p> “唉,就我们这庄的出路,如果哪家的老人得病,就死定了!谁能把病人从沟底的家里搬摇到这山上来哩!”刘师自言自语道。</p> <p> 我们沿着之字形的小道,一路向下进入村内,路过三五户人家的院子,和几位老人寒暄过后,辗转来到村子的最底端。</p> <p> 一位看上去约有70多岁的刘姓老婆婆热情地把我们引进独住的土窑里,一边拿笤帚连忙爬到炕上扫炕,一边不住地招呼我们“炕上座”。</p><p> “我将才看见河水都快上岸了,你们住得这么低,不怕?”我有些担心地问。</p><p> “怕了么!没办法么,一下雨就操心水上来淹了,怕得人整夜不敢睡!”老人一脸忧虑地说。</p><p> “你们的窑洞也有年代了,你不怕万一有个什么?”我有些着急地问。</p><p> “不敢住也得住,再没住处么。几天前黑夜下老雨,窑面子轰隆塌下来一堆,差把我怕死!”老人颇为无助地说。</p><p> “旁边这几孔石窑就是老人家儿子的,儿子平时在门外,让老人住,老人争气硬是不住,再说,你看那石窑也有年代了,裂缝了。”刘师解释道。</p><p> “我去过不少村,像你们村这样的情况,除了侯市库区的几个村子可有一比外,再的还真不多见!确实太苦焦了!”我有些动情地说。</p> <p> 河水汪到了硷畔底。</p> <p> 杏子河的水改道了,原来基本在杏子河中央,去年改到杏子河西岸靠近张沟门的一边了。</p> <p> 刘师父母和刘师的家。</p><p> 张沟门村大多数人家居住的房屋仍是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初期修建的石窑和靠早前开凿的土窑洞。</p> <p> 张沟门村所有人家的院子和连接家户之间的小道仍是“原生态”的土院土路,一律没用水泥或砖块硬化。</p> <p> “到后沟看看”。</p> <p> “政府没有忘记我们,给我们安了路灯。”</p> <p> 后沟里人家。</p> <p> 政府给每户人家都打了机井。</p> <p> 由于担心下雨上不了山,刘师没有来得及与父母一起吃饭,我没有顾上和村人详谈,便匆匆结束了这趟来之不易的张沟门之行。</p> <p> “我今年79了,16上就当会长了!你说我当了有多少年了?!”在返回的路上,巧遇祖师爷庙会会长王老先生,我好奇地问老人当了多少年会长了,老人得意地伸出一根手指缓缓说道。</p> <p> “徐教授,你写杏河的文章我们常看了,可写得好了。你该把我们庄也写写么,让政府早些把我们也搬了么?!”临别时,刘师意意思思地说出了他此行专程回来给我当向导的目的。</p> <p> 作者:徐长玉,志丹县杏河镇新集村人,延安大学教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