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r></p><p> 乡愁难忘,是因为乡愁的酸甜苦辣咸涵盖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只要你活着,就难免在有意无意之间触动了乡愁某一根敏感神经。</p><p><br></p><p> 秋收</p><p><br></p><p> 白露为霜,是秋收开始的时节。太阳还没有出山,村口里就走出晃晃荡荡的人群。队长走在前边,青年男女总是拖拖拉拉地走在后边,时不时就有谁蹦出几句调皮话,惹的人群一阵骚动。队长回头喊一声:快走了!所有人都穿着棉衣,看上去鼓鼓囊囊的,就像麻袋。无论在什么时候,女子都爱俏,里边穿着薄薄的绒衣绒裤,没有绒衣绒裤的就多套几件单衣。塞北的鬼天气,这个时节说“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没有半点夸张。到了地头,队长分派好各自的任务,这天的劳动就开始了。</p><p> 白露之后,庄稼已经挂霜,玉米上密密麻麻全是露水,稍微晃动,冰冷的水珠就泼洒在衣服上,衣服就变成了潮湿笨重的盔甲,穿着盔甲将玉米棒子掰下来,再运出去,而后将玉米杆子割倒。冰冷的露水不时地从脖颈处灌进肚子里,那种滋味难以言说。干活的时候,很少听到有人说话,只听队长牧羊人一样孤独的吆喝:加把劲,早完早休息。</p><p> 太阳出来后,露水就会慢慢褪去,人们慢慢从悲苦中走出来。玉米地消失了,天地露出宽阔的一大片。玉米杆子横躺在地上,玉米棒子堆成一个个小山包。人们七倒八歪地坐在地头上,眼睛不时望着通往村子的小路。小路上开始出现几个小黑点,小黑点越走越近,越来越清楚,是几个喜鹊一样叽叽喳喳叫着笑着的小孩,他们给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送饭来了。</p><p> 一色的玉米糊糊,煮玉米饼子,罐口放着咸菜碗。一阵稀里哗啦的狼吞虎咽,所有人都象几天没吃东西的饿狼。那一刻没有男女之分,谁也不会注意自己的吃相。</p><p> 一顿早餐,仿佛快乐的催化剂,沉闷的人们开始有了互动的语言。抽烟的老头,摔胳膊弄腿展示肌肉的年轻小伙子,摆弄辫子的大姑娘,个个都满面春色,生活仿佛一下子就充满了希望。</p><p> 中午收工回家的时候,才是最让人难受的时刻。太阳露出了藏着掖着的毒辣,阳光象一根根毒针针砭着人们的肌肤。又累又饿又热的人群,肩头搭着潮湿的棉衣,望着袅袅的炊烟,步履蹒跚着往村子里走。腿脚敏捷的年轻人已经进了村子,后边踉踉跄跄的老年人还象虫子一样蠕动,远远看去,稀稀拉拉的人群就如前线溃退下来的部队。</p><p> 如果不是高中毕业,参加了两年全程“抢收”,即使是土生土长的我,也绝对不会想到秋收和春种一样辛苦。经常看到描绘秋收喜悦的照片和文章,总觉得那是隔靴搔痒、不得要领,就如侃侃而谈的大学者蒙曼解读《悯农》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