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

栖·爱

传统里有“严父慈母”之说，而女人的伟大就在于调和了父与子的关系，在父与子这样微妙的对抗中。母亲的感情如缠绕的蒲苇，将其牢牢稳固并贯穿一生。

对于母亲来说，儿子是有血有肉的，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因为肚中有你，妈妈苗条的腰身变得臃肿，变得如中秋的明月而丰盈圆润。而当你在肚中调皮踢腿时，最先感知的也是妈妈。那种来自身体上的触动，欣喜的又让人难以忘怀。因为生了你，妈妈脸上褪去了一层粉粉的红晕，消失了一种少女的灵光水气。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黑褐色的斑，但这与初为人母的喜悦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对于父亲来说，因为你的出现，在家中的地位大大动摇了，现在的一切活动都是以你为主，喂奶，洗尿布……呼来唤去的爸爸此刻充当跑腿，杂役。爸爸说你是妈妈的占有者，而此刻贤惠的妈妈眼里只有这个粉嘟嘟的新生命。第一次微笑，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出牙，第一次发声，妈妈都记忆深刻。

在妈妈面前父与子始终是对抗者，也许最融洽的时候也是有的，满周岁时把儿子扛在脖子上，亲昵地叫着乖宝宝。但随着儿子的长大，父亲就不那么有耐心了，因为调皮，因为闯祸，爸爸时常非打即骂，而那时骂不能还口，打不能还手。因为经济都不独立，逃出家门便得饿死，除了承受便只能哭了，但常常又是不准哭的。此刻，妈妈就是儿子的避难所。

儿子一天天长大，此刻父亲的内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依然是严厉的，但更多的是做父亲的得意，看到儿子越来越像自己了。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小小的自己，这种生生不灭，永存于世的豪情便油然而生了。父亲希望儿子像自己，但儿子却想早一天离开父亲的管束。儿子多都不愿同父亲待在一起，即使在一起，也是相对无言。而父亲对儿子的评价皆不高，以至于看到儿子渐行渐远，做父亲的不免苦楚。就算有一天，儿子成就了事业，成了名人，见到父亲依然是不善言辞，唯唯诺诺，有几分“呆相”吧。有一天，儿子看到镜中父亲斑白的头发，看到父亲腰弯如弓时，儿子幡然醒悟了，小时候爸爸总是赢了，但是长大以后，爸爸却彻底输了。

可以说父与子的矛盾从儿子一出世就有了，首先是使父亲妻子的爱心转移，随着长大，再就是与你意见相左时惹你生气，处处针锋相对。母亲给了儿子生命，在成长中却与父亲对抗。父亲促成儿子的成长，而埋葬父亲的人却是儿子。这浓浓的悲哀对生命有了新领悟。也许只有在儿子开始做父亲的时候，才开始对自己的父亲和解了。对父亲好了起来，无力对抗父母的衰老，让子女的爱变得有限，变得羸弱。此刻，父与子促膝相谈多了几分酸楚。此刻儿子的恭敬也是真诚的，但是对于父亲来说已经意义不大了。此刻的父亲开始钟爱起了孙子，当你想在你儿子面前立威时，奉劝离你的父亲远点，不然你会被你的父亲痛骂，骂的你天昏地暗，莫名其妙，仿佛父亲要把一辈子积累肚中的所有不满全部骂出来才善罢甘休！

人在小，要长老，人老了却有和小孩一般的特性，老和少是圆时的接笋。老人总喜欢从孩子的身上去触到时间。我深深理解孩子是父亲一生中最得意的收获。有时会想为什么会安排今生我们是父母呢？来世呢？儿子永远是儿子吗？偏偏不是这样的，父与子，子与孙，并不存在什么优劣，只是排列顺序不一样，质量是一样的。秋天飘落叶子储存着来年生的希望，植物能从死亡中获得新生，而我们人类却只是一趟单程旅行，原来父亲，儿子，孙子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只是到达人间的顺序不一样而已。现在为人父的还能再专治你的儿子吗？现在为人儿的你还能再怨恨你的父亲吗？我们也只有这短暂的一生，犹如一片树叶，活着就有乐，活着也有苦，生气勃勃的来，痛痛快快的去。

在妈妈眼里，父与子是决斗者，是对抗者。父亲可以管儿子，儿子可以管孙子，孙子可以管爷爷，爷爷可以管父亲。就是这样不断地否定之否定，周而复始，一次不尽然，一次一次的回归这一个新的圆。而妈妈就是这个圆的链接，让父亲和儿子的血缘得以延续和传递……但是最后还是彻底的输给了岁月，在生命的尽头踏踏实实的走完属于我们的半圆。这一刹那！我是如此贪恋人生！在人间活过一遍，为这天地万物的运动规律而尽我们绵薄之力。

冬去了是春，春种秋收后是冬。男人的一生是儿子也是父亲，前半生，儿子是父亲的影子，后半生父亲是儿子的影子。前半生，儿子对父亲不满，后半生父亲对儿子不满，一代一代无从改变，如此而已！

2020年9月2日《父与子》·傍晚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