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表姐之死》（散文）原创

施邦鹤

施邦鹤朋友圈文章之五十九《哑巴表姐之死》（散文）插画 邦鹤

无声无息童话里一世

灰飞烟灭天堂中重生

哑巴表姐之死

　　

昨天,表弟打来电话说:“姐姐今天下午走了。＂

我惊宅地问:“什么问题?”

“早些日子她跌了一跤，卧床有两个多月了，中午还吃了点东西,怎么下午就发现她不对了,安安静静地就走了。”

他稍停了一下,说:“我只是告诉你一下，就告诉你一下就行了,唉,就这么回事。”

我沉默了一会,想说些“节哀顺便”之类的安慰语，但觉得说这些好像不太对头,说些什么呢?没来及想好,表弟已经挂了电话。

昨天一整天,我都在想着哑巴表姐。我要把她写下来,把这个苦命表姐写下来,把这个不受人待见的(当然除了她的爹娘及亲人们）的小人物记下来。

她的死就好象路上被人踩死的一只蚂蚁，那只踩死它的脚不会有丝毫的感觉。她的死就象我们茶余饭后谈到的古时候某个死在疆场上的无数个兵丁中的叫“兵丁甲＂、＂兵丁乙＂的那个。

　

她的离世没有在水面上激起一点涟漪，阳光依旧灿烂，路人一如寻常熙熙攘攘，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忙忙碌碌。她活着时最喜欢的侄女儿，每天下午茶的一杯咖啡在朋友圈里照常发出。

表姐升了天堂,她会转世的。不再会有那些个不幸了。她一定会讲话,还会有副好嗓子，会唱动听的歌子。她长的一定不会是今世的那个样子,因为她已经这样一辈子了。来世她应当是个面若桃花,明眸皓齿,亭亭玉立的美人儿。

姑妈和姑爹只生了这么一个千金。那是一九四六年。生下后不久，这位小姐因病成了聋哑人,并发育不良,消瘦的脸上双眼鼓凸。更糟糕的是还有轻微智障。二老对她却喜爱有加，捧若珍宝,走哪带哪。姑妈见她在人面前犯嫌,总是用手语甜骂。

过了几年,姑妈夫妇领养了一个儿子，小伙子长大后一表人材，这个弟弟结婚后一直带着这个姐姐过，直至她去世。

哑巴表姐小时候无法读书,七十年代进了福利工厂,可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工厂只好用最低保障养着她。

　　姑妈在世的时候,哑巴表姐每到过年过节会随她妈妈来我们家作客。一进门看见谁都热情四射,指手划脚,依依呀呀。我们小的时候看见她就吓的直躲,大了一些也习惯了。

她有个特别的爱好,收集别人的结婚照

，谁要结婚她一定设法索得一张。这么多年了，她收藏的结婚照该有多少?这是她内心向往的美好生活，心怀荡漾。她追求爱情，心向温暖的寄托。终于在三十多岁时有了婚姻，一个短暂的婚姻。据说男的是被她吓跑的。我祝福她，好孬有过婚史，她的一生没有这个重要的空白。

表姐自己有间小屋,干净整洁简陋，布置的象是在过家家。一只梳妆镜旁插着一大把塑料花。台板下尽是各家的结婚照，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到本世纪二十年代。一对对鸳鸯，一双双比翼鸟，满满的喜气。

她搽口红抹胭脂,她也喜欢头上戴花。她一直像个儿童，更像是童话里的大娃娃。

　　她将在明天下葬，她将幸福地躺在疼爱她一生的爸爸妈妈身边了。

哑巴表姐，走好。来世安好。

2020年9月。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