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回道座山

在人间

<p> 作者:元亨利贞</p> <p>  往年祭父,皆在清明。其时地上虽有了些冒绿的小草,但荒坡上的沙土尚可没鞋,枯黄凄凉仍占上风。出于防火考虑,我与兄长们商议,从今年起,将祭父的日子改在了中元节。</p> <p>  车子在村中心的广场尚未停妥,便有几个留守村民笑呵呵的迎了上来。皆是六七十岁的老熟人,皆是古铜色的脸,老树皮般的手。寒暄过后,长兄给每人递上一支烟,便皆笑呵呵地离去。</p> <p>  带好祭品,我们由小路向村北梁的坟地走去。刚走出几十米,便被眼前的处境惊呆了。去年才走过的小路,已然被过膝的青草所覆盖,密不见地,让人不敢下脚。想是村里住的人本不多,又无人愿走这崎岖之路,野草们便乘虚而入,迅速占为领地。我们却无缘坦途,只好迂回到附近的庄稼地里,沿着平行的方向缓缓而行。</p> <p>  爬上一道山梁,便是平地与梯田,庄稼的占比很小,只有些糜谷与土豆。除了王老三种的几亩油用牡丹,其余的田地里、阡陌上都长满了野草,铺青叠翠,绿草如茵。</p> <p>  父亲的墓地位于这些梯田的顶层,此地名曰庙圪瘩,因曾经有一座老庙而得名。墓地西邻黄龙山,南对贺家山,境界还算开阔,只是缺少靠山。初秋的雨水丰沛,连片的土豆花与零星的野菊花正在盛开,白的纯洁,黄的艳丽,花前花后,到处是蜂蝶们忙碌的身影。</p> <p>  祭奠完毕,我驻足坟前四下眺望:蔚蓝如海的青天,淡金色的阳光,青山连绵,峰峦叠翠,一碧千里,苍苍茫茫。南望贺家山,苍松翠柏,漫山遍野,气象森森,通山水泥路蜿蜒曲折,盘山而上,似银龙飞舞,傲首苍穹。四下一片清寂,只听得凄凄蝉鸣。想到父亲因贫病交迫,英年早逝,一腔哀思不知如何安排。悲伤之余,更觉天高地迥,宇宙无穷;人生苦短,盈虚有数。</p> <p>  离开墓地,返回村中,被老王热情邀入家中休憩,便有村民三五人同去凑热闹。我接过老王递来的茶杯,连喝两口便觉清爽甘甜,随口称赞好茶。老王笑道,我有啥好茶,是水好。接着便饮水思源,感谢党的扶贫政策好。大头王接过话茬道:政策再好,也得有人落实,要不是张主任包咱村,咱能不能吃上井水还是两说!“是啊,官大说话就是顶事,看人家那阵势,前呼后拥的,这是我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郭大嘴在一旁很是神气地说。</p> <p>  哎!这么大的官,可惜如此下场,人的后路真是黑的。老王边说边叹息。说完这话,他把脑袋凑到我耳边,低声问道,你认不认得张主任?我苦笑了一下,“我认得人家,人家可不认得咱。”老王先是狐疑地看着我,马上又点了点头,仍旧低声道:也是,要不你早就被提拔了。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我一脸尴尬,正不知说什么是好。这时,一直蹲在地上抽烟的老光棍站起身来,眉飞色舞地嚷道:麻烦的当官力,还不如我打光棍利索,有吃有穿,谁也浪不着,还能逮空串个门子!哈哈哈哈,众人哄笑起来,老光棍也笑着,笑容里露出三分忸怩,七分得意。</p> <p>  告别了乡亲们,我陷入了沉思,我对“后路是黑的”这句看似平常的古语深为折服。人生在世,确有许多无法超越的构想,有许多无法染指的事情,有许多无法捕捉的变故,也有着无法预期的明天。宦海浮沉也好,生老病死也罢,我们只能学会承受,只能用自己坚强的意志扛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