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祥：我的知青往事

扬歌

🔸＝＝＝＝＝＝＝＝＝＝🔸 　杨玉祥于1968年冬 (16周岁) [ 杨玉祥简介 ] 1968年，初中毕业。11月8日，下乡插队落户于抚顺县哈达公社关门山大队索家沟第五生产小队。 1971年10月，抽调回城，先后工作于抚顺、锦州、葫芦岛，2012年退休，现定居葫芦岛。 [ 关门山大队简介 ] 关门山生产大队隶属抚顺县哈达公社，距抚顺市中心30公里，位于哈达公社东南3.5公里，东邻上哈达，6409厂，是由关门山村和索家沟两个自然村落组成的一个行政村，总面积14.6平方公里，耕地5700亩，林地7000亩。 关门山大队由五个生产小队组成，关门山村为一队、二队、三队；索家沟村分为四队、五队。大队部设在关门山村。 关门山三面环山，东部开阔，西部有达盖岭和前关山(当地人称西大岭、前山)相对峙，202公路由西向东穿村而过，章党河和一条铁路专线从两山之间向西延伸山外。素有‘关不见其村，门外现平川"之说，故称关门山，简称关山。 　　202公路翻过雄伟的达盖岭，穿过岭下的索家沟村、通过关门山村一路向东往山里延伸而去。 　　前关山脚下的铁路和清澈的章党河，一刚一柔一路相伴，由山里向山外走来。 🔸＝＝＝＝＝＝＝＝＝＝🔸 前言 2018年11月8日，是我下乡插队五十周年的日子。回首半个世纪前，我刚刚初中毕业就和全国的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生一起随着“上山下乡”滚滚洪流，以知识青年的身份来到农村插队落户。 下乡知青，是新中国时期的特殊群体，他们大都出生在新中国，成长在红旗下。他们响应党的号召，服从组织安排，离开学校、离开父母、离开城市来到农村，来到边疆；他们住过寒屋，吃过野菜，学会了春播夏锄秋收，稚嫩的双手磨出了老茧，柔弱的肩膀变得坚强，把青春和热血洒在祖国的山川雪原…… 回顾知青年代，有人说是苦难，有人说是锤炼；有人说是牺牲，有人说是奉献。是啊，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不同的解，没有什么正确或者不正确。 而我说，知青年代只是我随着社会发展的经历和成长，没有什么不应当这样或者应当那样。 尽管知青的历史没有写进史册，但是，正是这一代人，一生听共产党的话，跟共产党走，吃苦耐劳，艰苦奋斗、为社会主义建设贡献了自己的青春力量；尽管知青的名字没有刻在共和国的丰碑上，但是，他们把自己化为一颗砂砾浇筑在共和国丰碑的基座上。 我虽然只在农村生活了三年，这在人生的长河中十分短暂，但那段经历，那些曾经朝夕相处的乡亲和同学们的身影却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淡去……正值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五十周年之际，把过往的故事编写下来，留为纪念。 杨玉祥 2018年10月30日 目录 第一部：我的知青往事 附：青年点同学剪影 第二部：重回关门山 第三部：青年点同学诗文选 附：杨玉祥的知青物品 后记 🔴 ＝＝第一部分＝＝ 🔴 —— 我的知青往事 —— 我的知青往事——序幕 奔向新的征途 （一) 一九六八年十一月八日，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永远不能忘记的一天。 清晨，纷纷扬扬的大雪还是下个不停，万物披上了银装，白茫茫的一片。在通往学校的大路上，人们踏着三四寸厚的大雪，或扛着行李，或推着装满各式各样箱子的手推车，川流不息，显得格外繁忙。一群群即将下乡的青年学生和送行的人们冒着大雪向着学校集结。 学校的操场上人山人海，红旗招展，锣鼓喧天。校舍的墙壁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欢送标语，在纷纷飘落的雪花里朦朦胧胧的别有一番景象。九点钟，十多辆挂着红花，贴着彩色标语的大卡车开来了，整齐地排在操场的边上，大家按编号把行李装上汽车，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们就要出发了。 开完简短而隆重的欢送会，同学们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列队爬上了车厢。一声令下，汽车徐徐开动了，顿时锣锣喧天、鞭炮齐鸣，夹道欢送的人们挥动着手中的彩旗，向着车上的知识青年们欢呼，向着缓缓离去车队挥手…… 风雪中传出了雄壮的歌声：“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车队满载着热血沸腾的知识青年，像势不可挡的滚滚洪流，顶着风雪前进，前进！ 再见了，我敬爱的老师。再见了，我亲爱的父母。再见了，我可爱的家。我们响应党中央、毛主席的号召，奔向广阔的天地，奔向新的征程，为建设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到农村去生活，去战斗，去锻炼成长！ 　　🔺美术作品：奔向广阔天地 （二） 红旗前导，车队穿过漫天飞舞的雪花，一路驶向东北，在大雪覆盖的公路上奔驰。 尽管北风吹着雪花直往脖子里钻，脸和耳朵都冻得生疼，但车厢里的学生们并不寂寞，他们高声谈笑着，叙说着自己的想法，猜测着新的生活。坐在车箱旁的我，透过飞扬的雪花看着被白雪覆盖的大地和远处连绵群山，带着稚气的脸上充满了兴奋激动的神色。此时此刻，我这个刚过十六岁的少年心情是多么的不平静...... 前几天，我和全班同学一起写出了要求“上山下乡”的申请书，在接到了毕业下乡的通知后，又连夜和同学们一起乘车到抚顺市革委会报捷，就像办了一件大喜事一样高兴。在以后的几天里，父母准备好了被褥、衣服和衣箱等一些生活用品，对即将离家的孩子千叮咛，万嘱咐…… 汽车迎着风雪驶过一个又一个村庄，驶向我们将要生活、战斗的地方。 寒风并没有吹断我的思绪：我将要去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如何在那里劳动和生活？怎样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离开家庭走进社会，困难一定会有很多的，这是对我们每一个青年人的考验，只要我们坚定信念，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一定能够战胜一切艰难困苦的…… 汽车沿着山脚蜿蜒前行，路边山坡上的一棵棵松树像是一个个威武不屈的战士，迎风傲雪，挺拔苍劲。 是啊，我们革命的知识青年就要像那挺立的青松一样，去经风雨，见世面，去迎接战斗的考验！ 车队继续前进，奔向我们生活、战斗的广阔天地。 🔺汽车驶过大雪覆盖的山岭 黄海燕摄 （三） 雪停了，太阳隐隐约约露了出来，银装素裹的大地粉妆玉砌一般更加美丽了。 汽车在布满冰雪的路面上艰难地翻过了一座山岭，山脚下，一个被白雪覆盖的村庄出现在我们的眼前。看，到了，这就是我们的村子！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和同学们站了起来，向汽车前方望去。 车队小心翼翼的驶下了大岭，一拐弯进了村子，我们班级乘坐的几台汽车离开车队停在了生产队队部的大门口。早已等在那里欢迎下乡知青的社员们向着我们招手，鞭炮声，锣鼓声震撼着我们的心灵。 到了，这就是我们即将生活的地方；到了，这就是我们将要和贫下中农们一起战斗的地方。 社员们纷纷上前搬起行李，热情地把我们接进了暖烘烘的屋子里。一张张朴实的笑脸投向我们，一双双布满老茧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我们的手，这情形不禁让我们心情激荡，热血沸腾……我们就要和他们在一起劳动、生活了，他们将是我们的老师，我一定要虚心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里锻炼成长，在与工农兵相结合的道路上奋勇前进！ 阳光洒满了洁白的大地，光芒四射。雪后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显得很高很高，看得很远很远…… 初稿 1968年冬于索家沟 再稿 1975年3月于章党 鸟瞰关门山索家沟 索家沟村西北距哈达公社2.5公里，东距关门山大队1公里，面壁前山，濒临章党河，座落在西大岭下。在两山之间，前山脚下的一条铁路和西大岭下的202公路，夹带着章党河一路向西延伸到山外家的方向…… 我的知青往事——之一    结缘老房东  一世亲人情  1968年初冬，我们一群十六、七岁的小青年下乡插队到抚顺县哈达公社关门山大队索家沟第五生产小队。由于当时还没有建成青年点，生产队就把女同学分别安置在社员家里，而我们男同学就住在了生产队队部(也叫饲养所)，并由生产队里安排炊事员为我们做饭。不久又把我们男同学三一群俩一伙的分散安排在了社员家里住，但大家依旧来到队部吃饭。 冬季是农闲的季节，除了打场收粮入仓外也没有什么活计，我们只是搓搓苞米，或跟着社员们搭把手干些零散活计。同学们在一起也挺热闹的，闲着没事时到有同学住的社员家串串门，大多数同学很快就和社员们熟悉了，也逐渐适应了农村的生活环境。 第二年春节前夕，为了让知识青年和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生产队就把我们所有青年都分别安排到了社员家里。我的房东叫张树仁，他家有六个孩子，是全队最困难的家庭。我到他家的时候，大姑娘大丫才十二三岁，而最小的孩子才几个月大。 大年三十，我张罗包饺子，是酸菜粉条馅的，张叔说这是他家第一次包饺子。好在我在家时跟母亲一起包过饺子，所以我便成了师傅，带领一家老小忙活起来。由于饺子皮擀得不圆不方、大小厚薄不匀，粉条也切得太长了，包的时候这面捏了进去那面扑棱一下就窜了出来，好不容易包完了，可煮出来的饺子却成了一锅片汤，没有多少囫囵的，但一家人还是连汤带水的盛在碗里，其乐融融的过了一个革命化的春节。 下乡第一年，我们还都是城市居民供应的粮食标准，其中有几斤白面。开始张婶把白面烙饼单做给我吃，我哪里吃的下，在我的执意要求下，全家人一起吃。以后，每月领来的几斤白面就一起都做了，就当全家老小每月改善一次生活了，但我看到张叔张婶还是啥不得吃的，都让给了我们这些孩子们。 春耕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由于家里人口多粮食少，又缺菜少油的，张叔只是把红高粱的外壳去掉，连皮一起磨成高粱面。早上和中午喝着仅飘着几点油星的萝卜汤，吃着高粱面饼子，而晚上却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就着咸菜大碗大碗喝着黑红黑红的“牛舌头片”汤。所谓“牛舌头片”，就是把高粱面加水搅拌成稀糊糊，待大锅里的水烧开后，用勺子将面糊沿着锅边溜放倒锅里，急速受热的面糊便形成了一条条的面片，好似牛舌头一般形状，其实就是一锅带片的高粱面糊涂。 由于张叔家里的孩子都小，我成了老大，闲暇时我带着她们前院后院的跑，钻柴垛、藏猪圈玩躲猫猫，下到菜窖里讲故事。有一次竟把二丫放在菜窖里拽不上来，害得她一直在里面哭到张叔回来才把她拎了出来。多年以后，我每次回村去看望张叔一家，把酒叙旧，大家仍把它作为笑谈。 其实，那时的我也不懂事，年纪不大，长的也小。至今还有同学记得，来到索家沟的第一天，吃完饭后送我们的家人都跟车一起回去了，有人指着我问，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没走啊…… 刚来到张叔家的时候，由于是一个陌生的家庭环境，开始时还有些拘谨，等时间长了都熟悉了，也时常闹些小性子，但叔婶也都容忍担待，胜于对待自己的孩子。冬天时，早上张婶烧热水洗脸，一盆水张叔先洗，而后孩子再接着洗，反而却为我单独打上一盆让我先洗。至今我还记得，张婶发现我洗完晾晒在院子里的裤衩破了，悄悄地把它补好……多么淳朴善良的农民啊，在那段艰苦的生活里给我留下了多少温暖和感动…… 后来，大多数同学都陆续从社员家中搬了出来，自己立伙，有同学也找过我。张叔看在眼里，怕我为难，也是不愿让我在他家里吃苦，便主动找我谈了，告诉我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真诚的话语让人感动。 秋后，我和几个同学在饲养所下屋立了伙，离开了生活了大半年的张家，但一直没有结束同张树仁一家人的往来。张家叔婶的恩情一直难以忘怀，与张家姊妹的情谊一直延续至今。   2018年8月8日 于葫芦岛 1982年春节于索家沟村头留影。 离开关门山十多年来，每年春节都会回到索家沟。1979年，工作调动到锦州，两年后，搬家离开了抚顺。 　　1982年春节，我回抚探亲期间，回到索家沟和老房东张树仁一家人团聚。我用新买的相机照了张全家福，可惜照相的人头一次见到相机，不会照，没能留下一张清晰的照片。(尤其是张婶，在两年后病世了，尽然没有留下一张照片，这也成为了我和张家姐弟们终生的遗憾。) 　　1982年春节，和老房东张叔一家人欢聚一堂。(左起：小萍、小小、张叔、玉祥、二胖、丫蛋。) 　　1984年春节，我再次回到索家沟看望张叔一家人合影。(此时，张婶已于去年去世，小二已经结婚并有了孩子。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看望张叔，最后一次回到关门山。) 　　1990年，我由锦州调到葫芦岛。1991年7月，回抚顺时看望张叔家的大丫和朱建荣夫妇。(当年朱建荣跟随他的母亲、兄妹一起下放到索家沟五队，我们曾一起住在张树仁家里，后来，落实政策回城，朱建荣入厂工作，和大丫结婚后住在华山街。) 我的知青往事——之二 暴风雨中 　　清晨，太阳从东山后面升起来了，金光万道。 哈达公社关门山第五生产小队的后沟里人来车往，刚刚回去吃过早饭的人们又回到了地里，山沟里又热闹起来。健马拉着快犁在春天的土地上划出一条条整齐的垅来，老农顺着垄沟有节奏的敲打着点种葫芦，随着梆梆的响声，种子均匀地撒在松软潮湿的土壤里……田间地头上‘农业学大寨’的标语牌格外醒目，鲜艳的红旗随着微风招展，好一派闹春耕的繁忙景象。 老贫农张大叔一手甩着鞭子，一手扶犁，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在前面，落户到他家的下乡青年杨玉祥手拄一根齐腰高的小木杆，紧紧跟在他的后面踩格子（用脚印在新打出的田垄上踩出一条撒种子的沟），一溜溜脚印均匀地甩了出来，格外整齐好看。春耕已经到了结尾阶段，社员们都鼓着劲，争取在今天种完后沟里的最后一块地。 快到晌午了。突然，狂风卷着大块大块的乌云夹着轰隆隆的雷声从北边漫天盖地扑了过来。顿时，山上的树林摇摆着发出了呜呜的吼声，刚才还在山坡上美美地吃着新发芽嫩草的羊群也顺着风奔跑起来，拉犁的马咴咴的嘶叫着，仿佛要挣脱枷锁的羁绊……天瞬间就暗了下来，一场暴风雨即将向人们，向大地上的一切袭来…… 犁手急忙把牲口从犁杖上卸下来套上马车，社员们也纷纷把农具装在车上，羊倌赶着慌乱的羊群，大家一起顺着山沟向村子里跑去...... 倾盆大雨夹着比铜钱还大的冰雹仿佛是从天上砸了下来，刹那间，泛着白沫雨水冲开了田垄，把刚刚发芽、还没出土的豆种冲了出来，奔腾的大水把沟边的梯田也一片片地削了下来。山沟里涌满了浑浊的洪水，分不清那里是沟哪里是路了，没有跑过去的人们被堵在了沟边的一个高坎上。 🔺大水冲毁了山坡上的梯田 无情的冰雹打在人们的头上、身上一阵阵疼痛。汹涌的水渐渐地漫过了车轴，张大叔站在水里紧紧地抓住吃惊辕马的笼头，忽然他发现小杨不在了。他急忙问身边的人，有人说上车的时候还在，怎么这一会就不见了？“我回去看看。”张大叔怕小杨出事，把缰绳递给一个社员，反身淌水往回找去。 “杨小”，“杨小……”张大叔一边走一边喊，可是雷声雨声淹没了他的声音。“杨小哪去了呢？会不会出危险？”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张大叔的脑子里一闪，他一边透着雨幕焦急地向前张望着，一边顶着大水，顺着沟边的土坎子继续往沟里走去…… 小杨和社员们把东西装上了马车后一起往沟外走去，坐在车后沿的他不觉回头看了看。忽然发现地头还落下了小半袋高粱种子，一种爱惜集体财产的心情促使他毫不犹豫的跳下马车，顶着狂风朝地头跑去。当他刚把种子背起来，大雨冰雹便劈头盖脸地下了起来，没走多远，山沟里的水渐渐地大了起来，坑坑洼洼不知道哪里是沟哪里是路。小杨背着三四十斤的种子，在没膝深的水里深一脚浅一脚吃力地走着，大水冲得他左摇右晃，他在一个大土坎子下面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走了。 雨越下越大，河水冰冷刺骨，小杨孤身一人困在山沟里，真有些害怕了…… “杨小”喊声透过雷雨传了过来，小杨朝前看去，一个人披着麻袋走了过来。“张叔”小杨高兴地喊了一声，“你回来干啥啊。” “我回来找你，哎呀，可把我吓坏了。”张大叔把麻袋披在小杨头上，接过那半袋种子，疼爱地说；“你回去拿种子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 山沟里的水更大了，身后的土坎子上面有土块掉了下来。张大叔抬头往上一看，猛然发现土坎子裂开了一条缝子，慢慢的倾斜过来。“快躲开！”张大叔一把抓住小杨向旁边闪去，没走几步，就听身后是哗啦一声，两三米高的土块倒了下来，浑浊的泥水溅了他们一身。 “妈呀，差点给埋住。”小杨一边用袖子擦脸上的泥水，一边笑着说。“快走吧。”张大叔暗自庆幸，看着身下的水越来越深，他拉着小杨顺着被大水淹没的路悢悢切切地回到了马车旁。 雨来的也快走的也快，雨渐渐小了，黑云也随之远去了。小杨看着低洼处积满的白花花的冰雹和被水冲毁的地心疼的说：“这下子可够呛，眼看着地要种完了，叫这冰雹子一砸，连出来的苗也都打坏了……” “嗯”张大叔应了一声说：“这灾性可不小啊……不要紧，过后抓紧补种还能有收成。” 看着张大叔那古铜色的脸，小杨从那双眯缝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老农民那饱经风霜、对生活充满信心的坦然。 雨停了，远处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条半圆形的彩虹，朦朦胧胧地现出了迷人的色彩…… 初稿 1969年5月于索家沟 再稿 1975年4月于章党 【补记：这篇短文于1975年4月13日重抄写在照片中那本日记里，所以，原稿没有保存下来。2018年6月3日，我又回到关门山，张叔家的二丫又讲起了这个故事，她说是听爸爸说的，让人感慨万分，没想到我当年的“英雄壮举”在50年后还会留在关门山。 ——2018年8月9日 我的知青往事——之三 饲养所的下屋 1969年秋后，我和冯乃光、刘日成、杨建华、付素珍、李淑兰几位同学在生产队饲养所的西下屋立了伙。 说是下屋，其实是饲养所院子西侧马棚北头的一间装杂物的仓库，只是在墙角有一口闲置的、煮饲料用的大铁锅，为我们安家立灶打下了基础。我们也没跟队里说，就用树干，破费的粪帘子和秫秸、稻草在屋里搭了一个简易的床铺，由女同学住在那里，而我和冯乃光、刘日成就暂时在饲养所上房和饲养员住在了一起。 　　在饲养所下屋的那段生活，是我们几个同学离开家后第一次独立的生活。在我的记忆中，那段生活还是挺好的，有那几个女同学为我们做饭，就有了家的感觉。社员们看到我们这几个小青年一起吃饭，一起出工收工，把日子过得挺像回事的，还挺佩服的呢。 11月初，我和任有库几个同学被生产队安排外出挖页岩，离开了下屋一段时间，当我再次回到下屋时已是隆冬时节。由于下屋寒冷无法居住，女同学都在社员家里找到住处了。为了表现出扎根农村干革命的坚定决心，我和冯乃光便住进了冰冷的下屋。 下屋里没有顶棚，直接能看到房顶上的檩子椽子，斑驳的土墙露着石头，门窗破旧，四下透风，满屋冰霜，好似一个大冰窖。每到晚上，在秫秸和稻草铺成的床铺上，我们两个人穿着棉衣、毛袜子钻进被窝，带着棉帽子、口罩睡觉，熬过这寒冷漫长的冬夜…… 🔺挂着冰凌的寒屋黄海燕摄 　　我记得，是在一个寒冷的早晨，杨建华和付素珍过来做饭。我和冯乃光虽然醒了，但还是捂在被窝里不愿起来，趴在床上看着她俩升火烧水、合面。 当锅里的水滋滋响边时，付素珍掀开又厚又重的木锅盖立在墙上，一股热浪随之弥漫开来，房间里顿时觉得缓和了许多。杨建华双手团好一个个玉米面团，熟练而准确地依次贴在大锅的周边上......突然，大大的木锅盖竟然自己倾倒过来，哐的一声重重的砸在了正在弯着腰往锅里贴饼子的杨建华头上，顿时她蹲在了地上，由于手上沾有面糊，她只好用双手手背捂着头……正在烧火的付素珍不知所措，赶紧起身用藏在套袖里的曲卷着的手（屋子里也冻手啊）在杨建华的头上比划着，不知是揉还是不揉…… 素有“付哈哈”之称的她，此刻也只是抿着嘴无声地窃笑着…… 灶坑里的火光；房间里弥漫的水蒸气；趴在被窝里呆呆望着两个女生的小男孩......这昏暗的挂满冰霜的寒屋里的情景，好似一幅色彩凝重油画，至今仍留在我的脑海里没有淡去。 🔺 美术作品 　　五十年后，我们再回关门山，曾经一起在饲养所立伙的同学说起了这个下屋，说起了这个下屋里的故事：发绿的玉米面饼子；煮了一半就没有了柴火而捂得半熟的高粱米饭；没有菜吃就在高粱米饭中倒点酱油；夜晚火盆失火把草铺烧了一个大洞和早上看见我和冯乃光因扑火而被烟熏火燎的小脸；艰难困苦中唱响的《国际歌》声…… 这一切一切，我竟然都没有记得。 饲养所的下屋，人生旅程中难以忘怀的一页。但是，所有的艰难困苦却没有为我留下印记，是以苦为乐？还是由于睡在寒屋之中把它们都冻在了我的脑海深处至今仍没有化解？ 　　记忆中留下的，是同学们的青春身影和至今犹在眼前的纯真笑容。 　——感谢杨建华，感谢付淑珍，感谢李淑兰，感谢同学们，因为有了你们，所以，让我的记忆充满温馨、美好！ 正是： 上山下乡干革命， 战天斗地意志坚， 三九严寒何所惧， 广阔天地练红心。 2018年8月25日 于葫芦岛 我的知青往事——之四 挖页岩 抚顺有一座矸子山，地处新抚区和望花区的交界地带，是日本人占领时期，在露天煤矿开采过程中挖出的油矸石和油母页岩炼油后剩余的废弃页岩堆积而成的人工山体，方圆有几公里，无论春夏秋冬，矸子山上总会有一片片的自燃点，有的冒着青烟，有的燃起火苗，一年四季烟雾缭绕，带着浓郁的石油味儿。 　🔺矸子山一年四季青烟弥漫，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大概是上世纪60年代末，说是日本要用一吨大米换抚顺矸子山的一吨页岩，国家没有同意，但觉得这里面有说道，有关专家检验了一番后虽然没有发现什么，但却发现了风化了的油页岩具有化肥作用，因此，抚顺郊区的一些生产队把它拉回去洒在水田里。 1969年11月初，生产队成立一个挖页岩小组，有宋迎春、任友库、王达、魏斌和我五个人。我们生产队离矸子山大约七十来里地，开始我们就住在山上的一个工棚里，由于已经入冬，天气寒冷，几天后就住不下去了，任有库、宋迎春、魏斌就分别去了市里的亲戚家住。而我和王达则一起住在他父亲的一个姓柴的工友家里，晚上我俩就一颠一倒睡在一张单人床上。柴叔家就在望花区的市建一公司附近，市建一公司是我们父母的工作单位，那里有一个职工食堂，我们托人在食堂换了饭票，每天的早晚饭都在那里吃，很是方便。 我们每天从各自的住处出发，或坐公交，或乘电车，到矸子山上集合。矸子山覆盖着积雪，一些自燃点冒着呛人青烟，我们在山坡上这里挖几锹，那里挖几锹，寻找好“窝子”，就干了起来。说是挖页岩，实际上我们要挖的是那种绿色的、风化了的页岩土，不能要那种红褐色、灰褐色的坚硬的页岩片和带油味的油矸石，所以要先选好地方，不仅如此，我们还要把挖出来的页岩里的矸石挑净，运送到能进来车的地方堆积起来。 虽然这个活计也挺辛苦的，但我们都挺爱干的，不仅挣得一等工分，而且队里每天还给三毛钱的伙食补助，一天等于挣了两天的钱，在当时那可是一个美差呢。而更重要的是，对于我们这些不愿受束缚的小青年来说，没人管着了，那简直就是解放了。 我们干了几天后，有点劳动成果了，也就不太急了，每天就只干半天活，开始时中午带饭盒，吃完饭后就乘车到城里逛，或去公园、或去商店，或逃票坐矿区的电车各处游览一番。后来干脆就不带饭了，大家把生产队预支的补助费合在一起，到食品商店从各式面包开始，每天品尝一样点心(贵点的还是舍不得买)，有时还买点酒喝喝，好不惬意。 但是，玩归玩，活也得干出来，不然不好交代的。看看够一汽车了，我们就把盖有生产队公章的空白介绍信填好，来到父母的工作单位，找有关领导要车。那时的工矿企业都有支农办公室，对本企业的下乡子女都很支持，有求必应，第二天便会派车过来。我们装好满满的一车页岩，坐在上面像凯旋的士兵一样驶回生产队。 第二年秋天了，庄稼到了收割季节，施过页岩的水稻虽然长得又高又壮，但有些恋青，还没有成熟。以后，再也没有人去矸子山挖页岩了。 至今，那座矸子山还在那里，只是那常年的烟火早已熄灭，经过多年的治理，山上长满了树木，郁郁葱葱，再也没有昔日那烟雾缭绕的景象了。 2018年8月11日 于葫芦岛 我的知青往事——之五 我和王达的秋收 　　我和王达是不仅是小学同学，而且也是初中同学，下乡又在同一个生产队。我们两家住的很近，父母又都是同一个工作单位的，相互都很熟悉。 1970年秋天，由于生产队的青年点还没有建成，我和王达都回到家里，除了俩人结伴到山里打点柴火外，闲着没事时就彼此到家里坐坐，几乎三天两头都能见面。 王达的姥爷也在他家生活，由于我常去玩，和老人家也无话不谈。一天，姥爷对我们俩个说：“你们老是这样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你们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去的，现在正是秋收时节，需要人手，你们应当有所表现，老在家里待着怎么能行呢？”我说那也没有办法，在生产队又没地方吃没地方住啊。姥爷说我给你们出个主意，看看你们俩个能不能干。接着他说：“你们每天带饭盒跑通勤，参加生产劳动，这不仅仅是为了挣工分，队里给记几分算几分，也别去计较，主要是表现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态度和劳动的态度。”老人的一番话说的很有道理，给我们俩指出了方向。 第二天早晨六点，我和王达便背着饭盒迎着朝霞出发了。 我们家住在章党，地处抚顺东部郊区，距我们下乡的关门山并不远，大概有二十五里多地，我们从家里出来，通过一个厂区沿着铁路走一段，这样还近些。我俩一边说笑一边走，如果没有话说，就低着头一边数枕木一边走，这样可以走得快些。走下铁路再趟过从关门山流过来的章党河就上了202公路，一路向东途中穿过阿及卜子、前崴子和公社所在地下哈达，再翻过西大岭就到了我们的生产队。 我们每天都像解放军战士行军那样前进，计数着公路边上的每个里程碑之间的步数和时间，从开始的单程要走两个半小时，到后来逐渐减少到只用两小时十多分钟就到了地方。由于头一天问好了第二天干活的地点，我们都是直接过去，拿起垅来和社员们一起割豆子，割高粱，割苞米…… 🔺收割的玉米地杨玉祥摄 到了中午，社员们都回家吃饭去了，我们俩便拿出饭盒合在一起，美美的吃着从家里带来的饭菜，感觉也不亚于会餐。吃完饭后或躺在地头或躺在树林里休息。到下午干完第二遍活歇气的时候，我们俩也不和谁打招呼，把镰刀或藏在地头或交给一个社员，背起饭盒，又追着夕阳走向了回家的路…… 整个秋收，我和王达就这样坚持走过来了。每天往返五十里路程，就是脚底磨出了血泡也没有误过一次工，不仅练就了一双铁脚板，也磨炼了我们吃苦耐劳的意志。 多年以后，听青年点同学杨福成说，当年我和王达跑通勤参加秋收的事，还写在了抚顺县《五七战报》上，他说他看到过。不知是真是假。 但，我说，参加的是秋收，而收获的不仅仅是秋天…… 2018年8月20日 于葫芦岛 我的知青往事之六 我和大队书记刘俊杰 大队书记叫刘俊杰，那时50来岁，我们小青年都叫他刘大爷。刘大爷个子高高的瘦瘦的，小脑袋，各式农活都十分精通，据说他是土改时入的党，是一个老资格了。刘大爷的家也在索家沟，但属于第四生产队的。那时的大队干部是不脱产的，再加上我们五队是一个老大难的穷队，所以，他时常来到我们五队的田间地头和大家一起劳动。 　🔺美术作品 　　我天性不爱和领导接触，更不善于和干部打交道。我和刘大爷没说过话，但彼此之间却有着深刻的印象。我在他的眼里是一个不听领导话的人，有些“抗上”。其实这些我都明白，有两件事情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影响很大。 1970年秋后，青年点终于建成了。插队两年了，我们这些同学还是头一次聚在了一起，男同学较多，住了两间房子，南北通炕，好不热闹。也不知是谁从哪儿弄来了一把洋刀、哑铃和一些东西，中间放了个木头桌子，把个屋子里布置的跟‘威虎厅’似的。由于都是一些毛头小子，年轻气盛，好玩好闹，组织纪律性也差些，常在外面生出一些是非来(其实也没欺负过老实人)。由于青年点建在西大岭下，扼守村头的公路边，被官方称为“西大岭下一群狼”，从而成为大队、公社要着手解决的老大难问题。 1971年春节过后，在公社的组织下大队派工作组到我们青年点办学习班，个别谈话、集体开会，好一个重视。而我却不按组织的意图去做，几天下来，不发言、不检举、不揭发，最后被领导点了名。可我竟然借机给领导提起了意见，还给被大队隔离审查的同学送饭。后来，他们认为我通风报信而勒令停止我送饭（其实我并没有通什么风报什么信），所以给大队领导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其实，在去年秋天我就曾经在大庭广众面前让刘俊杰这个大队书记下不来台。 那是一次秋收会战，“开镰”收割水稻。“开镰”在农村是一个丰收的喜庆日子，也挺有仪式感的。尽管我们五队种植的水稻并不多，每块稻池的面积也不大，但田埂地头插着红旗，全队男女老少一齐上阵，五六十人一字排开，还是颇为壮观的。 　🔺美术作品：秋收 大队书记刘俊杰打头“开趟子”，挥下了开镰的第一刀，而心急好胜的我和村里的农活快手袁中海则成为给他“扶趟子”的左右。刘大爷不愧是老把式，手法很快，干起活来也不亚于年轻人。我也是铆足了劲紧紧跟随，只听着一片“沙沙”的刀声过后，一捆捆稻子便整齐地躺在了地上。开始，我们的距离也就在几步之间，这是一个比较合适的距离。可是，割过几个田埂之后，到了最后一块比较大的稻池里，我渐渐觉得有些吃力了，与刘大爷的距离逐渐拉得远了，就连右边扶趟子的袁中海也超出我一大截子。 割水稻每人拿八行，人往中间一站，左右伸镰，一边四行，几乎不用挪动多大脚步。而此时此刻，我却总觉得要往两边各迈出一大步，才能割到最外边的一行稻子。尽管有些别扭，但一心想和大队书记比试而不甘落后的我，还是憋着劲拼命地往前撵着，汗水流进了眼角也顾不得擦一下…… 终于到了地头，我分明感受到早已站在那里的刘书记那不削一顾的眼神，自己不免有些丧气，觉得这在平常是不会被落下这么多的呢。我感到很没面子，本想置把气，反而却适得其反了…… 两边不断有人陆续走上了地头。我站在田埂上望着稻田里延展开的收割队伍若有所思……想起方才我割稻时那蹩脚的动作，猛然冒出一个想法：是不是多割了一行稻子？我假装若无其事地顺着我的脚印走回刚才我割过的那趟稻田。只见裸露的土地上一撮撮稻茬整齐的戳在那里，像是一个排兵布阵的大棋盘。 🔺一撮撮稻茬戳在那里像一个大棋盘 ——杨玉祥摄 已经干了两年农活的我也有些经验了，左右割过的茬口都是向中间的方向倾斜的，我数了数，果然我割了九行，比常规多了割一行。真的好窝火！这不是活计干多干少的事，这是农活的规矩，否则每捆稻子会大小不一，何况，我还是想和他…… 我垂头丧气的往回走着，鬼使神差一般往傍边刘大爷割过的稻茬看了看，这一看不打紧，竟然发现他只割了七行稻子。是他扔下了一行，让我割了，怪不得我赶不上他了。我简直是怒火中烧，可找到了伸冤解气的证据了。 我回到了地头，见一些人围着刘大爷唠嗑，便走过去大声说：“刘书记，你少割一条垅。”话一出口，大家都吃惊地看着我。在农村干活少割一条垅是偷奸耍滑的事，让人瞧不起的。刘大爷顿时大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谁少割一条垅？”“我就说你，”我得理不饶人，“你还大队书记呢。”这一下可炸了锅了，社员们都怔怔地看着我俩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来，附近正在休息的人听到吵声也都凑了过来。 看来得拿出杀手锏了，我跳下稻池，指着刘书记刚刚割过的稻茬说：“你看看这刀口，自己数数，你到底割了几行？”然后，又当着大家的面数数我割过的，“你再数数我割了几行！”刘大爷见状登时无声了，本来就黑的脸此刻都发青了。我得理不饶人继续说道：“你还老党员呢，干活扔垅，让我们跟你学耍滑啊……”说道这里，只见刘大爷强压着火，气哼哼地拾起镰刀头也不回地甩步走了。 打那以后，我和刘俊杰书记再也没有见过面。 1971年秋，有抽调知青回城的名额分配下来了，我和青年点同学吴振海、付素珍被五队贫下中农推选报送大队审批。事后知道，我被大队退了回来，要求重新再选一名同学。但是，生产队班子及贫下中农代表研究决定，仍然把我报送上去。 金秋十月，我告别了生活、劳动了三年的索家沟。走的那天，生产队派马车送我们，大队书记刘俊杰也来了，在上西大岭的坡路上，他叫住了我，我们俩跟在马车的后面并排走着。他平静地对我说：“杨小，你挺能干的，贫下中农对你的印象也很好。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临走了，我还是得跟你说几句实在话，你啊，性子不好啊，太抗上，以后进了工厂，尽管工人阶级觉悟比我们农民高，但是，我大半辈子经验，你这样子是会吃亏的啊……” 我一边走着，一边默默的听着......下乡三年来我们从没有离得这样近，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真诚的话语感动着我的心。当我们在西大岭上分别时，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刻，我觉得刘书记和许多淳朴的老农民一样，都是善良的、让人尊敬的老人。 入厂工作后，我的性格脾气一点都没有改变，为此也吃了不少苦头。但是，刘书记在西大岭上送别时的那一段话，至今仍然没有忘记。 2018年9月于葫芦岛 🔺当年我们会战时改造的水田今天又成了旱田杨玉祥 6月5日摄 　　[补记：2018年6月，我回到了久别的关门山，再次来到了当年秋收的那片稻田，却看到由于集体经济解体后分田单干，当年会战改造成的水田又成了旱田，一家一块的土地上，玉米参差不齐的长出了几片绿叶。] 我的知青往事——之七  临走前脚脖子上留下一块伤疤  说起伤疤，每一个人都不会陌生。我们从小到大，或由于玩耍，或由于工作，或多或少都会在自己的身体上留下过伤痛和疤痕。但一般的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但知青生活时留下的几次伤痛和疤痕，却让我记忆深刻，一直没有忘记……  由于我个子矮，也比较瘦小，刚开始参加劳动时，队里都给我安排一些“半打子”干的活（村里的一些还不是成年人的孩子，挣的工分比大人少)，放猪、放牛等等。69年夏初，生产队长让我和张小五训练两头小牤牛趟地，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每天就起早贪黑的跟着张小五忙乎起来，一边放牛一边训练牛。张小五比我还小，大概十五、六岁吧，但他是村里的孩子，比我懂得多一些，我俩每天早早把牛拉到前山，牛吃饱了后，就把它们带到河套的沙滩上，费劲巴力的套上破犁杖，小五扶犁，我牵牛，在河滩上离拉歪斜的趟起地来。开始时牛不甘受束缚，横冲直闯的，过了几天后，逐渐的有点上道了，我们就跟生产队长要了一块地试把试把。 那是在南沟口的一块苞米地，坡不太大，垅也比较长，头一天刚刚铲过，一垅垅只长着两三个叶子的苞米苗，随着地势的走向在裸露的大地上镶嵌成一条条嫩绿的曲线伸向远方。开始，我牵着牛走的还挺顺当，尽管趟出来的垅沟宽窄不一，不时也趟坏几棵苞米苗，我俩还是觉得挺有成就感的。但接近中午时，天气也热了起来，瞎蒙子（一种专叮人和牲畜吸血的飞虫）也多了起来，把小牛叮的烦躁不安，左一下右一下地扑棱着脑袋不好好走道了。张小五看看太阳，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再趟一个来回就歇晌。 牛愈加不听使唤了，我不时用树枝抽打它们，突然，外套的牛瞪着圆鼓鼓的大眼睛转身发疯似的朝我顶了过来，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它踩在脚下，幸亏张小五把犁杖拽向一旁，否则犁扙会从我身上划过去了……两条牛撒欢似的拉着犁杖往沟外跑去，一路毁坏了许多苞米苗，也扯散了犁杖。 张小五扶起我，我说后脑勺很疼，他发现我的右耳朵后面有血流了下来，他用手轻轻碰一下我的耳朵，惊叫一声“耳朵刮开了，要掉！”吓得我顾不得浑身上下的疼痛了，捂着耳朵抜脚就向大队医疗点跑去…… 　🔺南沟——流淌下鲜血的土地 杨玉祥 2818年6月5日摄 有一次水田插秧，发现一条两米来长的大蛇，当地人叫它“黄花松”，这种蛇没有毒，黑黄相间的皮肤很好看。几个小青年起追着抓它，当它穿过一条水渠时，我也光着脚跟着跳了过去，不想右脚跟落地时被一块小石子硌了一下，疼得我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要知道，脚后跟皮厚，瘀肿无处扩散，闷在里面那个胀痛啊，晚上都睡不着觉，好多天脚后跟都不敢沾地。  那回儿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发七点六二子弹，我闲着没事用钳子把弹头拔了下来，倒出火药。青年点同学宋迎春说，用钉子砸底火能听响。我便找来钉子锤子，把钉子对准弹壳屁股上的底火，用一只手捏着，立在窗台上，而另一只手则挥锤砸了下去，“啪”的一声炸响，弹壳和钉子都被震飞了，而左手的食指、拇指都被炸麻了，木木的竟然没有了知觉……我看见在发黑的拇指肚里竟然镶着子弹底火的小铜帽……瞬间，疼得钻心啊…… 有一年的冬天，我和同学们到前山去砍柴。我在雪地里捡到一个山核桃，山核桃得壳很硬，我用斧头在石头上砸了几下才砸开，一点点地抠吃完那点核桃仁之后，我发现斧头上还沾着一小块，就伸出舌头去把它舔下来，不想舌头瞬间就被粘到斧头上了，而且越是动弹粘的面积越大。我捧着斧头“啊啊”的叫着，几个同学闻声跑了过来，见状真是哭笑不得，有的用手捂，有的用打火机烤，折腾了一阵子，最后还是被冻下了一层皮，才让这舌头和斧头分开。可怜的舌头，那鲜红鲜红的一块伤竟让我不敢合嘴，一闭嘴舌头就疼，一连两天都不敢吃饭不敢喝水…… 打那以后，我就知道了不仅是烧红了的铁不能用嘴舔，冬天的铁不也能用嘴舔啊。 这些伤痛并没有留下明显的疤痕，随着时光的流逝也只是当做笑谈留在记忆里。而我的右脚脖子上那块铜钱大的疤痕却像一枚徽章一样永远的刻在上面…… 那是1971年秋季，国家开始招收下乡知青回城工作，是由贫下中农评选推荐人选。当时我们五队青年点还有15个人，分配了三个名额，我有幸被选中，一起报送关门山大队审定。 对此，我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兴奋。一是我虽然在农村干了三年，但思想比较简单，尽管很苦很累，但都已经习惯了，觉得和同学们一起生活和社员们一起出工劳动也挺好的，虽然还没有想到要树立起扎根农村一辈子的决心，但也没有产生过还能不能回城的想法。第二个原因就是我觉得大队的领导对我的印象不太好，就是把我报上去了，恐怕也会被刷下来的。所以，我还是一如往常地参加秋收，并没有耽搁一天工，脚脖子上的这块伤疤就是那年在东大洼割高粱时留下的。当时，肉皮被卷了起来，露出了青白色的骨头……有人说浇童子尿好，不知是哪个小子给我浇了一泡尿，蛰的我好疼。又在同学的搀扶下来到大队医疗点，消消毒撒上些碾碎的消炎片包扎起来。 后来的日子就没有再下地干活了，直到回城知青到公社医院检查身体时，医生看到我的脚脖子上还裹着纱布，问这是怎么了，知道原委后笑着说了一句“你真是站好最后一班岗啊‘’。 东大洼—临走前收割过的一片土地 杨玉祥摄于2018年6月5日 从农村出来后我才知道，当时真就如我所料，我被大队退了回来，要求队里重新推选一名同学。生产队长时庆元再次召集生产队核心组成员、贫下中农代表，传达了大队的意见。但是大家还是一致表示，就是重新选，我们还是要推选杨玉祥。看到这种结果，时队长当即表态：这是五队贫下中农的集体意见，我如实汇报上去，如果他们还不同意杨玉祥走，那我这个队长就没法干了，因为代表不了贫下中农的意愿了。 我回城了，离开了生活、劳动了三年的关门山索家沟，离开了朝夕相处的社员和同学们。临走前，为我留下一块伤疤，但留下的不是痛楚，它是让我铭记那段知青岁月，不忘那些淳朴善良的乡亲们和发生在那片山、那片水、那片田地里的故事…… 2018年10月5日——10日 于葫芦岛 　　杨玉祥于1971年10月(19岁) 1971年10月，杨玉祥离开了生活、劳动了三年的关门山，离开了朝夕相处乡亲和同学们，走向了新的生活。 　　制作一幅由山外远望关门山的景象，把记忆化为画面。(左：达盖岭，右：前关山，翻过达盖岭就是关门山大队索家沟村。) 🔸－－－－－－－－－－－🔸 附： ——青年点同学剪影—— 　　1970年12月青年点同学欢送张树生参军入伍纪念，他是同学们推选送走的第一个同学，也是五队知青同学最全的一张照片， 由前左起：李淑兰、杨建华、辛玉莲、庄学良、张树生、宋迎春、李淑云、付素珍、杨玉祥、魏斌、王达、杜少卿、冯乃光、赵和平、任有库。(照片中缺周静霞、吴振海，杨福成，还有先前转走的刘日成，李若宁，霍明) 　1970年春天的杨玉祥和冯乃光 　　青年点同学任有库、杨玉祥、王达、宋迎春，不仅是初中同学，而且还是小学同学。 能留下一张这样的照片，弥足珍贵。 左起：青年点同学杨建华、周静霞、李淑云和社员姐妹合影。(周静霞是青年点点长，也是一位可敬的大姐。) 青年点的男同学 由前左至后：庄学良、任有库、冯乃光、赵和平、杨玉祥、杨福成、魏斌、杜少卿、王达、宋迎春。(送别任有库转点朝阳合影) 青年点的女同学 由前左至后：辛玉莲、李淑云、付素珍、杨建华、李淑兰。(送别辛玉莲转点凌源合影) 1971年9月，杨玉祥、冯乃光、王达合影。 　　1971年10月，杨玉祥、付素珍抽调回城，青年点同学合影留念。 (前左起：李淑兰、付素珍、杨建华、杨玉祥、王达、冯乃光) 🔺＝＝＝＝＝＝＝＝＝＝🔺 🔴 ＝＝第二部分＝＝ 🔴 —— 重回关门山 —— 　2018年6月4日至6日，杨玉祥再次回到了关门山。 ——宋迎春摄                    （一）  岁月的脚步走进了2018年，我的人生也步入了六六之年，当年稚嫩的少年，而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恰逢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五十周年，思绪不禁回到过往，魂牵梦萦的关门山总是在眼前浮现，遂邀约各地的当年青年点同学重回关门山，追寻过去的足迹，探望当年的乡亲，重温过去的故事，共叙同学情谊。 坐上开往关门山的汽车杨玉祥摄 六月四日，我由抚顺市里乘坐开往上哈达的汽车，一路往东北方向驶去。尽管近些年来变化很大，但出城后看到沿途熟悉的景象还是难以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曾经生活、成长，工作过的章党和辽宁发电厂在车窗外徐徐闪过，好似一幕幕画卷展现着过去的故事…… 曾经工作过的辽宁发电厂杨玉祥摄 汽车奔驰在我曾经徒步走过无数次的大道上，两侧的山川田野依旧是过去的模样，只是沿途的村庄早已旧貌换新颜。一个小时后，透过车窗我看到了前方那座熟悉的西大岭，岭的那边就是当年插队的关门山。随着车轮渐渐地走近，我的心也愈加激动起来。汽车沿着山坡拐了几个弯翻过了西大岭(公路的坡度没有以前那么大了)，岭下那熟悉的村庄和一片片田野尽收眼底。 到了，这就是我当年生活的地方；到了，这就是我朝思暮想的关门山…… 汽车驶进索家沟村杨玉祥摄 驶下西大岭的汽车一拐弯进了村子，我目不转睛地寻找曾经熟悉的老房东家，眼看就要驶出村子，我叫停了汽车。几十年过去了，路边已不再是过去的土院草房，我只好依照记忆中房后那座小山岗的地势来判断当年老房东家的位置(现在的小山岗也比以前矮了许多)。凭着感觉我在一家紧闭的铁栅栏大门前放下了行囊，整洁的院里三间砖瓦房矗立在高高的地基上，比我最后一次回来时见过的那座房子又好了许多（老房子在八十年代初时曾翻盖过一次，那时我来过，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凭着感觉来到了张叔家的老房子前，但已不是过去的模样了。 ——杨玉祥摄 家里没人，见右边院子的大门开着便走了过去，恰巧里面出来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当我刚刚问到张树仁家的大小子时，那人竟然认出了我：“你是杨玉祥吧！”惊讶之余我端详对方也觉得面熟，但却认不出是谁。“是这家，家里没人，下地了。”接着他打电话说“小二，杨哥来了，打电话给世栋，快回来。”原来眼前的人就是老房东张树仁的二姑爷，叫什么名字我想不起来了，1984年春节我回来时和张叔一家人的合影里就有他，当时他已和张叔家的二丫结婚了，张叔怀里抱着的就是他们的孩子（照片在前文《结缘老房东一世亲人情》中）。 没想到一下车就找对了地方。下午，张叔家的大丫得信后也从市里赶了过来，除了远在外地的丫蛋和二胖外，我与又分别了几十年的张家姐弟们再次团聚了。 　　进村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老房东张叔的二姑爷张庆凯，他是当年五队会计张荣勤的儿子。 　　杨玉祥和老房东张叔的大儿子张世栋合影 　　杨玉祥和老房东张叔的大女儿张艳君(左)、二女儿张艳杰(右)合影。   杨玉祥和老房东张叔的三女儿张艳萍夫妇(左)、大女儿张艳君(右二)合影。                     （二）  天刚蒙蒙亮，窗外的鸡鸭叫声就把我吵醒了，在家时我从未起过这样早。世栋两口子正在忙着喂那些猪和鸡鸭，我独自来到村外，顺着那条熟悉的小路来到了房后的山岗上，向东望去，远山后面的朝阳冲破晨雾刚刚升起，田野山川一片朦胧。 朝阳从远山的后面升起杨玉祥摄 　　多少年了，由于住在城里，再也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景象。而五十年前的我，这时早已走在了春播的田埂上。只是，那时从未留心看过一眼这初升的太阳…… 关门山日出杨玉祥 6月5日摄 吃完早饭后，大丫陪我到父母的墓地祭奠，这也是我这次回关门山要了却的一个夙愿。早在1983年张婶就病逝了，那时孩子们都大了，生活也开始变得好了，可她却因积劳成疾（当年我在张家住时就经常听到她不断地咳嗽），五十来岁就过早离世了。在1982年春节我回关门山时，曾和张叔张婶一家人照了张合影，可惜那张照片太模糊了，看不清张婶的面容，至今孩子们都很遗憾没有留下妈妈的照片，这也成为我终身的遗憾。 由于进山要穿过树林和草丛，我们换上了弟妹们干活穿的衣服，沿着熟悉的田间小路向南沟山里走去，沿途经过的每一片田地和这山野的气息都能唤起我对往事回忆…… 房东张叔的女儿大丫杨玉祥摄 望着这熟悉的山野 ——大丫摄 　　望着这一直没有改变的山，没有改变的地，记忆中浮现出旧时故事…… ——村头的路南边有一个水塘，每年都要在那里沤青麻，青麻沤好了又黑又臭，捞出来扒皮时尽管脏水淋漓，我们几个小青年却特意穿着小白鞋、白衬衫……眼下，这小水塘却不见了。 ——在这条河边搞会战，我和三个同学跟社员学会了拉大锹挖水渠，把旱田改造成的一片片稻花飘香水田……可是，现在大都又变成了一块块的旱田。 ——前山郁郁葱葱铺满了松林，我在这里过放牛，砍过柴……可如今山坡中间却是光秃秃的一大片，长满了荆棵蒿草，而前山顶那棵苍劲茂盛的、有着神秘色彩的老黄菠萝树却没了踪影。 ——在南沟这块土地上牵牛趟地，被不愿被驯服的小牛顶伤，血洒禾苗。 ……凝望这片山这片水这片土地，多少往事浮现在眼前…… 南沟里的黑松林大丫6月5日摄 在南沟的尽头，我和大丫顺着山路爬上了一座被黑松林覆盖着的山岭，当年这些只有碗口粗的松树，在五十年后已长成为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了。林间树下不时有一簇簇不知名的灌木丛开着团团洁白的小花(后来知道是鸡树条花)，好像知道我的到来，盛开着为我表达着对亲人的追忆与思念。 在山的半腰有一处林间坡地，这也是五队的田地，土质很好，不知是谁种的玉米已长出两三个嫩绿的叶子了。在地头和松林之间的灌木丛中，大丫找到了父母的坟墓，没有墓碑，只有没膝的蒿草长满了坟头。 我伸手拔起蒿草，在坟前清理出一片空地来，撒一杯清酒，祭奠张叔张婶在天之灵；深深地鞠躬，拜谢叔婶如同父母般的恩情……五十年的光阴逝去，你们的音容笑貌犹如昨天一般，深深刻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 而今再回关门山，山河依旧，惜人已故，但，正是这知青下乡，才让我与关门山，与张家结下了这一世难忘的情缘……   林中的鸡树条花盛开着，纯洁的花朵围成一圈，好似洁白肃穆的花环。 杨玉祥 6月5日摄        （三）  六月六日上午九点，我来到村头西大岭下当年青年点的位置，迎接各地如约而至的同学。从岭上驶下一辆面包车在中途停了下来，一些人下了车向岭下走来。一定是同学们来了，我快步迎了上去。 几十年不见的同学们越走越近了 杨玉祥 2018年6月6日摄 看着这渐渐走近的身影，不禁让人百感交集……当年从这里走出去的是朝气蓬勃的青年，而今走回来的,却是年逾古稀、两鬓染霜的老人。有的同学自打分别后就一直没有见过，而今再次见面，面面相视，彼此还有多少少时模样……张张笑脸，没有了少年时的羞涩；紧紧地拥抱，释放着知青战友久别重逢的喜悦…… 心情激动的同学们相聚在西大岭下 宋迎春 2018年6月6日摄 隔道听到一声呼唤：“杨玉祥。”只见一辆农柴车停在路旁，惊讶之余走上前去，竟然认不出是哪位乡亲。询问方知是刘俊义大叔家的小库，下乡的第一个冬天我和冯乃光、刘日成曾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第二年春节前，我们被分别安排到社员家里同吃同住同劳动才离开他家。四五十年了，不知他今天怎么还能认出我来，谈及当年朝夕相处的日子，许多往事仿佛就在昨天…… 　来到近前，才知是小库，我们在他家住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小孩子。 宋迎春 2018年6月6日摄 沿着熟悉的路，寻觅尘封的足迹……青年点早已不在了，旧址上是当年下放户后代的几家民房；村里平整干净的水泥路面覆盖了过去的坑洼泥泞，树枝石块围的院落换成了铁门高墙。生产队队部、饲养所下屋、场院旁的打更房和那个篮球场都已不见了踪影，眼前的景物竟是这样陌生…… 在路边的青年点旧址合个影 (左起：李淑云、吕雅明、杨建华、刘日成、冯乃光、周静霞、任有库、付素珍、杨玉祥、宋迎春) 　　当年的场院、篮球场旧址，在这个地方，我们几个男同学曾在打更房住过一个春夏。(左起：任有库、刘日成、冯乃光、杨玉祥、宋迎春) 　　当年会战改造成的水田只剩下几块，一行行翠绿的稻苗随风波动，仿佛诉说着过去艰苦奋斗的故事。 (左起：任有库、刘日成、冯乃光、付素珍、吕雅明、周静霞、杨建华、杨玉祥) 走进前街后巷，凭着记忆中的印象，同学们找到了当年落户贫下中农家的住处。整洁的院子不见过去的猪圈柴垛，宽敞明亮的青砖瓦房取代了往日的草顶泥墙。老房东大都已不在了，只有他们的后代还遗传着父辈的模样。呼唤着熟悉的名字，也唤醒了记忆中的年轻的容颜身影，兄弟姐妹再次相见，都已是青春不再年华向晚的老人了，紧紧地相拥，喜泪涟涟，真是致不完的问候，诉不完的思念…… ——杨玉祥摄 ——宋迎春摄 ——杨玉祥摄 ——杨玉祥摄 ——杨玉祥摄 ——杨玉祥摄 ——杨玉祥摄 ——杨玉祥摄 ——宋迎春摄 ——宋迎春摄 ——宋迎春摄 ——杨玉祥摄 ——杨玉祥摄 ——宋迎春摄 (四) 关门山，我生命中的第二故乡。今天，我又回到了这里，站在了五十年前为之留下过青春年华，洒下过泪水、汗水和鲜血的土地上。 旧地重游，感慨万千，触景生情，唤醒尘封的记忆，过往的故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我怀念那段锤炼我们成长的艰苦岁月，感恩乡亲们对我们的关爱和帮助，珍惜同学们朝夕相处结下的深厚友谊…… 　　宋迎春、任有库，杨玉祥合影于东大洼。(当年我们五个同学和下放干部老周一起剃了光头，用人拉犁仗在这里趟地) ——吕雅明摄 再见了，关门山。这里是我人生的起点，半个世纪的岁月流逝，没有带走心底的记忆——淳朴善良的乡亲、青年点同甘甜与共的同学；田间村姑的笑声，场院里丰收的稻谷；前山顶历经沧桑的老黄菠萝树、还有那条流向家的方向的章党河…… 今生难忘关门山，说再见，不知那一天还会再来…… 2018年 10月11——20日 于葫芦岛 　杨玉祥六十六周岁于关门山 2018年6月6日摄 🔺 ＝＝＝＝＝＝＝＝＝＝ 🔺 🔴 ＝＝第三部分＝＝ 🔴 —— 知青同学诗文选 —— 左起：任有库、李淑云、刘日成、付素珍、冯乃光、周静霞、吕雅明、杨建华、宋迎春。 ——杨玉祥摄 一、重回关门山——纪念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五十周年 杨玉祥 情系关门山， 同学再聚首， 而今重回故土， 山河依旧， 人面皆非。 觅旧时人物， 触景生情， 多少往事泛心底， 历历在目， 感慨万千…… 岁月蹉跎， 光阴如梭， 人生还有多少？ 常相聚， 话短长， 何须再等五十年！ 2018年6月6日 二、写给下乡五十周年 宋迎春 （一）半个世纪回首间，两鬓斑白忆当年。伟大领袖一挥手，背起行囊奔山川。接受贫农再教育，冒雪来到关门山。社员家里同吃住，摸爬滚打不一般。春披星辰抢播种，夏日锄禾烈日炎。秋挥镰刀喜丰收，冬季砍柴御冬寒。涛涛河畔打机井，披星戴月战天地。左手抡镐右手锨，山坡修起大寨田。白水煮菜没有油，窝头饼子难下咽。春夏山上采野菜，高粱糙米就咸盐。夜里唱起样板戏，革命传统代代传。 蹉跎岁月难回首，笑看人生一百年。 （二）上山下乡五十年，今朝重聚关门山。西大岭下寻旧宅，岁月吞噬青年点。难觅往昔茅草屋，青堂瓦舍映眼帘。绿水青山依旧在，不忘当年苦和寒。探访当年老房东，悲喜交加泪涟涟。相拥倍觉胸前暖，恰如春风暖心田。风华正茂时已去，鬓发斑白是眼前。岁月如梭人苦短，今朝相见遂心愿。 2018年6月于本溪 三、同学重聚关门山 宋迎春 玉祥祥瑞葫芦岛，静霞映照高尔山。乃光广佑白塔寺，淑云曼舞盛京城。有库元宝藏龙城，日成腾跃大连湾。建华白杨植前甸，素珍浣纱凌河边。雅明守望大伙房，迎春描绘枫都红。有生之年常聚首，早日再回关门山。 2018年6月于本溪 【注1】本文编辑时有改动，请作者见谅。 【注2】此次重回关门山的同学共计十名，分别来自省内八个城市： 杨玉祥（葫芦岛）；周静霞（抚顺）；冯乃光（辽阳）；李淑云（沈阳）；任友库（外号元宝朝阳）；刘日成（大连）；杨建华（网名白杨抚顺前甸）；付素珍（锦州）；吕雅明（抚顺章党）；宋迎春（本溪）。 四、下乡五十周年同学聚会 付素珍 [ 从1968年下乡插队，到2018年同学相聚，己过去了半个世纪，想当年我们都是风华正茂的美少年，看今朝都己白发苍苍的老人，真是：“豆蔻年华美在当年，如今古稀浮想联翩，再回关山同窗相聚，感叹人生己在暮年。” ] 悠悠五十截，弹指一瞬间。 昔日小少年，报国情满怀。 祖国号令下，下乡炼红心。 战天又斗地，本领练一身。 奔赴各行业，辛勤书人生。 苍桑写满脸，年已奔古稀。 同学勿相忘，关山重相逢。 望君多珍重，再续同学情。 2018年10月于锦州 【注】本文稿编辑时有删改，请作者见谅。 五、关门山的召唤 杨玉祥 儿时父母牵着我的手 从哈尔滨吉林洛阳走到抚顺 是祖国的一声召唤 把关门山这个名字 融进我十六岁的生命 尽管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很短 但这里却是我人生的起点 行囊中装满秋天的收获 带着贫下中农的深情厚爱出发 仿佛复制着父辈的旅程 前行的脚步没有停留 从抚顺锦州到葫芦岛 无论走的多远 总也忘不掉 始自关门山村这个出发点 多少次回到关门山 曾经的时光 在和乡亲对饮的烈酒中流淌 杯中盛满过去的故事 笑声里飘出酒的醇香 五十年的光阴匆匆而过 关门山走出的小青年 已是满脸皱纹鬓发染霜 两耳总是不停的 闹人不安地鸣响 夜深也让人难以入眠…… ——弟弟 未曾谋面的大姐一声 亲切的呼唤 带着熟悉的乡土气息 轻轻地飘到我的耳边 啊这是来自关门山的召唤 循着声音 仿佛回到了当年出发的山村 来到了久久未归的家里 2018年11月8日于葫芦岛 【注】上山下乡五十周年之际，加入到当年的乡亲杨丽萍、杨丽娟姐俩和几个青年点同学的“那年月”微信群，有感而作。 六、周德仁家的小二 杨玉祥 小二是周德仁家的二女儿家住村中的小河边十来岁的小妞见谁都敢说话整天介逛来逛去的我送她一个外号——游荡神儿天冷时总是挂着两条鼻涕虫舌头一舔就会带进嘴里空荡荡的棉袄袖口胸前乌黑锃亮伸起胳膊就能露出肚皮儿总听她咿咿呀呀哼着小曲儿连她自己也不知是什么歌词 那年春节我回到村里在桥头和几位乡亲寒暄对面家门前的小二跑了过来“杨哥过年好”伴着未落的话音刚要行礼雪地一滑竟趴在了我的面前在大人的笑声中我把她拉起掏出一包糖果塞进她的怀里她顽皮的一笑头也不回跑回家去冻红了的圆圆的带着皴的小脸儿至今还留在我的眼前后来听说妈妈离开了她离开了那个艰难的家不知今天的小二现在哪里…… 2018年11日于葫芦岛 七、写在下乡纪念日 杨玉祥 你爱的是春天 我爱的是秋季 尽管冬天已经来临 但 我要拽住秋天的尾巴 把春天播种的希望 把夏日成长的快乐 和秋天丰硕的收获 一起装进行囊 带进寒冷无色的冬季 2018年11月8日 于葫芦岛 八、一生一世同学情 杨建华 2018年，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五十周年。 6月6日，是一个阳光明媚，心情愉悦的好日子。当年我们青年点的一些同学相约，在今天重回那个我们曾经吃过苦、流过泪、流过汗水的小山村――关门山索家沟。 约好9点到章党集合，然后一起乘车前往关门山。我提前15分钟就到了，下车四处寻找，同学们在哪里，都到了吗？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我，循着声音望去，是静霞、素珍、淑云他们已经到了。正在互相问候时，几位男同学也走了过来，大家从不同的城市赶来，见面格外亲切。五十年了，和李淑云、宋迎春、冯乃光同学弟一次见面，大家握手、拥抱的场面感人至深，至今萦绕在脑海。 五十年的风风雨雨，五十年的日夜思念，五十年的热切期盼，今天终于迎来知青同学五十年的相聚。我端详着一张张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努力回忆着当年一个个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时的模样。然而，岁月如梭，光阴似箭，我们已褪去芳华，不再年轻，步入两鬓斑白，脸颊爬上皱纹的老年队伍，可看着还是那么熟悉、亲切，时间改变了我们的模样，却改变不了我们同学之间的情谊。 今天回关门山的同学不多，仅仅十人，但是同学们热情不减，我们坐在一起，回忆着同窗时谁是谁的同桌，回忆青年点儿里谁是谁的初恋，回忆着在农村时吃、住和一起下地劳动的时光，也牵挂着没来的每一位同学，“同学们你们还好吗”？ 时间短暂，仅仅一天的相聚，有些恋恋不舍的很快就结束了， 有人说:“一日同学，一世朋友。”愿我们同学之间的情谊长长久久！期待来日再相聚！ 2018年10月于抚顺 左起：吕雅明、杨建华、付素珍、刘日成、任有库、周静霞、李淑云、冯乃光、杨玉祥。 宋迎春摄于2018年6月6日 🔺－－－－－－－－－－🔺 附： ——杨玉祥知青物品—— 　杨玉祥知青时的军帽，毛主席像章和日记本。 　　杨玉祥知青时保留下来的一元五角钱，是因为看着挺新，没舍得花，就把它夹在日记本中了。 　　杨玉祥至今还保留的知青时读过的书，《晋阳秋》因当时没有了封面而被贴上了封皮，《中国共产党历史简编》是1969年赵华云叔叔送给他的。 　　杨玉祥知青时的饭盒，这是红卫兵大串联时在上海买的，上海华昌钢精厂制造的二号饭盒。 　　杨玉祥知青时的浴巾，当时，这个浴巾一直也没有发挥过它的功能，只是白天作为装饰铺在炕上面的褥子上。 　杨玉祥知青时保留下的农家历 🔺＝＝＝＝＝＝＝＝＝＝🔺 后记 终于在11月8日下乡纪念日来临之前完成了《我的知青往事》这篇文集。把自己的知青往事写出来的想法由来已久，只是一直懒于动笔，恰逢知青上山下乡五十周年之际，邀约昔日青年点的几位同学重回关门山。旧地重游，但见山河依旧，却人物皆非，触景生情，感慨万分，才促使我提笔把过去的旧事写了下来。 文稿《奔向新的征程》和《暴风雨中》是当年的笔记，尤其是前一篇，虽然在1975年抄录时做了一些文字修改，但仍保留了当时那个年代的语境，今天看来不仅真实而且还挺有意思的。 由于年代已久，很多事情记不住时间节点了，询问了一些同学，又参考当年照片上的日期，才大概弄清了我在农村三年先后经历的过程。 我们下乡后先在饲养所(生产队队部)住了一个多月，而后就安排到社员家住了，我和三个同学在刘俊义家，每天仍然到饲养所吃集体伙食。1969年春节前夕，上级要求知青与贫下中农同吃同住，我才落户到张树仁家，所有同学也都分配到了各家各户。秋收后，我从老房东家出来后和同学在饲养所西下屋立了伙。 1970年开春，我和冯乃光、宋迎春、刘日成、张树生又在场院的打更房立伙。同年10月份青年点建成，所有同学回归集体生活。1971年10月，抽调回城，工作于辽宁发电厂。 插队务农三年，留下了多少令人难忘的故事……仅写几篇，纪念知青上山下乡50周年。 杨玉祥 2018年10月23日 于葫芦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