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份工作

牛放

<p>  一九七一年十月二十日是一个值得怀念的日子,那天我工作了。我工作时才十八岁,由于文革耽误学业,中学才刚刚毕业。</p><p> 我算幸运的,许多同学不是下乡,就是支边去了;我又是不幸的,到煤矿当了一名矿工,一份埋了没死的工作。那时有个说法:船上工作的是死了没埋,井下工作的是埋了没死。</p><p>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放料,就是根据井下掘进需要把木料或者水泥支架送到不断掘进的齐头(巷道掘进端)。</p><p> 早上,我得在其他工人上班前把料放到齐头。起初,还有个黄姓工人带我,俩人一起放料。但一周后,那黄姓工人说:“学友,还是分别放料吧,这样要快点。”于是,我就开始独立工作——负责一条巷道的掘进用料。</p><p> 木料是根据掘进队要求晚上备好的,水泥支架则是预制好了的。所有木料,一个人要从木工房扛到停在轨道上无斗矿车上,捆好,然后人力推送到齐头。一天要放二次料。第一次放好后得迅速出井,再装一车料送到齐头,否则煤车出煤后,放料车就不能进去了。</p><p> 每天放料需要约六小时。早上六点上班,下午洗好澡后已经一点多钟了。那时,还没有电瓶机车,全靠人力推送。</p><p> 根据掘进需要放的料有长、有短,有粗、有细。记得有次一根木料有4米多长,直径大约0.4米,重有100多斤。这根木料我硬是一个人扛到轨道边无斗矿车上。这段路有二十来米长,还要上十多步梯坎。</p><p> 水泥支架虽是放在轨道边,但更重。两米长的支架至少有200多斤,没人拎得动。只能一头,一头挪到无斗矿车上。</p><p> 早上上班,各有各的事,谁会帮你!?父亲在召开班前会也顾不上他儿子了。</p><p> 放料工作除了要用力外,个人进到深得要走近一小时的巷道,十分恐怖。因为放料必须在大多数工人还没上班前把用料送到齐头。下井时,除了自己头上的矿灯外,没有人影,没有声响,只有黑洞洞的矿井。偶尔看到一道灯光,听到一声“兑(读三声),兑起!”都会感到亲切,觉得自己还活着。</p><p> “兑,兑起!”是煤矿专用语。只有兑字声音传得最远,喂没兑字传得远,不信你到井下那个环境试一试!</p><p> 一些老工人坐下来,无事就有意无意聊某处死过某人,某处曾经垮塌过,某处曾听到过怪叫,更增添了我的恐慌,但又不得不每天独自下井去,这是工作呀!</p><p> 推着矿车进去还好,因要用力忘记了恐怖;出来,推着空车一路小跑,雨靴“咵咵”作响,仿佛后面有鬼追一样,十分恐怖。这项工作持续了一年多。</p><p> 我们这代人真辛苦呀!十八岁已经在自食其力了。而现在十八岁的孩子大多还在读书。 </p><p> 人的爆发力,有时是逼出来的。放料时,遇到脱轨停在轨道上的矿车还得把脱轨的矿车弄上轨道,推到前面岔道上,才能继续前行。遇到是煤车还好,拎着煤车前的挂钩就能把矿车拎到轨道上;遇到矸石车得就费劲了,需要在附近找根木棒或钢轨,利用杠杆原理,一头,一头把矿车翘到轨道上。现在想起来,真的不可思议。那时,那来那么大的力气,即使煤车也有几百斤重呀!</p><p> 煤矿安全教育太重要了!至今我还记得上班第一天,负责安全的陈股长给我们这批新工人上的安全课。他说,下井必须戴藤帽,(那时安全帽是藤条编的)推矿车俩手不能放在矿车边缘。</p><p> 一下井才知道,!如果不戴藤帽,一天不知头上要撞出多少个包!俩手若放在矿车两边推车,会车时手不知要被搓伤多少回!</p><p> 回想起来,我的第一份工作并不比下乡轻松:危险、劳累、孤独、恐怖,还穿得稀烂。煤矿工人穿的工作服并不像电视屏幕上那样穿得整整齐齐的。那时,矿工大多穿得巾巾吊吊,许多矿工下体都露在外面。因矿灯所用电瓶水有稀硫酸,泄漏出来会腐蚀衣服。出井时,最怕遇到熟人过路,尤其是女同学!(笑)</p><p> 庚子年三月廿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