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风

艾玲14641175

<p>京城的深秋,已是秋风瑟瑟,秋雨绵绵。但那天却是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我为了见他,我和陪我一起转院的王大夫早早地来到地铁站口等他。</p><p><br></p><p>在两天前,我来到京城办好了住院手续,就和王大夫住在医院附近的招待所里等着住院。我想,现在也没啥事做,给他打个电话见一面,说说儿子的情况。虽然,我们离婚已经十二年没见面了,儿子今年高考,考上了重点大学,这样的好消息也应该让他知道。</p><p><br></p><p>于是,我就拨通了他的单位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接的,我很客气的说他的名字,让他接电话,那个男人问我“你是他什么人”?看来这个男人警惕性很高,是一个非常称职的门卫。我就说我是他的前妻,只听见他高声大喊,“XX你前妻的电话。”一连喊了三四遍。</p><p><br></p><p>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他的声音,离婚十几年,他的声音一点也没变。我告诉他,儿子考上大学了,我现在在京城,我们见一面。</p><p><br></p> <p>我满以为告诉他这些事他会非常高兴,立马同意我们见面。出乎我的预料,他犹豫了一下说,“我没时间。”我以为他理解错了,连忙说:“不是现在,是六日休息,哪天都成。”他停了片刻说,“六日也没时间。”显然他是拒绝了我。这真是我想不到的。</p><p><br></p><p>我当时有点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就问我,“现在住在哪里”?我说:“住在XX招待所,来京城看病。”“得的什么病”?我告诉他,“现在还没有住院检查,就是胃不舒服”。接着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把电话挂了。</p><p><br></p><p>第二天早上,服务台喊我的名字,让我接电话,我一想就是他的电话,因为京城只有他知道我住在这里。他在那头告诉我,明天休息,他要来看我,我们约个地方见面,我想了想,就约好明天上午九点到招待所地铁站口接他。</p> <p>京城的地铁站出口处,熙熙攘攘的人流,进出的人都迈着匆匆的脚步,迅速地离开。只有我和王大夫从早上八点半站在那里,到10点半,已经两个小时了,我望着每个从身边经过的人,心里想着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他站在眼前,自己能认出他来吗?</p><p><br></p><p>这时,王大夫等不及了,她说,“咱们走吧,他不会来了。”我说,“再等一会儿”“你等吧,我饿了,我先吃点东西去。”王大夫走了留下我。我刚想离开,突然,一个男人站在我的面前,定睛一看,就是他。</p><p><br></p><p>分别十二年,岁月无情,让他乌黑的头发变得花白,眼角的鱼尾纹很深,但他立体的五官依然显得出他曾经有过的魅力。他上身穿着四个兜的深蓝色的涤卡上衣,下身搭配的一条浅灰色涤纶裤子,脚下一双旧的白球鞋。这身衣服就是典型的农民工打扮,手里拎着一个蓝色的尼龙绸袋。总之,给我的感觉,他的生活过的不是很好。</p><p><br></p><p>我问他怎么刚到,他说:“我早就到了,只是看见你旁边还有一个人,我不想见其他人,就一直等,等到她走了我就过来了。”奥,原来他是不愿见陌生人。“走吧,你是京城人,咱们找个好点的地方聊”。“还是你说了算,你想去哪就去哪。”我那时已经很累了,脑子一片空白,实在是想不起有什么可以聊天的好地方,就说:“我累了,去招待所吧,边休息边聊。”我就走在前面带路,他默默地跟在后面,一步一步地跟着我向招待所走去。</p> <p>招待所是原来的防空洞改造成的宾馆,我住的是标间,干净整洁,安静无干扰。我们俩个人到了招待所房间坐下,彼此没有觉得陌生,好像朋友分别了多年一样,互相问了对方的生活和工作。</p><p><br></p><p>在此之前,我们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来往。离婚时,签订的协议,每月给孩子二十元抚养费,他也就给了一年多,后来就音信全无。我也懒得和他要,就这样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无任何往来。这次,儿子考上大学,我只是想把这个喜讯分享给他,让他也高兴。</p><p><br></p><p>我和他聊起儿子,由于我们两地分居,我和他是一个连队的兵团战士,在兵团恋爱结婚的。婚前,我调在兵团的工厂,他还在农业连队。婚后,知青大返城,哪来的回哪,他是京城知青,返回京城。我从工厂调回内蒙家乡的国企。儿子从小就和我生活在一起,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儿子的学习一直很优秀,如今又考上重点大学,我自己也感到欣喜和自豪。</p><p><br></p><p><br></p><p>可是,我和他聊这些,看他并不是很开心,可能是因为儿子不和他一起生活的原因吧,好像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他说的最多的话也就是问我过的好不好,我告诉他我过的很好,事业有成,再婚后,丈夫对我知冷知热,关爱有加,我挺快乐的。</p> <p>这些话讲给他,他好像根本没听进去。他说给我的是,他的再婚家庭生活的不太如意,对方也是下兵团的知青,女方人长的粗壮,她的大腿比我的腰还粗。有一个和我儿子一般大的男孩,还带着老母亲,当时同意找她,主要是看她在京城有自己的房子。现在两个人关系冷淡……</p><p><br></p><p>接着,又说想和我复婚。我说,“你做梦呢吧,这绝对不可能,你还是想想怎么把自己眼下的日子过好。”他站起来说:“你不同意,我就吊死在这里。”说完,就从尼龙绸袋里掏出一条比大拇指粗的绳子,我看着他手拿着绳子,怎么觉得他就是一个跳梁小丑,正在表演。</p><p><br></p><p>“好啊,你把绳子就挂在屋顶下面的暖气管上,你在这上吊,我去喊人救你。”说完,我就开门要走,他急忙拉住我,我推开他的手说:“你还上吊不?”“不上了”。“把你的绳子收好,亏你也能想的出来”。我们话不投机,聊不下去了。</p><p><br></p><p>这时,已经中午12点多了,我穿上风衣说:“走吧,找个饭馆吃饭去”。他急忙说,“我没钱”。说吧,就把四个衣兜加两个裤兜全掏遍,翻出来两张一元、三张一毛的纸币,剩下的几个硬币。我一看他的动作就觉得好笑,但我笑不出来,心里一阵阵难受,是什么样的生活把一个男人变成这个样子。我说,“我请客”。他随后松了一口气,乖乖地跟在我的屁股后面走了。</p> <p>到了一个看着还不错的回民饭馆,我们做下,我让他点菜。他毫不客气,一下子点了两个菜,一个是“过油肉”、一个是“回锅肉”。我觉得应该再点一个素菜,我就说,你再点一个,出乎我的意料,他又点了一个“木须肉”。</p><p><br></p><p>看着他点的菜,我就问他,“你几年没吃肉了?”“离婚后再也没吃过羊肉”。听了他的话,我理解了。他又点了一斤羊肉大葱馅饺子,此时,我头大了,“你点这么多能吃的了吗”?他用坚定的语气说“能”。我胃不舒服,他点的饭菜不想吃,我要了三两素馅饺子,一碗小米粥。饭菜端上桌,他把他点的饭菜风卷残云般地吃掉,我服了他。</p><p><br></p><p>吃完饭后,他告诉我他得了甲亢,所以特别能吃。我付了饭钱,我俩走出饭馆,我在前面走,心里想着,这个男人我再也不想见,就是现在,连话都懒得和他说了。他快走了几步追上我说:“住院以后,打电话,我过来看你”。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谢谢你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永远不会再见你”。</p> <p>山水有相聚,爱恨有别离,入夜,辗转反侧难入睡,心微动,奈何情己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p><p><br></p><p>第二天,我把这次见面之情景,大致讲给王大夫。王大夫说:“这件事肯定有人给他出主意,你想,你和他这么多年没来往,突然儿子考上大学,你来找他,按照常理肯定是来要钱的,所以,他拿了根绳子,准备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谁知你不但没提钱的事,你过的还比他好得多,这条绳子不能白拿了,总得用用吗。结果,他提出复婚,你不同意,绳子就用上派场了”。</p><p><br></p><p>王大夫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一切都是钱惹的祸。他是个老实人,没有背景,不善于交际,不会花言巧语,在单位是一个普通的员工,在家里,挣点工资全部上交家庭领导。生活把他磨练成了一个唯唯诺诺的、心胸狭窄的、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疼爱的人。</p><p><br></p><p>没有人能把时光挽留,那个在兵团,满脸阳光帅气的男人早就没了。岁月如歌,往事如烟——时光藏在每个人的心间。从此以后,他的世界与我再无任何关联。</p><p><br></p><p>时隔又一个二十三年,今日重提旧事,就是回眸望一眼曾经,写下几笔只为祭奠,转身,让往事随风而去。莫再痴迷得失,莫再计较对错,唯留一份宽容与释然在心底。只看当下,安心若素,学会好好爱自己,累的时候记得停下来歇歇,难过的时候听听音乐唱唱歌曲,寒冷的日子给自己些温暖,孤独的时候为自己寻一片晴空。此时,我想对他说的是,希望你过得比我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