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秋

Guan

向秋是命运安排我结识的朋友，是一位专职的驾驶员。他身材不高，微胖，黑黑的，相貌极其一般。他没有康巴汉子魁梧的身材，轮廓分明的五官，彪悍的气质。他会讲简单的普通话但表达生硬，不善言谈。他曾载我在滇藏线上行驶两天，从不主动和我说话，每当我问什么时他仅用简单的两三字回答，尽管他清楚我想要的是相反的答案。我本仅把他当作坐在身旁的藏族驾驶员，当行驶途中某时刻我默默流泪的瞬间，向秋不动声色地递给我面巾纸，我才感受到他是一个多么细心善良的康巴汉子。我相信这个小细节只是我两人间的秘密，坐在后排的他人一定没有察觉。

我们的车行驶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不时被云雾包绕，不时迎来白雪飘飘。美丽的草原悠闲的牛羊不断从身旁掠过，伴着三五成群的背包客的步履丈量。突然向秋把车停下了，兴奋地掏出手机对着对面的梅里雪山拍照。阳光穿过云雾，摇曳变幻，形成金灿灿的佛的影像。佛被向秋请进了他的手机，他兴奋无比，不断展示给我们看，说要永远保存。那时向秋脸上虔诚幸福，孩子般的灿烂单纯。向秋曾给我展示他脖子上挂的穿有一粒绿松石的项链，我很好奇想请他摘下教我仔细辨认，他拒绝了。他的项链是活佛开过光的，不允许女人触碰。

 

途中休息时我和向秋自然地聊上天。他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并把手机里儿子的照片给我看，是个调皮的小康巴。大女儿已经上小学，3岁的小儿子也要上学读书的。向秋不像当地多数藏民只要小孩挖虫草而想方设法逃避上学，他知道小孩受教育的重要。（当地藏民孩子上学是全免费的包括学习用品都是国家发放）。 向秋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小孩能考取重庆的中学让孩子能在重庆读书以后还要读大学。 他很高兴能认识我这也是他希望孩子在重庆读书的原因之一。我被向秋的质朴信任感动，义不容辞地满口答应。

向秋给我解释当地驾驶员的驾驶不系安全带的原因。告诉我藏民家庭观念强，家庭成员间互相帮忙，不让他人欺负。有的家庭甚至几兄弟共娶一个媳妇以避免成家后的分家。讲到藏民间的豪爽仗义耿直，途中遇事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主动伸出援助之手。但向秋也说藏人容易冲动，两句话就打起来。向秋也认为这不好。他曾到过内地，说内地人不会热心帮忙。他曾在内地问路而当地人不直接回答。我解释说可能是相互语言不通的误会。

向秋的老婆没有工作，因经常搭他的车认识的。全家靠他一人2-3千的工资维持生计，经济并不宽裕。他哥哥是位活佛，很富裕。有时一次法事就收入好几万。但哥哥的钱不会扶持家庭，又全部奉献给了寺庙，比如打个小金人奉供在寺里等。家里也不会向他要资助。他是佛的人。向秋的妹妹是大学生，这在当地是少有的。他一直鼓励妹妹考公务员，还托我帮妹妹买考试书籍。后来他告诉我当年妹妹没考上，明年还要考的。向秋多年驾车走南闯北有些见识，这些愿望藏在他粗粗的外表下。估计这是他第一次向一位汉人吐露。

途中休息时我给他的两个孩子买了衣服，向秋很不好意思。分手时我们互留了电话也加了微信。但他不认识汉字我也不认识藏语。我曾有短信给他，多日后他请人读给他听并带给我简单的问候。

两月后向秋有机会送物品到重庆呆了一天，同车捎来了他的妻子和儿子。一到重庆他给我来了电话，约好下午我到旅店找他。他专门给我买了礼物，是当地的松茸和青稞面。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家人：儿子一直很兴奋，在旅店大厅的沙发上跳上跳下，没有一刻停息。健康活泼聪明也有礼貌，能说一口较标准的普通话。妻子出乎我意外的漂亮，170的个子，苗条的身材，轮廓分明的面庞秀丽的五官。说实话，五短身材的向秋外表配不上她。妻子很腼腆羞涩，汉语没向秋好交谈有些困难。她没有文化但很和善。我到旅店之前向秋带妻儿外出遛了一圈，大城市的繁华让他们眼花缭乱也有些不适应。向秋说他不敢来重庆开车因为他不认识路牌。

当天向秋是临时联系我，而当晚我事先另有安排，和向秋一家没呆多长时间就匆匆告辞。本应该请一家三人吃饭的，无奈他们次日清晨就要返离。我们甚至没拍一张照片，内疚遗憾至今。

不觉多年已过去，不知向秋一家过得怎样？两个孩子应该是小学生和中学生了。时常想起我对向秋的承诺，好希望哪天突然接到向秋电话，在学校里迎接他女儿。

多年后曾在微信里问候向秋，没等来回复。甚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