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 答吴武陵论非国语书

安达甄

<p>柳宗元(公元773年—公元819年11月28日),字子厚,汉族,河东(现山西运城永济一带)人, 唐宋八大家之一,唐代文学家、哲学家、散文家和思想家世称“柳河东”、 “河东先生”,因官终柳州刺史,又称“柳柳州”。柳宗元与韩愈并称为“韩柳”,与刘禹锡并称“刘柳”,与王维、孟浩然、韦应物并称“王孟韦柳”。 </p><p>柳宗元一生留诗文作品达600余篇,其文的成就大于诗。骈文有近百篇,散文论说性强,笔锋犀利,讽刺辛辣。游记写景状物,多所寄托,有《河东先生集》,代表作有《溪居》《江雪》《渔翁》。</p><p>柳宗元遗族所建柳氏民居,现位于山西晋城市沁水县文兴村,为国家4A级景区。 </p> <p>濮阳吴君足下:仆之为文久矣,然心少之,不务也,以为是特博奕之雄耳。故在长安时,不以是取名誉,意欲施之事实,以辅时及物为道。自为罪人,舍恐惧则闲无事,故聊复为之。然而辅时及物之道,不可陈于今,则直垂于后。言而不文则泥,然则文者固不可少也。</p><p>拘囚以来,无所发明,蒙覆幽独,会足下至,然后有助我之道。一观其文,心朗目舒,炯若深井之下仰视白日之正中也。足下以超轶如此之才,每以师道命仆,仆滋不敢。仆每为一书,足下必大光耀以明之,固又非仆之所安处也。若《非国语》之说,仆病之久,尝难言于世俗。今因其闲也而书之,恒恐后世之知言者用是诟病,狐疑犹豫,伏而不出者累月,方示足下。足下乃以为当,仆然后敢自是也。吕道州善言道,亦若吾子之言,意者斯文殆可取乎?夫为一书,务富文采,不顾事实,而益之以诬怪,张之以阔诞,以炳然诱后生,而终之以僻,是犹用文锦覆陷阱也。不明而出之,则颠者众矣。仆故为之标表,以告夫游乎中道者焉。</p><p>仆无闻而甚陋,又在黜辱,居泥涂若蚓蛭然,虽鸣其声音,谁为听之?独赖世之知言者为准,其不知言而罪我者,吾不有也。仆又安敢期如汉时列官以立学,故为天下笑耶?是足下爱我厚,始言之也。前一通如来言以污箧牍,此在明圣人之道,微足下,仆又何托焉?宗元白。 [1]&nbsp;</p> <p>柳宗元作。在永州时,柳宗元作《非国语》,共六十七篇,着重批判《国语》中所反映的天命迷信和维护贵族特权等观点。本篇是他就吴武陵对《非国语》一书所提出的一些问题所作的回答。其主要内容有以下几点。</p><p>首先,他重视文学的经世致用作用,但承认文学的作用是有限的, “仆之为文久矣,然心少之,不务也,以为是特博弈之雄耳”。这是他宦海浮沉,几经沧桑,特别是改革失败被贬永州后的沉重的反思。</p><p>其次,柳宗元又认为,尽管不能对文学的作用抱太大的奢望,但是毕竟仍须勉力为之,尽量使之有用。“故在长安时,不以是取名誉,意欲施之事实,以辅时及物之道”。这里的“施之事实”和“辅时及物之道”,说得浅近一些,就是要求写文章要经世致用,切中时弊,有益于时代和社会。由此可见,虽然韩愈、柳宗元的古文运动都重视“文”与“道”的关系,但柳与韩的“道”还是有所区别的。柳之“道”虽也以《书》、 《诗》、《礼》、 《春秋》、 《易》等五经为其“取道之原” (《答韦中立论师道书》),但他更注重文章所反映的现实内容,即本篇中所谓的“辅时及物之道,不可陈于今,则宜垂于后”。这一后,在他的《报崔黯秀才论为文书》中的“道之及,及于物而已耳”;和《与杨海之第二书》中的“且子以及物行道为是耶非也?伊尹以生人为己任,管仲衅浴以伯济天下,孔子仁之。凡君子为道,捨是宜无以为大者也”;都可以作为印证。</p><p>第三,由此出发,柳宗元激烈地反对不切合实际而徒具形式的作品。他说:“夫为一书,务富文采,不顾事实,而益之以诬怪,张之以阔诞,以炳然诱后生,而终之以僻,是犹用文锦覆陷井也。不明而出之,则颠者众矣。”他反对“文胜质”并不等于不要文。 “言而不文则泥,然则文者固不可少耶!”本篇中还流露出“不愿为人师”的情绪,与《答韦中立论师道书》是一致的。</p><p>总之,这篇文章是柳宗元对文学的经验之谈,其中对文学作用的估价和要求文学有内容、反对徒具文采的看法,是值得肯定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