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办教师

痒兄

<p>民办教师&nbsp;</p><p>龚峰&nbsp;</p><p> 当了一辈子教师,差四年就告别讲台了。大人物的履历连篇累牍,我的履历就一句话。又值教师节,回忆一下自己的历史。&nbsp;</p><p>我的教书生涯是从给人代课开始的。马马虎虎高中毕业后,在家务农。小学里有老师去培训了,去生孩子坐月子了,就要我顶替一两月,这还得靠关系。&nbsp;</p><p> 代课教师好懂,民办教师就不好懂了。现在,民办教师早已转正,和粮票布票煤油票等故物一样,消失在历史的烟云之中。九十年代末期之前,学校的教师基本上分两大类,公办和民办。称谓不同,属性有别,经济地位和社会待遇大相径庭。公办教师大多是师范培养,科班出身,吃国家粮,钉当铁稳的铁饭碗。民办教师是为了填补师资的大量不足,临时到学校教书的,相当于合同工,职位如浮萍飘蓬。吃的是“杯杯粮”,八十年代末分田到户以前,报酬由大队按社员工分的均值给工分。后来就开始实行工资制,最初是每月19.5元,我去时是35.5元。&nbsp;</p><p> 因为民办教师比公办教师地位卑微,如奴婢和答应同处宫中,在学校一般要承受比公办教师更多的教务。公办教师中气足,说话,嗓子总比民办教师大;走路,总比民办教师身板直。联校开大会,校长总要威胁民办教师,备教批辅搞得不好,不大听话,立马卷铺盖走人。散会了,公办教师留下,发一盒蚊香,一本年画,一顶麦草帽儿,“民嘎佬”是不配享受的。不是讲民办教师没骨头,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保住自己的泥饭碗,过年过节,给校长叩门送礼的总是民办教师。</p><p> 民办教师要想升格转正,把耻辱的称谓摘掉,只有一个通道:内招。内招考试一年一次,考语文数学心理学教育学,名额非常有限,能考上的当是范进中举。我也努力争取过,无奈高中起点的数学是我的七寸软肋,天生弱智偏科,也是癞子剃头——无发(法)。那时我很有韩愈写《马说》的愤郁,我是文学青年,语文是强项,又不教数学,考数学何用?后来劝自己,国家不可能给少许人定游戏规则,考不上就罢了,俯首夹尾做自己的民办教师吧。</p><p> 我做了15年民办教师,转战了5所乡村小学,直到千年之末,国家实施振兴乡村基础教育的重大战略,让民办教师集体自然转正。回忆民办教师生涯,艰苦清贫而美好。几个十几个教师的小学校里,大家在摇摇欲坠的办公桌上备课,站在砖砌土垒的讲台上传道授业,听惯了清脆古老的铃铛,食堂里蘸辣子酱水下饭,谈笑风生,一起家访,一起收十分难收的学费和搭餐粮油,一起戳教室屋顶瓦片的漏眼……二三十年过去了,我做民办教师时的学生都已年届不惑,当初拖着绿鼻涕的娃娃,现在不少人成了各界中坚。&nbsp;</p><p> 如今,办学条件大为改善,教师待遇大为提高,在我的教育生涯即将收官之时,我非常难忘过往。全国两千万民办教师,这一特殊的群体,像现在的城市民工撑起城镇化的繁荣一样,擎起了共和国基础教育的大厦。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