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与罪（小说）

一座寂寞的高峰

        在落笔之时，我须先做个说明，这一次，我也要弄一篇 宏大的 “ 历史叙事 ” 了！以前我曾说过，那些宏大的历史叙事都让那些主旋律的如椽巨笔的大写手们抢走了，然而，这一题材，却没有人抢；便是那些史学者，似乎也较少有人触及我所要写得内容；对此，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所以，虽也是属于 “ 无人问津 ”，却不是 “ 边脚料 ”，我算捡了个漏儿。但不知，经我的拙笔一弄，它还不知成了什么味儿，还能不能，以期震撼这个族群的良知与良心……

       这是大唐 “ 安史之乱 ” 中，一个著名的守城战的故事。

        时间是757年（公元）十月。

       初冬的天气，在中原一带，也渐渐地有些冷了起来。

        夜色与寒气浸润之中，相比于外边摇曳于夜空的火把光亮和鼓角相闻之声，睢阳城中，倒显得一片寂静。张巡于这有些吓人寂静中凝立许久，迈动沉重的步伐，要到城头上去了。

        的确，他此刻的心情，也是无比沉重。

        他不由得抬头望向深黑色的天空，内心里暗自发出一声喟然长叹！是啊，已经十个月了，过往的那些情景，象云涌般闪现到他的眼前来。他是大唐的官吏河南节度副使。早在正月的时候，叛军以名将尹子奇为他们的河南节度使，率领十几万大军南下，扫荡河南，各地城镇纷纷陷落。那时候，惟有军事重镇睢阳未陷。他张巡原在宁陵，应睢阳太守许远求援，率兵3000入睢阳，与许远合兵总共才有6800余人。怎奈他张巡骁勇善战，率将士，前后400余战，俘获叛军60余名将领，斩杀士卒 2万余人，迫使叛军久攻不下；最后，只能围而不攻。

       正是这长久地围而不攻，给他内心，留下了无比的痛楚。

        他记得，城中的粮食吃完以后，连墙角街头到处流蹿寻找食物的老鼠，都逮住吃光了！

        再后来，万般无奈之下，他将自己的小妾绑起来，手持利刃，不顾她们满脸的惊恐和呼叫，把她们宰杀了，把肉分给部下吃。

        而后，杀城中百姓中的女人吃；

        女人吃光之后，又杀老人吃；

        老人吃光之后，又杀少年儿童吃；

        少年儿童吃光之后，再挑成年身子比较孱弱的宰杀；

        身子孱弱的完了，接着强壮的。

        如此，他们日日靠杀人吃人，守卫着这城池。睢阳城里一片哭嚎……

        好在，那哭嚎之声现在早已经听不到了。诺大的睢阳城，原有三万多百姓，现在总共还剩下不足300青年人，也就是说，已经不够两天将士的用餐了。

         仿佛就象外边也得知了这一消息似的，这几日，也开始并加紧了攻城，日夜不息。他也十分清楚，这消息，毫无疑问地，对守城将士们来说，也会瓦解斗志，涣散士气。

        睢阳城，危矣。

        果然，待他张巡走上城头的时候，城池已失守。

        混战中他被叛军擒住，他虽英勇不屈，挺身面向城外，怒骂叛贼，但被射瞎了一只眼睛后，削下首级，穿于长矛之上，插在城头上示众。

        他的把几十万叛军拖在这里，长达十个月之久，早给大唐留下了充足时间调整和准备反击的能力；在一个月前就收复了长安，睢阳陷落后十日，又收复了东京洛阳。自此：

        无论在时间和空间上，都远去了鼓角声鸣……

        这一日。

        朝堂之上，有大臣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纷纷议论睢阳功过。

        “ 宣——！”

        圣上龙颜大悦，当庭宣读了圣旨：

        “  忠烈张巡，追赠为大都督，立祠祭祀。——钦此！”

        无数的扣手都拱起来：“ 吾皇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

         ………………

       

        我是在胆颤心惊中，结束这篇小文的。这事，虽是发生在安史之乱，但它的阴魂，何尝不是渗透了此后的整个历史？

                                                                      2020.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