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一隅

水灵灵

　　养花草儿、猫狗儿一类的，如果让我选，会亲睐从土里长的。

记得小时候长在农村，经常在田头水边撒欢，没有刻意养过什么。路上偶遇一只流浪土狗，觉得挺让人疼的，悄悄把它带回家，不知怎么照顾它，又怕大人说事，后来狗儿去向如何，记忆已经变淡了。儿子读小学那会，学了猫儿狗儿的课文后，就反复在我耳边说道它们，那“爪儿”挠着他痒痒的，他反过来又来挠我了。经不起几番磨，我鼓起气，带着他去宠物店买了只拉布拉多犬。此犬食量大，便便多，精力充沛，只能把它养在阳台上。如果阳台门窗没关好，房间里满是它呛鼻的屎尿味和掉的毛儿。早起还要带它蹓跶，时而被它牵着走或小跑一段。几朝忙下来，弄得我们精疲力竭的。后来与儿子交换一下意见，好说歹说，总算劝他暂且放弃养狗儿。当时可能是那几句话动摇了他，“我们养它就要对它负责任，如果没有精力照顾它，不如让它有更好的去处，有时放手也是一种爱噢！”

　　猫狗儿难养，花草儿就好养吗？后者同样有让你心凉的时候，一回从路边花农那儿买的茉莉花，开始生机盎然的，每至傍晚时分给它浇透水，但没过几天花谢叶蔫，不留丝毫回旋之机，绝然而去。那盆花的土干了后硬实得很，从土里拔不出枝干，再使劲带土一起被拽起，细看花土细腻，与水稻田的土质相近。莫非对应上了生物学里黏土类土壤，保水保肥，但透水通气性差，容易导致根部细胞缺氧，烂根。

我婆婆喜欢种些菜，养点花。偶尔饭桌上用她种的菜炒的那盘，没一会就夹空了。我们光尝鲜，也不怎么细问种菜的方法。有几回吃溜了嘴，问她有什么绝窍吗？她的嘴角漾起了笑意，闪烁其辞。她养的花种类不多，主要是茉莉花和兰花。在她得力的养护下长势非常好，发出许多新枝，挤在那里，不得已就分种到另一盆去，这样同一品种花的盆数倒不少。前几年我起口向她要了一盆茉莉花，她欣然答应了，帮我搬到后备车箱里，也没怎么交待如何养。这应该是她平时话不多，手的活计不少，不怎么猜疑别人，单纯地做好自己事的个性使然。

　　这盆被我带回置于阳台的茉莉，不像路边花农买的那么不经养。初夏时分，开出一簇簇白色小花。早晨起来到阳台上，禁不住采下轻轻放在手心，鼻子立马凑过去吸起来。那香味充盈了整个鼻腔，让我满满地感知了它的存在，还不放过，这回眼睛上场了，但上面竟有许多黑点儿在动，那不知名的小生物难道也是贪这口来的吗？冷不丁我刚才把你们也吸进来了，有点悔，以后还是离远点扇闻吧！我随后把这几朵鲜嫩的花儿，放在房间内，等下班回家开门，淡淡的芬芳弥散在空间，好让身心沐浴一番。

开始的一两年，它都挺正常的，久而久之，形态发生一些改变，主枝逐渐伸长，侧枝短少不发达，满身的绿慢慢褪去，变得稀稀疏疏，暴露出细细长长的枝干。我任其自由生长，很少去修修剪剪，说实在感觉下不了手，不忍好好的枝被裁断。就这样它挨过了好几个酷暑严寒，最后衰竭了。如果要归因的话，主要还是我不了解它的习性，也不懂养护的方法，挺揪心的！

　　好长一段时间，阳台上只剩下了一两株生命力非常顽强，不需要打理的花草儿，黯淡了许多。每每来晒衣服，瞥着这一隅空落落的，似乎心的某处也开始变得荒芜起来。朋友圈里的小荞老师有几回向我们推荐了汪曾祺的《人间草木》和台州籍女作家王寒的《江南草木记》。也许是对花草儿执着地想要亲近依然不减，驱使着我从字里行间去寻找，去填补那份真切的失落和遗憾。记得王寒老师提到为了更好记录江南的草木，做了充分的准备，也养了许多花，在养花过程中去观察感知，才慢慢孕育了这份清新。鲜活的生命体互相滋养交融，彼此生辉，彼此成就！

今年春末的某天，那抑制的念头又开始萌动起来，最后决定驱车去以前买过的老花店瞧瞧，那家买回的花草儿印象中能养挺长一段时间。看着高矮不一的花草儿，该选什么好呢？卖花的老人和她的女儿都推荐茉莉，她们那知道我心里的结啊！她们滔滔而出，“茉莉很好养的，开的花又香，等枝上的花谢了，把那枝往下剪去，再施点复合肥，过一阵又会长出新枝，可会开花了。”说得心痒痒的，之前的阴霾倾然间被挥去了。她们给我施了魔法似的，依着她们的指点把两三盆带回了家。

　　临走的时候，她们叮嘱我，天气热的时候，每天都要浇水的。我记下了，每天晚饭前或后到阳台上浇水，时而狠下心来，掐去几个顶上的嫩芽，剪去一些残枝破叶，再把它们覆盖在土上。“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诗人在当时借用它们来暗示世人什么，也许我们慢慢遗忘了，但那表层对于生命的回归和意义作了朴实的诠释却深入人心！

　　依照她们传授的方法，对茉莉开过花的枝条修剪后，新枝嫩叶少了许多，但老叶绿意愈加深厚，大有蓄势待发的苗头。不出所料，隔个七八天，它又发出了一拨新枝，在尖端冒出了一些花芽，崭露出新生的迹象，让人欢喜。就这样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整个夏天，开了三四拨，充分满足了我们的感官，那气息一次次地沁入我们的心脾。

尝试了这样养护成功的体验后，对花草儿的打理自信了许多。早晨在通往菜市场的一段小道上，附近的农民早早地来摆地摊，将新鲜采摘的蔬菜瓜果沿路摆在一侧，走过或骑车经过都会不自觉放慢节奏，放眼望去，有没有中意的。一回突然看到转角处那摊摆着花，其中几盆开的花，有点陌生，但花色和形态很吸引我的眼睛。停下来把那几盆一并又带回了家，找一些合适的花盆移栽，并调整摆放的位置，让它们各自有伸展的空间，又彼此照应着。

　　这个夏天，领略了你们呈现的各种生命姿态，我生命的某处又变得丰盈起来，感谢可爱的小精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