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国画家的大峡谷梦

东方小龙

<p><b>作者:李兆忠(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b></p> <p><span style="font-size: 18px;">  作为美国西部文化的一种象征,世界的第七大奇迹,大峡谷早已成为全人类的共同精神财富。曾几何时,一位旅美中国画家将它收入自己的灵府,梦萦魂绕,历时十载,画出了长达三百尺的大峡谷山河万里图,为色彩斑斓的“大峡谷文化”添加了奇妙的一笔。</span></p> <p>这位画家就是周鸿儒。</p><p><br></p><p> 这个名字,马上让人想起“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两句古诗。或许人的姓名与个性之间确有某种神秘的契合吧,周君当然称不上真正的“鸿儒”——这种人早已随时代而消逝,但周君身上的那种文人气、君子气,仍可叫人遥想鸿儒时代的盛况,这也可以从他的大峡谷万里山河图里得到求证。</p> <p> 周鸿儒笔下的大峡谷,不同于摄影家镜头里的大峡谷,也不同油画家笔下的大峡谷,更不同某些先锋画家笔下的大峡谷,其格调,是到底中国式的。长达三百尺的长卷,不靠丹青,纯以墨色,这对任何一个中国画家都是巨大的挑战,唯有真正的艺术信徒、不畏劳苦的强者,才肯做这种不讨巧而且难度极大的事。</p> <p>  五彩世界尽管悦目,貌似单纯的黑白对比所具有的独特内涵,又是色彩所不能替代的。白为万色之母,黑为万色之王。正是黑与白,构成中国画的色彩基调与骨架,反映着中国人特有的文化心理与宇宙观。当然,周鸿儒的这一选择,也是造化启示的结果。1989年,周鸿儒第一次到大峡谷,就被它原始质朴的风骨和粗犷奇峭的姿态所震撼,之后六进六出,留连忘返,在与大峡谷的长期对话过程中,周鸿儒终于发现:以纯粹的水墨表现大峡谷的本色美,最为恰当。</p> <p>  中国山水画与西洋风景画的不同,在于它的高度自由(既表现在透视上,也表现在时空组合上),它不仅画眼中所见,而且画心中所知所想,具有丰富的想象性,所谓“迁想妙得”(顾恺之语),道出此中的艺术真谛。这种自由性在中国画的卷轴形式里有最充分的表现,惟其自由,难度也最大。周鸿儒充分发挥了这种自由,他像神仙一样,手执赶山鞭,将美国的自然风景、名胜古迹做了一次大搬迁,成功的组合到自己的大峡谷长卷中。在这个再创造的过程中,美国的大峡谷已经相当的“中国化“,画家的人格精神与修养,通过一山一水、一树一石表达出来,其丰富的象征意味是不言而喻的。正如画家在《大峡谷自述》中点明的那样:他在创作过程中领悟了人生“入俗、出俗、超俗”之理,三个古堡作为“三俗”的代表融入画中,这与传统中国画的松竹梅“岁寒三友”,在精神内涵上应当说完全一致。不同的只是,周鸿儒将传统文人山水的林泉高致,变成对现代人生哲理的探索。</p> <p>  周鸿儒以自己的艺术探索,证明了中国画的笔墨具有活力。美国的山,美国的水,美国的树,中国的笔墨照样可以给以生动的表现,并且照样能够打动美国人。而它仍然姓“中”。这种“中体西用”的艺术尝试,比起那种不分主次的“中西融合”,应当更具创造的内涵。</p> <p>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画家出国者多矣,由于生存的压迫与诱惑,有的人艺术上难以为继,有的人称为美国文化的牺牲品。只有少数人能在生存与文化的双重压力了立定脚跟,从事真正的艺术创作。周鸿儒无疑其中的成功者,他既没有那种“据美国做梁山,扩世界为水泊”的虚骄之气,也没有崇洋媚西的妄自菲薄,而是脚踏实地走自己的路,为宏扬中国的文化尽自己的力。周鸿儒的幸运也许在于:特殊的家庭背景,使他从小有机会受到那个时代一般人受不到的中国古典绘画的熏染,艺术悟性开启颇早,之后也没有受过学院派的束缚,保存了比较完整的艺术人格。正是各种深厚的传统艺术底蕴,使他获得了与西方绘画抗衡的实力。</p> <p>  纵观百年的中美文化史,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出于某种实利性的考虑,许多旅美艺术家过多地利用中国的题材,以迎合美国人的趣味及其对中国的想象,导致这一类作品泛滥,而对美国的生活却缺乏应有的热情和表现的自信,使得这方面的作品相当贫乏。这种现象反映了中美文化交流的不平等,其背后,是一种变相的“后殖民”文化心理在起作用。从这个角度看,周鸿儒的大峡谷万里江山图的问世,是一件非常令人欣慰的事。它的意义,已经超过了作品本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