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汇02

七爷

上回写的小文《殷汇》一贴出便得到了极大的关注，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殷汇旧人褒奖有加，也让我倍感压力。 和我共处一室的陈四生老师远在美国，他的评论是：感谢许翼老师积蓄能量和时间，写下殷家汇如此细腻的记忆，我们都已离开殷家汇，但是永远走不开秋浦河的视线。 赵文兵老师说：许老师，当年我们一起砍树的事儿怎么没有写？ 老同事“相约秋浦”说：还可以多写写在同安阁侃大山，水塔下面洗冷水澡，早起到食堂买馒头一早上吃几个？……学校要建第一天桥，教师为了一点小工费参加拆大门楼…… “淡漠沧海”说：许老师对殷汇印象深刻，还可以写写正能量的东西；没有殷汇中学，能与柯老师相遇吗？ …… 短文《殷汇》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让所有殷汇旧人对殷汇的思念如丝般吐出，集结成网越过万水千山，盘旋在殷汇的上空而挥之不去。 对殷汇的感怀，有短到一年的，长到五年、十年甚至五十年的。而如果你愿意，你不妨拿起笔来，让殷汇的旧人们复现一下旧日的场景，美好也罢、忧伤也罢、爱也罢、恨也罢，都统统揉和起来做一味糕点，甜也好、苦也好，都是记忆，都是难以回旋的年轮印记。 我说我感到压力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打开了魔盒，我如果没有详尽我的记忆，面对大家的反应我竟然有负疚感，性格如我，我真的太难啦！ 当然，殷汇的回忆怎容易详尽，殷汇中学的回忆亦然。 那里的每一颗树、每一片落叶、每一扇窗、每片场地都有故事哦！ 今天，我再来补充一下殷汇的记忆。 一、师生恋 三、四十年前80年代、90年代的教师地位大家都知道，而离城很远的殷汇中学的男老师更是不被人看好，所以他们的婚姻就成了学校里难以解决的大问题。 这些男教师大部分来自农村，好不容易吃上商品粮，为了自己的孩子也是城市户口，他们必须也要找到具有城市户口的老婆才行，因为当时，孩子的户口是由母亲的户口决定的。 地处殷汇，适龄女青年有城市户口的除了在殷汇中学、殷汇小学、殷汇医院、324地质队、殷汇邮电所以及银行、储蓄所、车站等等工作外，再想找符合条件的可以结婚的女青年那是少之又少哦。 于是，合法的师生恋在当时的殷汇中学就成了教师婚姻特点。 那些青春女生在懵懂年龄对学识渊博的未婚男教师产生爱恋之情很符合心理学理念。待到这些学生考上大学或毕业工作后再和老师续一段感情故事也很符合爱情小说或韩国电影的发展情节。 比如：黄老师的学生来自农村贫困家庭，黄老师资助她四年上完大学，最终等她毕业工作后，幸福地走在了一起。 程老师的学生第一年高考失利，程老师资助她补习最后顺利考到名牌大学。大学毕业后他们双双就职于大城市，也享受着浓浓的爱情婚姻的幸福。 今天，想起他们的师生恋，心中还是充满着祝福，虽然我在心里对这种恋情是抵触的。仍记得大学毕业时系主任的话语：你们英语系的男生毕业从事教师职业，肯定有小女生对你等产生崇拜之情，但我给你的第一告诫就是：绝不要和你的女学生有任何男女感情上的瓜葛，永远记住他们是高压线，高压线你们懂吗？ 然而，殷汇中学师生恋老师都很幸福。走到婚姻殿堂的他们据我所知没有一对离婚的。我当然无法道出所有人的名字，停笔的此刻，脑际中朦胧浮现他们的影子，有很多温馨的画面。 但我有时候也在想，作为教师的我们是否过早干涉了她们的人生？教师的我们肯定有很大的可能让她们错失了人生中的许多风景。 可这就是人生，单行道的人生，一旦选择你无法更改也无法重来。 二、我的婚姻故事 “淡漠沧海”在评论中说：没有殷汇中学，能与柯老师相遇吗？ 是的，没有殷汇中学就不可能有和老婆相遇！ 城里姑娘柯老师一分到殷汇中学就在殷汇中学三十几位单身男教师中产生了巨大的涟漪。 她住在我和陈四生老师单间楼上靠楼梯的第二间。这本来是何泽民校长媳妇的房间，她被临时安排住在那里。有一天，我上楼参观了一下。桌子上用白纱布盖着她的碗筷，整齐干净。就那一刻，我心底泛起了一阵暖意。爱的萌芽诞生了。 92年1月大雪纷飞的一天，我先吩咐喜欢照相的谢小靠老师到学校操场等我。然后，我去邀请了她，踏雪来到学校球场，站在球门边，我将的右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谢老师定格了我们人生中的第一张像片。 等像片洗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震惊了——没有人会想到她这颗白菜竟然被我拱了。 没有想到的还有她的父母。 她和她父母的战斗开始了。她父母将家里门锁全部换了，扬言要和她脱离关系。 93年7月暑假，无法回家的她只好呆在学校。 而写于2017年5月19日 16:23的小诗《月关之三》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的情景。 月关之三 为了相爱一场你有家难归因为你对父母说了——不 于是念你的月关在二十四年前的那个仲夏定格 学校的小木楼午夜即使流火季节火山口一般闷热 你我坐在木栏前参天柳树几乎遮蔽了天空我慢慢摇着芭蕉扇彼此依偎 柳树下的那个月夜没见天上的喜鹊牵手我们勇敢跨越银河 一无所有我甚至没有承诺你也没有默默地在那个月夜我们只是将一生交给了彼此 “淡漠沧海” 的话没有错，殷汇中学是我的福地，让我在那成家生女。 半生已逝，而我们仍然没有承诺，只是“将一生交给了彼此”。 三、买木料 我需要木料打家具结婚了。虽然来自老山里的农村，我家是没有打家具所需的干木料的。我读书的时候，家里太穷。老爸是木匠，为了筹钱给我，他连楼板都卸下来做成东西去城里买了。 成品家具我是根本买不起，我只有买些木料打几组家具结婚。 没课的时候，我会骑着我弟弟给我的破自行车到周边的乡里打听有没有木料卖。 我曾骑到涓桥山里、阮桥乡下，可都是无功而返。 朱俊法副校长还介绍我到唐田去买了一些刚砍不久的杉树，为此我还在唐田中学住了一晚才雇拖拉机将料运回殷汇。 有一天，我骑车去了牛头山。那时，朋友吕布新正在牛头山乡政府当任计生委干部。谢天谢地，没曾想他竟然帮我找到了所有的家具料。 牛头山的卖木料的那位老伯带我走到一口水塘，告诉我说他几年前砍的梧桐树都浸泡在这口塘里。我才知道，为了防止木头开裂，将树木泡在水里是最好的方法。 第二天，我雇了拖拉机，满满地买回来了一车木料。 殷汇中学的建筑和维修大都由大老板、二老板两兄弟存包的。我已经记不清他们的姓名了。好像严巨荣老师和大老板是亲戚关系，当严老师得知我木料不够时，曾在有天早上带我到大老板的一个工地，让我将工地上发现的唯一一根巨粗的杉树抬回家了。木匠用那颗杉树料帮我打了当时最豪华的碗柜，可惜我1997年搬家的时候将那个碗柜很便宜地卖给了其他老师了。 有一天，大老板在殷汇中学视察在建第二号新住宅楼的时候，不小心从五楼失足掉下，送到医院后也没能救话。 为了节约成本，外墙所搭的架子外没有安装防护网。他不小心一脚踩空了。 那天早上，木楼门前还有许多家属在做家务，眼睁睁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我对大老板了解不多，但大老板给我的木料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还不时念想和祈祷。 四、家庭油印室 殷汇中学后排小二楼厕所前面是洗水池，水池边是一排厨房。坐落在第二家便是王耕老师的厨房了。他的小厨房就是学校第二打印室。每到期中期末考试，学校油印室忙不过来，王老师的油印室就会热闹起来。 初夏的一天凌晨，我早起上厕所，看到王老师已经在油印室忙碌了。只见王老师双手左右开工，推来推去，一张张试卷就这样印出来了。 那时候的油印的确是费力的活，体育王老师虽身材高大壮硕也是热汗淋漓。 而今，打印工作简单到push the （按下按钮）就可以了，而我仍不能忘怀的还是清晨的那个忙碌的影子——他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也给我许多激励。 五、砍树 三十年前，殷汇中学的树都是大树，每棵树至少要两个成年人牵着手才能抱过来。那些个柳树，枝繁叶茂，直耸蓝天。遗憾的是，柳树真的很脏。落叶都不是大问题，主要问题是从那些个柳树上会不时掉下毛毛虫、洋辣子。在学校的住宅区，人口密集，被毛毛虫、洋辣子伤害的不在少数。 于是学校领导决定将住宅区里几十颗柳树全部清理掉。于是，殷汇街上的小老板们便被邀请商量这个事情——有点像现在投标的意思。可学校领导不曾想他们个个都狮子大开口，想狠狠地宰学校一笔，因为他们清楚，砍大树的事情只有他们能做。第一次商量以失败而告终。 当天晚上，王耕老师找我说，我愿不愿意砍树挣钱。我说为啥不愿意？ 于是，他又找来王建平、赵文兵两位老师，我们一致决定组成砍树四人小组，将学校和外面没有谈拢的生意拿下来。 第二天上完课后我回到老家，将我父亲的横断锯和我姐夫的拉锯拿到了学校。其时，王耕老师已经和学校谈妥，每棵树70元，树干部分归学校，细枝部分归砍树的。 于是每天，除了上课时间，我们四个人就砍树。 说真，砍树可是个技术活，住宅区里除了房子还有高压线，这就要求树倒下的方向必须精确，否则后果会不堪设想。 有时候，我们还必须爬到高高的树上面，或分段砍伐或固定拉绳。 砍下的大树，还必须按要求锯短并运到食堂大厅堆放。我现在也想不起来，我们四个人是怎样在没有吊机的情况下堆放那些树干的，那可是成百上千斤的玩意儿哦。 砍树让我们成了学校的一道风景。树倒前都有很多男学生来帮忙拉绳控制方向。 那一个月时间我们四个人每天除了认真上课就是认真砍树。晚上我们四人还会挑灯夜战！现在想起除了快乐还是快乐，竟没有回想起一点疲倦来。 树枝部分我们就当柴火卖给附近的居民，加上学校给的砍树钱，我们每个人好像分到了300多块钱（具体数字记不清了）。 用这笔钱我买了第一个高压锅。 殷汇砍树的故事我也曾和孩子学生们谈过几次，只能轻描淡写地说说，因为谁都不可能体会我们四人当时的情景，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又会跪在地上不熟悉地拉着锯，喊着号子并挥汗如雨呢？！ 殷汇砍树的故事将永远不复出现啦。放到现在，学校领导不会愿意；放到现在，学生家长也不会愿意；放到现在，我们也不愿意。可有时候想，这可能也是一种教育，一种示范的教育。依靠自己的努力去创造美好生活，这是最地道的教育。 赵文兵老师说，回忆殷汇我怎么就不写写砍树，难道忘记砍树了？ 我怎么能忘记呢？虽时光如箭，这些个记忆都如刀刻于心却柔软如丝，轻拨便会回放，须臾难以忘怀。 是为记。 2020年8月26日 16:05 于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