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漠之旅（四）

文殊

不期而遇的惊喜，

胜过有备而来的相见。

傍晚，日如中天，阳光迟暮。

我们还奔跑在戈壁滩上。

接近瓜州城时，上网物色酒店，

页面突然跳出“大地之子”，

那个网红“沉睡巨婴”吗？

想一探究竟，重新导航，

向瓜州相反方向驶去。

远远望见那个“沉睡巨婴”，

伏卧在红山坡的戈壁滩上，

果真是“大地之子”！

我们惊喜地向他奔去，

当快走尽时，放慢了脚步，

生怕惊醒了他。

眼前的“大地之子”

酣睡的婴儿，惹人怜爱。

莫高窟有睡佛，瓜州有睡娃，

无论古今，都是艺术杰作。

愿旅游产业勿圈地收门票，

破坏这壮阔静谧的氛围，

亵渎大地情怀的公益心。

也违背设计者的初衷。

入住瓜州县城，找地方吃晚饭。

见路边饭店全是牛肉面，

我没胃口，独自沿街溜达。

瓜州大道人稀车少，

不似内陆县城的杂乱喧嚣。

在这空旷寂色中，恍惚如梦，

心生感叹：我还好好地活在这个

纷乱的世界，还远行万里，

每天在追逐新的感受，真好！

夕阳笼罩，余晖尽染，

好似被千年佛光引领，

我走到了玄奘博物馆。

瓜州是玄奘去西天取经

路过之地，

当年违朝廷禁令走向西域

在此得到刺史礼遇关照。

玄奘停留月余，

开堂讲经、收徒买马，

赢得了迈向西域第一步。

写到这里，想读玄奘写的

《大唐西遇记》，

我与唐玄宗有同样的心思 ，

不关心玄奘取什么经，

只想了解他一路的遭遇，

怎样跋山涉水，经历了哪些国家

及风土人情。

好像没听说过谁重走

唐僧“西天取经”之路。

疏勒河从瓜州穿过，

河畔立一古人雕塑，

挥笔肆意、形象豪放。

碑文介绍，东汉张芝，瓜州人，

开创中国狂草书法先河，

被誉为“草圣”。

历史知识欠缺的我有些疑惑，

怎又冒出个“草圣”？

虽然我看“狂草书法”一脸迷蒙，

但喜欢它被称为“纸上的舞蹈”。

知道唐朝有个“草圣”张旭，

他的《古诗四贴》我见过，

收藏在辽宁省博物馆。

实际历史上书法界“草圣”

并非一人，张芝、张旭皆为

伟大的艺术家，

被誉为“草圣”并列。

一路都在扫健康码，严防新冠，

不接待沈阳苏家屯区的游客，

好在我们与苏家屯还差个间区。

在家可小心预防新冠肺炎，

在外吃住一路难以防范，

全靠大环境的安全。

向瓜州南行驶七十公里，

穿过一片榆树林，到达榆林窟。

榆林窟座落在河谷断崖之间，

是个小型的莫高窟，主要用于研究，所以比较低调、小众。

纵观榆林石窟，

东崖上下两层，有三十二个洞窟，

西崖单层，有十一个，

疫情期只开放五个洞窟。

最值得参观的是二十五号洞窟，

内容丰富，保存完好。

以下壁画图片来自网络。

画家张大千四十年代先后三次

来榆林窟，临摹了大量的壁画，

一部分壁画收藏在四川博物馆。

张大千推崇的《水月观音》，

画面明月升起，天地静谧，

观音仙逸超凡。

张大千临摹的《水月观音》，

中国式的美神。

极乐世界歌舞场面，

古代歌颂佛法，求仙成道，

成为宫廷重要的音乐活动。

“不鼓自鸣”是佛教艺术创造，

将各种乐器绘于天空，

无需人演奏，天乐自鸣乐曲。

今天我们在歌舞、雕塑中

不难看到飞天。

壁画中的飞天飞翔在极乐世界，

脚踏彩云，飞舞彩带、

散花飘香，让人浮想翩翩。

壁画上的极乐世界，

树上生衣、一种七收、

寿命无量、女子五百岁出嫁。

窟内藻井（窟顶）图案精美，

如巨大的丝巾铺开。

洞窟壁画真是艺术家

取之不尽的源泉。

近来对国画产生了热温，

全在了解莫高窟、榆林窟之中，

对历史文化有了共鸣。

祖先的精神寄托、

向往美好的天国，

在岁月里留下了信仰和文明。

中国的石窟堪比西方教堂，

都是宗教文化的产物。

当我们感叹巴黎圣母院、

科隆大教堂时，

别忘了我们千年的莫高窟。

出榆林窟，在骄阳似火的砂土

路上走好长一段路，

心焦躁地抱怨景区差劲，

不考虑游客的方便。

再回头望榆林窟，

在风吹日晒、河浸雨淋的摧残中，

挺立了一千六百年，无语了，

到担心它们还能坚持多久？

想不到锁阳古城除了荒凉，

不见一丝杂乱。

我们只好饼干就白开水解决午餐。

不要小看这荒芜人烟之地，

就凭这残垣断壁、黄土瓦砾，

登上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锁阳古城始于汉，兴于唐，

保存了中国古代

最为完好的军事防御系统和

农业灌溉系统。

唐时瓜州郡，兴屯垦，修水利，

城外原野绿洲，城内百姓安居。

而今只能凭借遗址追忆。

圣经说，太阳底下无新事，

往事藏金子。

地上散落着汉唐残砖碎瓦，

游人不得不小心翼翼。

荒漠上的塔尔寺，孤傲雄壮，

周围还残留大大小小的塔。

面对石灰剥落、面目全非的

寺庙群想入非非。

还原千年前是什么样子的？

当年玄奘西天取经，

曾在此寺开堂讲经。

唐朝大将薛仁贵西征吐蕃，

时不顺人不合，

结果被困锁阳城战败，

但瑕不掩玉、名传千古，

后人仍记得他降伏高句丽、

击破东厥、打败契丹，

为大唐强盛付出了自己一生。

头顶烈日，阳光灼人，

绿衣解说员毫不怠倦，用心讲解。

只是我们被晒得快晕过去了，

回到停车场，吃瓜解暑。

马不停蹄来到下一站嘉峪关。

住民宿也不错，比酒店方便。

把厨房、客厅让给小周同学，

供她起早忙碌。

小周同学说她住上了保姆间。

保姆间有这么大吗？

嘉峪关是个很小的城市，

面积不到三千平方公里。

面积虽小，家里有矿——酒钢，

还有闻名中外的长城嘉峪关。

参观古迹，总觉得新不如旧。

嘉峪关建于六百多年前，

那时没有图像，

但百年前后的嘉峪关

还是可以对比的。

嘉峪关走过漫长岁月，

经历几多风云变幻，

无论外观新旧如何，

它那雄关厚重的底色

是沧桑历史的画卷，

与西北大漠共筑壮丽山河。

杨门女将与退休大爷共守边关，

一个勇敢，一个认真，完美组合。

身后是放兵器的敌楼，

当年建筑设计精确到完工后

只剩一块砖，这块砖放到敌楼

外墙，称“镇城砖” 。

据说六百多年就镇在那里。

我弱弱地问，没有缺岗的时候吗？

仰望角楼，瞬间阴云密布，

如边关狼烟四起。

站在城楼俯视下方，

当敌人进入瓮城内，

将主城门和瓮城门关闭，

可对敌采取“翁中捉鳖”战术。

将士镇守边塞寂寞、辛苦，

嘉峪关设置关帝庙和戏台，

以精神慰籍和休息娱乐。

向关外眺望，连绵长城、

河流沙漠、远处祁连山，

层层天险保障，嘉峪关堪称古代

伟大军事工程典范。

高速公路上正与摩托车赛跑，

家乡的同学提醒我们，

入伏了，路上吃顿饺子吧。

我们赶紧下高速进入酒泉市区。

钻进汉唐美食城，找一家饺子馆，

狼吞虎咽地扫光三盘饺子、

两头蒜，接着上高速。

沿着连霍高速一路向东，

连霍高速跑过多次，

今天才弄明白，它的起点

江苏连云港，终点新疆霍尔果斯，

东西全长4395公里。

我们傍晚跑到张掖，

直接抵达七彩丹霞风景区。

虽然疫情有影响，

但景区游人并不少。

曾经有好几部电影在此取景，

其中有张艺谋的

《三枪拍案惊奇》。

丹霞名赫声起，游客纷纷踏至。

据说看丹霞在雨后初晴、

日出日落时效果最佳。

我们赶在黄昏而来，

乌云却布满天空，

太阳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虽然光线不理想。

丹霞不在最美的状态，

但足以震撼，可谓色彩天堂。

七彩丹霞位于祁连山中段，

数以千计的悬崖山峦

造型奇特、七彩斑斓、

胜似画卷、气势磅礴。

有人说七彩丹霞像培根、五花肉，

比喻到形象，但缺乏文采诗意。

还有形容“七色若织女所补，

彩虹系女娲练铺”。

我实在找不出辞藻赞美。

与美共情，与丹霞同在，

尽情地拍。

小刘同学一路颇有收获，

也学会自拍了。

旅途中每一件小事都是历练。

夜色降临，光线昏暗，

此刻乌云开一点天窗，

让夕阳露个脸，还遮层面纱，

但那一刻也很惊艳。

我们意犹未尽，决定明天再来。

天刚亮，我还在睡梦中，

他们仨又去七彩丹霞，

希望能见到千红百媚。

我也想去被惊喜又想懒床，

正纠缠美事不能两全时，

他们一脸落寞地回来了，

说光线太强，景色像反光板，

白花花一片，不如昨晚。

可能是他们去晚了，

天不亮就该出发，蹲丹霞守日出。

在西北天天喊看星空迎日出，

却始终未了愿，不是起不了早，

就是晚上没想起来。

心不诚，怎与天空浪漫。

整理行装又出发，

奔百公里外的神秘大峡谷。

乘景区车进峡谷，哇！惊叹！

这是什么地貌？好像来到外星上，

神秘大峡谷序幕拉开。

鸿蒙开辟，鬼斧神工，

眼前峡谷幽深、峰林奇特，

堪比张家界，

但比张家界雄浑、苍凉。

骆驼刺点缀红色砂岩，

奇妙绝配的画面连绵起伏，

苍苍茫茫、一望无际，

此刻好像站在了世界尽头。

正沉浸在如诗如画中，

西北风急切地吹响，

一场暴雨劈头盖脸砸来。

见不远处立一塔台，跑去避雨。

躲在塔台望四周，密集的雨线，

被风吹得如烟如雾。

暴雨过后变成窸窸窣窣的小雨，

我们出塔台，下台阶，

来到峡谷口，

见木牌上提醒游客，

雨天不安全，勿入峡谷。

我们犹豫了，进，还是退？

抬头看看天，估计问题不大，

决定下去。

小刘同学见到玛尼堆也放块石头，

祈求保佑啊？这僻静荒野、

神秘峡谷除了我们不见人影，

会不会有动物出没？

同学某人称鼠类是她亲戚，

鼠一露头，被吓得惊叫而逃。

峡谷上方风呼啸而过。

我们顺着梯子一层层往下探，

进入深渊，真有探险的感觉。

回头一看，有没有被吓着？

我都被自己吓到了。

从此处开始分两路，

进一线天是高危探险，

要爬两段六十米近九十度的云梯，

我们老弱病残没那臂力，

还是走栈道吧。

这段谷底路平，走的比较轻松，

有鲜花绿草迎送。

我们正安然自在地独享

这宁静的峡谷时，

突然冒出三个人，

急匆匆地走来。立刻警觉，

什么人？猜不出。

开始出峡谷了，雄关漫道真如铁！

不要往上看，向两边瞧。

小周同学走的最快，

她说不敢停下，

一停下就走不动了。

我落在后面，走走停停，

边览风光、边拍照，缓解体力，

不至于累趴下。

快走出峡谷时，抬头仰望，

见陡峭山顶兀立一人。

我诧异，孤独身影，在干嘛？

不会寻短见吧？

我紧张地关注黑衣人的动向，

等他（她）往山下走，

提着的心才放下。

终于走出大峡谷，疲倦夹杂喜悦，

在旅途的路上，又闯过一关。

有人说，如果你没有特别的信仰，

就把旅行当信仰，那么这一生，

都走在朝圣的路上。妙哉！

浓厚的乌云层突然射出一道光，

照得山峦美轮美奂。

亿万年的大峡谷，对于生命

不过百年的我们真的好神秘，

峡谷还有更多的极致风光未开发，

我们不过惊鸿一瞥，已久久难忘。

张掖这个名字越来越显赫，

第一次去西北时把它忽略掉了，

这次成重头戏，

张掖域内的七彩丹霞、平山湖

大峡谷撑得起大西北的颜面。

张掖受祁连山庇护、黑河滋润，

堪称塞上江南，

粗犷的大西北也有柔美的一面。

如果保护的好，古城都有座鼓楼，

张掖也如此，进入市区，

鼓楼赫立中央，明朝至今，

未因妨碍交通摧毁它，

车到此分流让路。

“张国臂掖，以通西域”

古张掖是“丝绸之路”重镇，

张开双臂拥抱东西文明。

当年马可•波罗从西域走来，

如同一辙，

今天我们从玉门关走来。

住在张掖大佛寺对面的酒店，

窗外西街佛巷古色古香。

朋友说，拜佛要早，

我们是很早，佛寺没开门。

大佛寺始于西夏，

可谓岁月悠悠，千年古刹。

寺院佛门净地，闹中取静，

我们放慢脚步迈入正殿。

原对大佛寺不甚了解，

突见巨大的睡佛横卧面前，

有些意外。两次去莫高窟，

未见148洞窟的睡佛，

在此是否遇见佛缘？

虽然此睡佛非彼睡佛，

晚了三百年，但更巨硕，

一只耳朵上能座六个人。

睡佛是释迦牟尼涅槃，

一般讲就是逝世长眠。

睡佛双目半开，面容祥和，

达到了不悲不喜、不生不死、

大彻大悟、心安理得的境界，

这就是佛家所说的涅槃吧？

古今中外建造了许多

登峰造极的睡佛，

后人热衷于抄作第一。

其实第几不重要，能感动你就好，

我对面前的睡佛怀有温情的致意。

七百多年前，威尼斯商人

马可•波罗来到张掖，

被大佛寺的建筑艺术所折服，

逗留一年多。

说到这，不得不提

马可•波罗是否来过中国，

这议题激烈地

争论了近百年，仍无结果。

我情愿相信他来过中国，

有兴趣的话阅读他的

《马可•波罗游记》，

那本书掀起中世纪欧洲

的东方情结、中国热。

燃一束香拜拜佛，

只求头脑安静，心灵清洁。

在雨雾中离开张掖、离开甘肃，

再见！也许我还会来。

2020.8.23初秋于沈阳